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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县隔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居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夫齐,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二千里,持戟百万,县隔千里之外,齐得十二焉,此东西秦也。
——《汉书·高帝纪》
我不由失笑,但见这世间女子,十有仈jiǔ都是爱花之人,只是却不像她这般想到这些。偏生我却无从反驳,只能苦笑。程弋似乎看出我的尴尬,看了看四处,道:“这里也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我十分奇怪地看着她,反问道:“你说这里没有什么景致?”
她点了点头,我指着前面陡峭的山壁和蜿蜒而上的石阶,道:“你看,那边石壁上生出的古松,盘根错节,似乎是一条虬龙盘踞在石壁上;还有那几块石头,也长得很别致;你看山腰上的那个凉亭,跟整座山比起来,是不是一个很好的点缀?我们现在在山下还没有觉得什么,若是到了山腰上,凉风吹来,非常惬意。还有最好的一处看的地方,就是山顶上的关城。要知道桃林塞地势极高,从关城四望,关中千里沃野尽在眼底,东有黄河,北据晋中,西临关中,南遏秦岭,乃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这等好去处,怎么能说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呢?”
程弋咬着嘴唇说道:“我又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我笑道:“我也没有来过啊,不是照样也是在看吗?看风景需要好的心情,但同样也要将自己的感情寄予山水之中,让山水成为自己的感情的寄托,这样,你再看此山此水,便觉得分外可爱。曾有人说,‘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说的就是这个道理。”程弋听了,神sè微动,轻声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嗯,说的真好!”
我见她心思玲珑,几乎马上就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不由高兴,继续说道:“又比如咱们此时脚下的石阶,你可以想想看,这是几百上千年的古人辛苦开凿,从最初的时候,到现在,这石阶上曾经走过谁?石阶千年也不会磨损多少,而千年之中,谁又会踏上这层石阶?千年之后,谁又会来到这里,再踏上这级石阶?时光悠悠,我们不过是天地万物生灵之中的一个过客,这么一想,山、石、树、木、水、鱼、云、风,这天地中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你再看看这身周的一切,是不是与之前看到的不一样了?”
程弋看向四周,眼睛逐渐明亮起来,然后她闭上眼睛,轻轻呼吸,忽然伸开双臂,露出会心的笑容。我看到她这明艳无比的笑容,陡然觉得似乎眼前的青山更加妩媚多姿起来。良久,程弋睁开眼睛,眸子里全是我的身影,随即她看向我身后的青山,轻声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她反复念着,一时低头,一时抬头,剪水双瞳微微注视着我,说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我忽然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心中温暖,伸出双臂,将眼前的这美丽女子轻轻搂在怀中。
程弋在我怀中说道:“章,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不想去想千年之前谁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千年之后还会有谁走在我们脚下,我只想记得,此时此刻我和你在一起,时间再残酷,也不能在这一刻将我们分开!”我低头轻吻她额头,笑道:“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你看,青山作证,我刘章和程弋现在正在一起呢!”但我的心中却满是苦涩,我心中暗暗说道:“弋,我不知道千年之前我是不是和你相遇过,但是,千年之后的我,一定会记着你的。”想到这里,我忽然有些害怕,害怕我会失去现在我怀中的这个女子。
但程弋听到我说的青山见证的话,又见我们这么亲密,终究是女儿矜持,微微挣脱了一下,说道:“我们去前面的凉亭里去坐一会儿吧!”我点了点头,两人一起,不久便来到山腰上的凉亭中,只是程弋这么着急赶来,虽然路程不远,但也微微见汗。我见凉亭之中有一方石桌,还有几个石凳,便道:“咱们就在这里歇歇脚吧,来,走了这么长的山路,你也累了,先坐一会儿吧!”程弋点了点头,正要坐下,我忽然拉住她,道:“等等!”程弋一愣,我将自己脱掉的外裳折起来放在石凳上,然后拉着她,笑道:“坐吧!”程弋展颜一笑,这才坐了下来。
我在亭子四周看了一下,但见群壑云起、山势连绵,阳光透过云层照shè下来,山风一起,群山响应,一时间松声飒飒,颇见凉意。我闭着眼睛,静静听着松风,良久,我睁开眼睛,只见风景依旧,只是身旁已经悄然站着一位佳人,我笑了笑,问道:“你休息好了吗?他们应该已经上了关城了,若是久候我不至,说不得,这帮人该骂我了。”程弋忍笑道:“为什么?”
