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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赌文如斗剑

() 在别杜家村里的人看来，杜方自幼在农田中劳作到大，从来没有读过书，也没有显露过自己在学问上的知识，自然是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们却不知道，即便是在杜家村这几年，杜方也一直没有忘了研读经义，父亲亲笔写的那本《儒经》释义早就滚瓜乱熟，即便是其他的四书五经，他也是颇为熟悉的，六岁之前就已经倒背如流了，再说来之前也已经“借”了杜大志的书温习过。
说起《儒经》经义，这百多孩童中，超过他的还真不多。

董立身与杜大志二人找他赌文章优劣，那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且不说一肚子草包，而且三天没睡个好觉的杜大志，就算是董立身做出来的最好的文章，在杜方看来也不过是粗文陋语。

而且杜方平时藏拙，不愿太出风头，眼见却是事关选道童大事，成绩越好被选上的可能xìng越高，他自然会全力以赴。

笔墨纸砚发下来后，杜方审了遍题目，微微凝思，便执笔书写起来。

他的字迹初时显得有些别扭，但后来却渐渐流畅起来。这也是因为他多年没有用毛笔写过字的原因。平时在地里，他只能拿着小棍在沙地上练字的，那感觉毕竟与毛笔不同。

一挥而就，杜方写完文章之时，大半孩童甚至还咬着笔竿苦思，纸上未落一字。

杜方检查了一遍，微微叹息，整体文章他自己还是满意的，就是前面一部分字迹有些难看，这让力求完美的杜方有些不快。只是每人只发了一张宣纸，他却是没有办法再抄一遍。

检查了一遍无误后，杜方准备交卷，本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却忽听旁边一人高声道：“我做完了！”

杜方抬头一看，却见正是董立身。

董立身将文童放在了清风道长面前，转过头来看了杜方一眼，颇有鄙夷之sè。似乎在说，就算你涉略再广，论到做文章，还是不如我的！

杜方微微一笑，便第二个交了文章，在一众孩童的羡慕目光中出了玄武殿，这时候却早有几个年青道士在殿外指引，告诉杜方晚上休憩之所。

休憩之所为东西两座偏殿，各长十余丈，宽二十丈，内有大通铺，住开这一百个孩童却是足够了，杜方回来便挑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没过多久，其他交了卷的孩童也回来了，各各围作一团聊着刚才所作的文章，有的满面笑容，有的哀声叹气。

“哎，有的人光赶时间了，怕是交了白卷了吧？”

“是啊，大字不识一个，也学别人作文章？等着滚回家种田去吧！”

忽然在偏殿门口，雄纠纠进来一群少年，首头的却是董立身与杜大志。二人这短短时间，倒是又拉拢了一批好事的少年，聚在门口，七嘴八舌的取笑杜方。

萧俊山沾了杜方的光，也终于认清了董立身真面目，此时对他也是厌恶之极，冷喝道：“道长们尚未看过文章，你们哪来这么多话说，俗话说斗文如斗剑，输赢孰可知？你们可别这会耀武扬威，到明儿个自己输了，又要找借口耍赖！”

杜大志闻言哈哈笑道：“笑话，他能赢？他要是赢了，我就……”

萧俊山冷笑道：“你就怎么？吃狗屎么？”

杜大志憋的脸通红，气道：“吃狗屎就吃狗屎，不过如果我们文章程度一样，那就算平手，但董兄胜过他了，他也算输……”他倒是不傻，自己的文章做的怎么样自己心里有数，只不过他笃定了杜方的文章一定会分在“劣”等里，大不了自己与他一样，不分胜负。

“那好，记住你的话便是！”

杜方忽然冷冷开口，加上了这个赌约。

第二rì一早，杜方便早早起来了，今天是正式选仙童的rì子，他还是有些激动的。在观内用过早餐后，便又聚集到了玄武殿，青衣道人眼圈红红的，显然是昨天熬夜批改这些孩童的文章，耗费了不少jīng力。

青衣道人宣布文章评定时，先说的良等，然后是优等，再次是魁首，至于念不到名字的，自然就是劣等了。

“文章良等二十人，赵瑄，蒙良，薛全信，萧俊山……”一共二十人，萧俊山也在此类，可惜念到最后，并没有杜方的名字。

这一来先前站在杜方这一边的人便有些担忧，而董立身与杜大志等人便开始笑了起来，远远望着杜方作一副耕田状，似是笑他要滚回家去。在他们看来，杜方得不到良等，那便定然是劣等，总之他们根本没有想过杜方能够得到优等，而赌文如斗剑，只要他们占住了理由，便会逼迫杜方滚回家去。

当然这件事对他们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就是做着高兴而已。

“文章优等十六人，董立身，田禹治，甘莫云……”这次却是第一个便是董立身，那帮子人立刻乐疯了。得意洋洋的看着杜方，心里吃了蜜一般甜。董立身名列优等，便已经是奠定了胜局，即使杜方也得了优等，二人也不过是平手而已。更何况，董立身与杜大志二人根本就不认为杜方可以得到优等。

想杜大志自幼便被送到了学堂念书，读到现在一篇文章作起来还那么废劲，更何况杜方自小便在田中劳作，从未进过书院大门？

“吴大鹏，孟离峰，赵剑林……以上！”

青衣老道慢慢念完了优等文章名单，待念到“以上”二字时，董立身等人表情立刻变得极其兴奋。之前虽然他们笃定杜方拿不到优等，却也怕他走了狗屎运，青衣老道一时眼花给他放进去了，直到此时，他们一颗心才稳稳放了下来，满心盘算着如何羞辱杜方了。

萧俊山等人则是脸sè大变，极其尴尬的看着杜方。以他们的立场，本该是帮杜方的，可之前赌文一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这百多孩童里几乎无人不知，他们若是帮着杜方回嘴，自己便落了个不讲诚信的名声，而若是劝杜方服输，又似乎于理不合。

“吃狗屎，吃狗屎，滚回家，滚回家……”这时候，杜大志带头，带着一群少年向杜方喊了起来。董立身则笑嘻嘻的，手在脖子间一横，向杜方示威。

“这……杜兄……”

萧俊山有心要劝杜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其实他之前并不知道杜方文章经义如何，只是见他在车上所谈不俗而已。此时见他输了，心里不由有些同情，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嘁，我以为他文章真的很好呢，原来果然是不自量力……”

就连萧俊山这边也有一个瘦小的少年小声嘀咕了一句。

“吴大鹏，你说什么？”萧俊山怒喝道：“杜兄是我们朋友，你怎可说这种话？”

“实话实说而已……”

那吴大鹏小声嘀咕了一句，他不敢与萧俊山吵嘴，但看向杜方的目光中颇有不以为然之意。

“下面那群小子闹什么呢？”

青衣道人宣布完了优等名单的十六人，见下面有些吵闹，皱眉问道。

旁边一个小道士笑道：“道长，这群孩子好像是赌了文章经义，现在赢的人要输的人吃狗屎呢……”

“这群小子，当真胡闹！”青衣道长又气又笑的摇了摇头，清了清嗓子道：“好了，都肃静一些，我要宣布此次文章的魁首……”

众少年闻言都安静了下来。要知道他们虽然是道门选童子作的文章，但这些人里的魁首也是极有份量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如果这位得了魁首的少年不愿入道门做童子了，下得山去，由名望老儒通报朝庭，朝庭都有可能补给他一个秀才的身份的。

而杜大志董立身那批人，则在此时想着，呆会如何让那野种受不了羞辱，自动滚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