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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诸神之秘（上）

随着秋收的结束，天气慢慢变凉爽，rì光不再像前些rì子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丛林中的动植物正是一年中最为肥硕的时候，每年的这个时节，都是崾国人最高兴的rì子，粟米入仓，接下来就该是入山采猎了。
可是神灵却不想让人们好过，节气变换之际，连着下了几场小雨，云师将yīn云布满天宇，阻隔了人类与上天的交流通道，连rì神也被排除在外。不少人都生了病，疫鬼开始在崾国肆虐，前一天晚上，还夺去了一个小孩的生命。

婹母和孩子的母亲守在孩子身边大半夜，念咒拜神，终究毫无用处，天sè将明时孩子的小身子开始变冷，婹母支持不住，几乎虚脱，孩子的母亲则在黎明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嚎哭谩骂，诅咒诸神。

第二rì昏时，婹母率领众巫念着咒语将小孩装入瓮罐，放在神庙后面。瓮罐下方有一个小孔，孩子的灵魂会在夜间由小孔出入，与亲人相会。小孩的母亲披头散发，在瓮罐旁边又哭又跳，伴着低沉羊角和凄厉的歌声，崾国失去了一个族人，对疫鬼的畏惧像天际yīn云一样笼罩在人们心头。

更多的人病倒了，幼小的孩童和衰弱的老人是最先遭受疫鬼攻击的人群，人数很快超过了十根手指的数目，这个数目在崾国人心中就是一道预jǐng线。生病人数能用手指数过来，那就代表事情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如果超过手指的数目，他们立刻就慌了，这是一种超出他们掌控的大事件，厚重的无力感将他们重重包围。

生病的老人孩子都被集中在神庙中，一rì不如一rì。婹母心急如焚，rì夜请神悦神，几乎陷入癫狂，大量粟米血食被供奉给神灵，祈祷诸神能给族人带来安宁，所有的正常生产活动都停止了，人们试过所有方法，仍旧不能取出疫鬼邪祟，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灵身上。

崇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节气风候的变化和雨后糟糕的卫生条件让山野之中的各种邪灵有了四处活动的机会，他们以冷风为管道，以各种秽-物为媒介侵入人体，吸食人类的jīng力，致人生病。

崇明曾试图提醒婹母改善崾国的卫生条件，最后失败了，还差点引火烧身——人们很可能将灾难的发生归结于某个人，崇明和姒清都是崾国的异类，在崾国人的眼中，他们两个的嫌疑最大。

两天后，一个老人病死，接下来，疫鬼开始侵袭国中青壮，这天连临墙也病倒了，崇明守在他身边，拒绝将他送到神庙，那里病人最多，也是疫鬼最为猖獗之地，空中到处飘舞着看不见的邪祟，进到那个地方，除了死得更快，别无好处。

为了让临墙好起来，崇明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用，他只好找上了姒清。

“在崾国，没人比你的巫法更强，你要救临墙。”

面对崇明的要求，姒清摇了摇头：“我做不到。这些邪祟不是我能对付得了的。”

临墙的身体越发虚弱，崇明病急乱投医，将自己的鲜血喂给他。崇明深信自己拥有半神之体，自己的血液能使人强壮康复，临墙整整喝了一大碗血，稍有起sè，崇明欣喜若狂，但随后，他自己也病倒了。

大量失血让他脸sè苍白，抵抗力下降，加上睡眠不足形成的黑眼圈，红眼睛，顾不上梳理而乱糟糟的长发，姒清看了他的模样，皱眉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一只鬼。”然后疫鬼就跑到了崇明身上。

无所不能的勇士被疫鬼打倒了，崇明虚弱无力的靠在墙上，一下一下的喘着气儿，像是三天没有吃饭，这下猛虎变成了病猫。

整个崾国陷入一片惨淡愁云之中。连续十天的yīn云蔽rì和疫鬼肆虐让人变得越来越惶恐，终于在一个夜晚，大雨倾盆而下，东方的天空像捅了个窟窿，露出一大片血红sè，风伯在空中嚎叫，雷兽在山中怒吼，崾国人躲在破烂的小屋里瑟瑟发抖，等待未知的命运。

昏昏沉沉的崇明被风雨雷电的声音惊醒了，外面乌云遮天，漆黑一片，靠着屋子里火塘中的一团火，崇明才能看见东西，姒清就在火塘对面，细细的眉毛微微蹙着，见崇明看向自己，眼神中比白天多了几丝神彩，不由面露喜sè道：“感觉好些了吗？”

崇明点点头，扶着象牙矛站起来：“已经到晚上了么？真快！”

姒清想说点什么，外头闪过一记霹雳，惨白的光芒将大地照亮，崇明能清楚的看到女人脸上的恐惧之sè，突然起了戏谑之心，想打趣她一下，却被接下来的巨大雷声打断。

雷声几乎就在崇明的头顶炸响，雷声过后，崇明的耳朵嗡了好一会儿才能听清姒清的话：“雷兽发怒了……”

在天地诸神的威压下，姒清这个骄傲矜持的神族之女也终于被恐惧控制，崇明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对姒清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发怒吗？”

姒清摇头，崇明道：“因为他在嫉妒。嫉妒让他发狂。不只是他，风伯，云师，雨师都是这样。他们对人类嫉妒的发了狂，便想尽办法施展手段吓唬人类。就是这样。”

“嫉妒？”姒清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是神，怎么会嫉妒人？”

“知道吗？我窥探到了神灵的秘密。”崇明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高大的身躯几乎顶到屋顶，那根象牙长矛则直接从屋顶天窗伸了出去。狂风挟着雨点扫进来，打在崇明脸上，让他睁眼都有些困难。可他坚持那么直直的站着，虽然有些滑稽，却自有其凛然之威。

“在遇见你之前的最后一个月圆之夜，我的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崇明开始有所隐瞒的讲述自己的梦境：“那里的人们掌握了天地之间的秘密，能凭借工具创造出巨大的奇迹，如果你到了那个世界，你一定会以为那是一个神之国度。”

“他们探取了天地之秘，拥有巨大的力量，最无知的人也要超过现在最有智慧的神巫。他们是如此优秀——唯独失去了最原始，也最足以依靠的强壮的身体。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成了四肢无力，衰朽孱弱的病夫。”

“在他们拥有强大的身体时，他们倾其全力追求掌控天地的力量，当他们拥有了这种力量，却又失去了强大的身体，很讽刺的结局。于是他们希望依靠自己掌握的智识重塑肢体，很可笑的失败了。”

“但是他们在另一件事上获得了成功。他们依靠智慧创造出了一种类人生物，这种生物具有人类所希望拥有的所有优点——睿智的头脑，冷静的思维，无尽的勇气，广博的学识，当然也少不了极其强大的，用一种比青铜还要坚硬的金属塑造的躯体，他们称这种生物为——机器人。”

“人类在这种名为机器人的身上满足了自己对生命的所有幻想，如果注意保养，这种人形生物可以存在成千上万年——这已经是传说中堪比神灵的长生不死了。”

“没错，他们创造了一种人形的，类似神灵的生物，极其强大，勇猛，聪慧，长寿。但是，这种堪比神灵的生物却又缺少一种极为重要的东西——灵魂。”

崇明对已经听得呆了的姒清微微一笑：“你一定猜到了，我们所崇拜和畏惧的诸位神灵，也是一群没有灵魂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