我眉峰一扬,笑道:“你忘了,本公子还欠他们百金的奖赏呢。”程弋眨着眼睛笑道:“是你自己非要这般做的,又不是旁人逼你,你这才叫自作自受。反正我没有钱他们钱,我要慢慢走上去,或者干脆不上去了。关城虽然说险峻雄壮,但是那是你喜欢看的,我可不喜欢。”我听她这么说,一时有些拿她没有办法,眼珠一转,我说道:“走吧······”见她没有动静,我转身道:“你要是不走,那我可就走了······我真走了······”
程弋嘴角一翘,扯起自己坐着的我的外裳,道:“走吧!把你的衣服也拿走,我看着就烦!快走!”我心道:“唉,怪不得别人都说女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我让她坐着衣服,她还笑容满面,这一转眼就烦了。我这玩笑可开大了。”心中觉得有些歉疚,便柔声说道:“好了,方才是和你说笑呢!你自然是要跟我一起走了。”程弋有些奇怪地看着我,说:“我为什么要跟你一起走?你是我什么人?”我一愕,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程弋见状,嘴角一撇,说道:“你又不是我的亲人,又不是我失散多年的兄长,我为什么要跟你走?”我不禁笑了一下,以为她在开玩笑逗我,便笑道:“好了,别再玩了,他们真的应该等的着急了。”程弋眼眶登时红了,看着我,道:“你忘了自己跟我说过了什么吗?你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想着其他人,现在呢?”我登时哑口无言,半晌,才垂头丧气地说道:“是我错了,我没有遵守约定,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这次就放过我一马吧!”
程弋似乎是看出了我眼中的真挚,更是因为我一个王侯公子竟然肯低头认错,所以几乎是立刻就原谅了我,但她仍然不依不饶地道:“方才的问题······”我“啊”了一声,笑道:“方才······什么问题?”她气鼓鼓地看着我,道:“你少来这一套,你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别装糊涂。”我想自己这次怕是躲不掉了,只得老老实实地说道:“你是我刘章的红颜知己。”她一听,面上嫣红一片,倒是也不再追问我什么了。
我心中只是为自己的小聪明暗自窃笑,后世之中,红颜知己和女朋友比起来,大概还差上那么一点儿分量,充其量也只是比一般的朋友更能交心而已,我一时也没有多想,但见她面sè羞红,只是以为她有些害羞罢了,一时也没有深思。我正在庆幸自己又安然度过一关的时候,却听程弋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快去关城,只是······”我见她迟疑,重复道:“只是?”
她笑了一下,快速地说道:“我走不动了。”我看着她,忽然间大笑起来。程弋见我这般,气鼓鼓地道:“我不上去了!······你还笑!”我犹自笑个不停,良久才止住笑声,只见程弋背着我,正在生气,我走到她身旁,蹲下身子,笑道:“早就告诉你不要你来,你偏要来,现在可吃了苦头了吧!你可也害苦了本公子了。”程弋转头看着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笑了一下,道:“来,我背你上山!”
程弋似乎愣住了,我见她没有反应,回头道:“你又不上去了?真是鬼灵jīng怪,真拿你没办法。”我刚说完,却忽然觉得一个温婉的身子伏在我的背上,我浑身一个激灵,一回头,脸庞正好触在程弋的嘴唇上。
我连忙回过头,两人如此这般亲密接触,又来了这么一出,我只觉心中慌乱,面sè微红,也不说什么,站起身来,闷着头向前走,程弋更是脸嫩,我虽然看不到她的面sè,但是凭着我的感觉,她应该也很羞赧。一时两人都是无话,只听得山中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还有偶尔的几声鸟叫,气氛沉默之中,我似乎能够听到我和她彼此的心跳声,一时更是尴尬。
走了大概五六十阶梯,程弋搂着我脖子的手突然紧了紧,我咳了一声,开口说道:“那个······弋,你勒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她在我耳边轻笑一声,低声说道:“傻哥哥,我以为你还不知道说话呢!”我一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是再也不敢回头了,也是说道:“呵,这会儿我又是你哥哥了,难道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妹?!那真的是可惜了!”程弋鼻中哼了一声,口中道:“你再胡说!”我笑道:“是你先开的头,怎么不许我接下去······”我还要再说,程弋伸手在我胳膊上揪了一下,我一疼,一肚子的话只好都闷了回去,转而说道:“你小心些,别从我背上掉下来了。”程弋道:“我自己抓的紧紧的,怎么可能会掉下来?你又在胡说八道。”
我笑道:“你不信么?”程弋“嗯”了一声,我笑道:“那你自己小心些了······”她仍然傻傻地问道:“小心什么?”我大声道:“小心我把你从上面甩下去!”说着我负着她向前疾奔。程弋一时没有料到,惊得大叫了一声,随即双臂更是紧紧搂住我。我虽然口中说把她甩下来,但是那里舍得,又哪里敢把她丢下来?所以虽然我跑的很快,但是在背上的她倒是平稳得很。程弋不多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不再害怕,反而格格笑了起来。我见她高兴,也不由来了兴致,跑着跑着,忽然转了几圈。程弋大是高兴,我听着她欢快的笑声,真想回头看看她笑的样子,但是又害怕出现方才的那种误会,只能忍着。
我正疾走着,程弋忽然说道:“刘章,停下,停一会儿。”我差点儿回过头,停下问道:“怎么了?”她没有答话,但是没过多久,一片绿sè的银杏叶子在她的纤纤玉手中托到我的面前。我抬头一看,只见头顶正生者一株茂盛的银杏树,枝干虬劲,绿叶一簇一簇的,透过阳光,犹如悬挂着的一片片绿玉一般,煞是惹人喜爱,程弋问道:“好看么?”我嗯了一声,道:“确实挺好看的,只是还有些美中不足······”
程弋听到我说话声中有了一丝喘息,嗔道:“干嘛跑那么快,你看看你,都跑出了一头的汗。”她凑近我,伸手从袖中拿出手帕,在我额头上轻轻擦拭。我笑道:“很久没有锻炼身体了,有些吃不消了。”她替我擦完了额上的汗水,收回了手帕,说:“既然如此,就慢慢走吧!不用着急的。”我点点头,背着她慢慢沿着石径上山。程弋问道:“刚刚你说有些美中不足,有什么美中不足?”我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到了秋天,满山的银杏树叶都变做金黄的时候,若是在那时候观看,也许会更好。”程弋想了一下,说:“可能吧!我也觉得那很好看。只是那个时候,说不定你又会想到绿叶时候的它们了。”说完,她在我耳边轻轻笑了一下,呵得我耳朵痒痒的。我缩了一下脖子,道:“也是,人总是容易忽略掉眼前的东西,却更加向往存在于想象之中的更好,所以更加容易错过。喂,你干嘛?!”
我只觉耳边痒痒的,却是程弋发现了她只要在我耳边吹气,我都会避开,她似乎找到了一件很好玩的东西,一直逗我。听到我的喝问,她却一点儿没有罢手的意思,得意洋洋地说道:“原来你也怕痒啊!”说着伸手放在我的腋下。我只是觉得这种小儿科的游戏自己不想再玩了,所以忍着没有笑。她见我没有反应,很是失望,但随意眼睛一亮,又不住在我耳边呵气。我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忽然起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她正要呵气时,我忽然转过头来。
我一转过头,却是立刻愣在当地,连脚步也迈不开了,只是怔怔地看着我面前的程弋。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要是我我也不敢相信,因为我一转头,两个人的嘴唇刚好碰到一起。程弋的脸有些泛红,我可以感觉到她的心跳,她随即闭上了眼睛,我一时紧张地喘不过气来,见她这个样子,我慢慢含住她的嘴唇。两个人一时都沉浸在身周的一片静谧之中。
直到我听到有隐隐的人声传来,才放开了她。程弋也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急忙说道:“快放我下来!”我一时不明所以,但是仍旧将她放了下来。不多时,只见前面山石处转出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身着短褐衣衫,身上背着一捆树枝,看样子是一个寻常樵子。我见那樵夫面相和善,不由多看了两眼。程弋却是神sè羞赧,悄悄躲在我的身后。
那樵夫看着我们二人的情状,心中似乎猜着几分,朗然一笑,走下山去。我看了看他的背影,说道:“这樵子好生不知趣!”程弋一听,拿手拍了我一下,我笑了笑,反手抓住她纤纤柔夷。正在此时,却听一个爽朗的声音唱道:“山上的妹子恋着郎呀,心里连着郎的情啊,山下的哥哥想着妹啊,一天不见心里慌张!······”歌声杳杳,慢慢消失。我和程弋彼此看了一眼,又都是别过脸去,我讪讪说道:“呵,这樵子倒是挺知趣的。”程弋瞪了我一眼,道:“还说!快走了!”说着当前走去。
我只觉怅然若失,神sè怏怏地跟在她身后。程弋走着走着,心中一片慌乱,见我没有什么反应,顿足走了几步,忽然站住了,一转身,见我正在低着头慢慢走着。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路上。我心中胡思乱想着,没有注意到她停了脚步,直到走到她身前才猛然反应过来,一时楞道:“怎么不走了?”程弋看着我,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走着也不好好看路?”我叹了口气,道:“山上的哥哥想着妹啊!”程弋一听,面上不由红了,她扭过头,道:“谁信?”
我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程弋一呆,抬头看向我,我伸手搂着她肩膀,将她抱在怀中。程弋靠着我胸前,一时紧张,双手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是抵在我胸前。我轻轻吻在她额头上,女儿香泽微闻,我一时心猿意马,似乎听到她轻微的喘息声,一时情不自禁,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她初始时似乎有些紧张,但随即便沉浸其中,身子也如同chūn水一般,化在我的怀中,双臂也顺势环着我的腰。良久,两个人才分开,程弋只是觉得害羞,躲在我的怀中,我们拥抱在一起,良久都不愿意分开。
但是程弋还是开口说道:“真想就像现在这样和你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凡尘俗世的纷扰,可惜······”我微微叹息一声,安慰她道:“没关系,咱们就在此处偷得浮生半rì闲,他们就算是知道也没有什么。”程弋双手抱紧了我,但是却说道:“那可不行,你须得和自己的属下打成一片,总不能为了我而忽略了你的身份。”我一听,心中只是觉得愤懑,“哼”了一声说道:“你要这么说?非要惹我生气是不是?”她抬头看到我面上的怒sè,忽然埋首在我怀中,说:“我知道你不是贪恋富贵之人,可是······”我断然说道:“那你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她没有回答我,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低头看到她眼中的落寞之sè,忽然觉得有些不忍,柔声说道:“我方才说话语气重了些,你别放在心上。我只是,”我正想着怎么措辞,程弋已然说道:“无妨,我明白的。”我看着她,忽然从她眼中看出了理解,我知道这个女子是知道我的,也许她真的便是我的红颜知己,我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她已经全然知道了我的取舍。我朗然笑了笑,道:“也好,咱们这便上山。”程弋点头,我牵着她,两个人携手走在小石径上。
这一路走来甚是轻巧,程弋虽然不惯于走山路,但是她满心都是我和她之间的甜蜜,竟然走得甚是惬意。我也乐得逍遥,享受着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程弋见我这般说,才略略放下心来,我见她神sè有些倦怠,问道:“到山上还有一段路,你还能不能走?要不然我还背着你吧。”她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我背着她,笑道:“你也是自讨苦吃,我本来便没想让你来,只是你一意孤行,放着在客栈好好休息的清福不享,偏偏要跟着我吃苦。”程弋轻轻笑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只是想着能够时时跟你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离。前rì你不过是前脚才走,我就心中惦念。慧儿那小丫头看出我的心思,竟然嘲笑了我一天······”我不由失笑。她听到我的笑声,锤了我一下,嗔道:“不许你也笑我!”我忍笑说道:“好好好!我不笑便是了。”她凑到我面前,见我面sè并无笑意,忽然说道:“就算是心里笑也不行!”
我只觉甚是无奈,如此这般,两个人说说笑笑,竟然也不觉得辛苦,走了一个半时辰,终于到了关城上。小石头和秦卬等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我们来,秦卬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sè,小石头面sè恭谨,他自然是知道我的脾气,我的目光一扫,看着秦卬面上的冷笑,知道他多半见我和程弋如此亲昵而侧目。这时候小石头走上前来,笑道:“启禀公子,此次角逐第一人已经有了归处,便是···”我笑着注目秦卬,笑道:“可是秦将军夺得冠军?”秦卬本来神sè有些淡淡的傲气,闻言却是一愣,问道:“敢问二公子,何谓‘冠军’?”我笑道:“你不知道?”秦卬面sè顿时有些难看,转瞬却是反问道:“你是武将,本来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只是这冠军之事正是有关军将的,你若是不知道,那我就把本来属于你的百金给扣了!”
秦卬面sè顿时有些难看,一旁军士也都面面相觑,心中都想着:“难道二公子不想兑现诺言,就以这个借口想要夺了将军的功劳不成,那岂不是太小气了。”我瞥见这些人的面sè便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但是我有着其他的打算,却不是这些人应该知道的。见秦卬面sè涨的通红,我看着他,笑道:“秦将军虽是武将,难道竟没有略通一些文墨?”秦卬冷冷说道:“末将只需认得将令就行,其余不须知晓!”我见他气急败坏,却是悠然说道:“冠军二字当出自楚国,当年秦皇无道,天下群起而攻之。楚国大将项梁死后,楚王封宋义为卿子冠军,意为诸将之上。冠军二字便是源于宋义,也就是第一的意思。”
我看着秦卬,漫不经心地问道:“秦将军,你方才并没有回答上我的问题,本来这百金我是要收回的,但是又怕你心中不服,心中想着我一心想要剥夺你的功劳。这样吧,这百金就由我来替你分配,如何?”秦卬虽然是心中有气,但是我既如此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闷声说道:“二公子试着说一下,末将听着便是。”
我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意思,知道他心中对我仍是不服,若是我分配得当,那自然是一切好说,但是我若分配有所偏颇,那此事就另当别论了。以他耿直的xìng子,我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虽然明白,却不点破,朗声说道:“此次角逐是本公子所立,如今便由本公子奖赏。冠军秦卬,本应得到百金之重,但是见识浅薄,有负本公子厚望,赏五十金,秦卬所带士卒,忠勇可嘉,故每人赏十金。监军小石头,忠于职守,赏金十金。”说完,我转身看着秦卬,笑问:“秦将军,我这么犒赏,你可有什么不满?”秦卬眉头皱了一下,道:“有!”
我“哦”了一声,笑道:“秦将军有什么意见但说无妨。”秦卬却拱手说道:“二公子,末将不才,却也知道将士之间同甘共苦的道理,末将情愿不得奖赏,只求二公子将之分与随行护驾的众位齐地儿郎!”其余四人相视一眼,突然同时跪下说道:“小的也愿将自己的奖赏献出!”我见状,一时热血上涌,大声说道:“好!你们很好,本公子绝对会有赏赐,绝不食言!“几人相互看了一眼,各个称谢。
小石头见我们在此地已经耽搁不少时候,趁着我们没有说话的空当,开口说道:“公子,城楼就在眼前,公子之前一直说要揽此胜景,不如现在就去吧!”我点点头,小石头便引着众人沿着石阶走进了城楼之中。
桃林塞的城楼是三层复楼的格式,都是用青石砌成,处处都透出古朴厚重。虽说也是天下间最负盛名的关塞,但是相比于崤函两关来说,毕竟有所差距,可能是缺少战火的洗礼,桃林塞的关城更多地显出雄壮的英姿,而少了几分百战之地的傲然。
我站在城楼的牌匾之下,看着“虎踞关中”四个鎏金的篆书,心中汹涌澎湃,一时注目,却忘了向前行,小石头和秦卬等见我和程弋伫立在城楼牌匾前,便也站住。我想了想,对一旁的程弋说道:“此处乃是桃林塞的正楼,此处匾额说的乃是虎踞关中,此外另有三处匾额,分别撰写的是‘畿内首险’、‘四镇咽喉‘和‘百二重关’,都是古往今来的帝王将相对桃林塞的赞誉之词。”秦卬皱眉说道:“二公子如何知道?”我“哦”了一声,道:“本公子眼力好,方才在山腰上就看到了。”秦卬皱了皱眉,显然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程弋问道:“这畿内首险我知道,但是四镇咽喉之誉,不知道是哪四镇?”我不禁尴尬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程弋见我答不上来,有意要难为我,便又问道:“那百二重关是什么意思?”我为难道:“这······”程弋翘着嘴唇说道:“你这次不能推脱了!”我一时好生为难,此时众人正走上关城最高处,我看了看外面连着的群山,脑中灵光一闪,笑道:“桃林塞地势险要,群山连绵,这百二之说,大概便是说关城众多,不过应该还有桃林塞重要的意思,大概是说桃林塞可以比过一百余关的险要。昔人有至理名言一句,说‘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一语便足以道出百二重关的险峻!”秦卬眼前一亮,赞道:“好一句至理名言。”我听他这么说,转目看着秦卬问道:“秦将军可知道这句话中的典故?”
秦卬其实一直都在认真听着我和程弋的对话,他忽然对这个纨绔放荡的二公子产生了新的看法。因为从他的认知中,二公子不会做出今天这种事,更加不会说出这么高深的话,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懂了。他一直留意着刘章的举动,这事情放在以前,他是绝对不会对刘章的事情有一丁点儿感兴趣的意思,但是通过一个多月朝夕相处的理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误解了这个从前在自己眼中一直是个孩子的人。
此时听到我问他,他几乎是条件反shè地说道:“是项羽和越王勾践吧?”我听他不确定的语气,险些失笑,我继续问道:“那你来说说他们两个的事情。”秦卬想了想,这才说道:“项羽的事迹,距今不过才二十年而已,末将倒是知道一些。当初项王便是由巨鹿之战后,声名鹊起,成为亡秦各路诸侯之中最强盛的一支。当时项王让将士只带三rì口粮,并且在过涨水之后,打破锅灶,毁掉舟船,正是为了鼓舞士气,当时项王八千子弟奋勇杀敌,这才成就了西楚王的霸业;至于越王勾践的事,末将知道就少了,只知道他为了消灭自己的对手,苦心孤诣,最终使越国强盛一时。这两人都是英雄,末将也是心中钦服的。”
小石头引着我走到楼中的几处石桌石椅旁,我见桌上摆着水果点心,看了程弋一眼,自己坐在主位上,余人也都各自坐下。公羊明灭一直留意我的举动,我只得拿了杏脯,自己咬了一口,只觉酸甜可口,便随手递给了程弋。
秦卬又是一阵侧目,我笑道:“秦将军,本公子以为项羽和勾践并非英雄!”秦卬“啊”了一声,我眉峰一扬,说道:“所谓英雄,不过是因时而起,顺势而为。时乃是天时,势便是天下大势。孟子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要知道君主贤明,上下一心,那么人和可致,地利之说,纯属牵强,有的城池依山傍水,西南蜀道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是有的城池却是孤城一座,没有丝毫地利可言,所以地利可以依靠却不能够当做唯一的依靠;而天时一物,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有人天生的计谋策略,若是生于乱世自然可以轰轰烈烈地做出一番事业,可是不幸生于太平盛世,而有人与世无争、清静无为,无奈却生在乱世,所以,人不能祈求天时的到来,真正的英雄,却能够顺应时势有一番作为。”
秦卬神sè一动,说道:“二公子这番论断,倒也稀奇!”我笑道:“以项羽来说,秦末大乱,这正是时势造英雄的时候,项羽趁势而起,这个天时把握的正好,所以他才能够在几年之内迅速崛起,但是他虽然掌握了天时,却不懂得天下大势。秦始皇帝一统华夏,成就了不世功业,但是由于秦朝暴政,渐渐失去民心,修骊山、长城、驰道、灵渠,再加上攻打匈奴,搞得民不聊生,天下共苦秦之苛政,这才不得已而揭竿而起,天下大势正应该以安定民心为要,但是项羽却反其道而行之,四处征讨,扰乱民生,正是重蹈秦之覆辙而已,他只知道天时却不知天下大势,所以最后落得垓下之围,乌江自刎,也可以说得上是咎由自取。”
程弋见秦卬此时已经说不出话了,便笑问道:“那勾践呢?”我横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勾践此人更是凉薄,不过他手中的能臣不少,也都不计较他的过错,所以勉强说得上是人和。天时虽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西施之事却正是造天时的契机,由此可见范蠡真乃是无双国士,呵,这句却是说的远了,勾践造天时以弱吴国,以美人削减夫差的斗志,这才反败为胜,灭了吴国。但是勾践的缺陷就是自大,换言之就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以越国的势力,在江之南横行无忌也就是了,但是他偏偏要侵凌中原大国,所谓审时度势,度的就是自身的势力,中原地大物博,越国弹丸之地焉能与之争胜?这无异是以卵击石而已,纵然有一时之胜,但却扛不住国力的消耗,最终逃不过覆灭的结局。所以审时度势这四个字,勾践只能够审时,却未能度势,也不过只能翻出小风小浪而已,算不得英雄。”
程弋微微笑道:“依你之言,天时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便是说天时胜过地利人和,但是,项羽握有天时,最终却是败于高皇帝之手,落得个四面楚歌乌江自刎的结局,这是为何?这么来说,你就是自相矛盾了!请‘二公子’不吝赐教!”我听她胡闹,也觉有趣,说道:“此言有些牵强,时势二字缺一不可,项羽只占了一处,自然无以问鼎,我也没有自相矛盾。”说到这里,我一时来了兴致,朗声说道:“昔rì魏文侯与吴起有‘山河之固,在德而不在险’的辩论,今rì在这关城之上,咱们来论一下秦朝灭亡和我大汉兴起的时势,如何?”
秦卬微微皱眉,我知道他心中所虑,便道:“虽然说朝廷令旨不能随便议论朝政,但是论证秦亡之失,也可以对当今朝廷有所裨益,秦将军勿用担心!”秦卬想了想,点头说道:“如此,末将献丑了!”我笑了笑,秦卬随即正sè说道:“战国以降,七国并起,正所谓群雄逐鹿至于后来嬴秦一家独大,最终并吞天下,建立统一的大秦帝国,秦始皇帝更是功高三皇、业追五帝,并西戎,拓东海,收南疆,伐匈奴,创立不世基业,秦始皇帝更是意气风发,妄图自己江山永固,帝业传承至于二世三世乃至于千万世。然而,正当国家如rì中天之际,却在始皇帝驾崩之后瞬间土崩瓦解。秦国自武公时起,历二十世而一统天下,却传至二世而亡,落差之大,实在是让人不忍卒视,二公子以为,大秦灭亡之快,所为者何?”
我一直静静听着,眼中神sè却是越来越明亮,到了后来,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秦卬,心道:“没想到此人虽然年轻,却有如此见识!”程弋似乎看出我神sè有些惊愕,笑了一下,随即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笑道:“秦将军所言正是,想秦国势力之强,连六国诸侯都不敢直撄其锋芒,然而灭亡之快,内中缘由,其实很是简单,说白了,也就是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设若战国七雄便是七个人而已,其中以秦最有气力,然而秦要打败六个人,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纵然是秦有了远交近攻的好计策,但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每当消灭一个敌人,终究会消减自己的一部分实力,更何况,其中赵、楚两个人也有着不输于秦的实力。所以说,等秦赢了其余六人之后,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内里了。但是秦从来都是好大喜功,消灭了六个敌人之后,并不知道先养足气力,徐图发展,却是想要凭着一股作气,消灭所有自己潜在的敌人。于是,西戎。南蛮、东海、匈奴,他都想要一起拿下,所以分兵征讨,不仅如此,他还要修路修筑城池修房子,还虐待自己打败了的奴才,这样去做,就算是一个铁人也难以承受,秦自然也是如此,所以这才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程弋突然苦涩一笑,低声说道:“原来如此······”秦卬点头道:“二公子说得虽然浅显,但也是这个道理。”我想了想,皱眉说道:“只是,秦始皇帝想为后世子孙打下一个牢固不破的江山,所以才不辞辛苦,在灭了六国之后,又迫不及待地征讨四方,如此说来,倒是怪不得他的。”
秦卬一听,摇头说道:“二公子此言差矣!事有轻重缓急,其可以因为藓疥小疾而忽视心腹之患?”我看着他,问道:“敢问秦将军,何谓心腹之患、何又谓藓疥小疾?”程弋见我神sè似乎有所不满,心中斟酌一下,忽然说道:“依照当时的情势来说,心腹之患便是秦国国力空虚,正应当注重民生,与民休息,在六国之中废井田、废分封,使黔首戮力本业,奖励耕织,如此十年生民,修文武,备粮草,方是上策。当是之时,六国人心思动,匈奴乃是藓疥小疾,秦人不知道攘夷必先安内的道理,因小失大,殊为不智。”
我忽然听她跟我说这些,眉头紧皱,却是冷笑一声,看着脚下的无限山河,说道:“秦将军,你来看,我们脚下的江山如此秀丽,我们的子民世世代代居住在此,早已经割舍不了这片土地。但是你可知北疆情势如何?你说匈奴乃是藓疥小疾,但是你可知道,匈奴野蛮之人,惯会得寸进尺,恃强凌弱,我北疆有万里长城防备,尚且年年都有匈奴人马前来侵夺,秦时河南之地尚且在秦人之手,但是如今又如何?河南地被匈奴人控制在手中,你可知晓当地人过着什么样的rì子?你可知道我北疆民众rìrì都在担惊受怕,天天想着匈奴人什么时候打到自己的家门口来?你又知不知道我大汉子民被匈奴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七年,高皇帝提兵三十万,尚且有平城之围,以后每年不得不以和亲的方式,让自己国家的女子嫁到异域和亲,匈奴已经是我大汉朝的耻辱,难道还是你口中说的‘藓疥小疾’吗?”我看着他,愤然质问。
前世看了不少有关汉朝的纪录片,历史上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都是zhōng yāng王朝的头痛之处,而且这些人野蛮成xìng,丝毫不能以常理度之这时候听秦卬说匈奴是藓疥小疾,忍不住就出言训斥。
秦卬迟疑道:“二公子,末将说的是实情,事有轻重缓急······”“够了!”我断然喝道,随即徐徐说道:“汉兴二十年,早已经不是秦朝时候的凋敝,若是他rì我掌得权柄,必然手提劲旅,为我大汉北疆千千万万子民报仇!”我话音一落,秦卬熟视着我,拱手慨然道:“若二公子一意如此,秦卬愿追随公子,肃清北疆,还我大汉朝天威!”我只觉得热血上涌,朗声笑道:“好!我辈大好男儿,正当于此时建功立业,若是与时沉浮,无所事事,岂不是有负如此男儿之身?”说罢,几个人不由哈哈大笑,惊起一群山鸟,我看着这雄关万里的桃林塞,目视着北方,眼神逐渐凌厉。却在此时,一个温婉的手掌握住了我的手,我身子一震,回过头来,只看到程弋眼中泪水滴滴溅落山石,我心中一疼,正要伸手为她擦去泪水,却听她凄然问道:“刘章,你要出征匈奴,难道是为了我?”
我手一颤,一时之间不由痴了,但随即我笑道:“**,引无数英雄尽折腰······我是大汉朝刘氏的子孙,自然肩负着守土卫民的职责,你多想了。”她自己擦去泪水,低声说道:“但愿如你所说。”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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