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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相忘江湖

() 高后时,酷吏独有侯封,刻铄宗室,侵辱功臣。——《史记·酷吏列传》
留侯子张辟疆为侍中,年十五。——《史记·高后本纪》

回到驿馆,我送程弋回到她的房间,小石头很是知趣,自己走出去,掩上了房门。

我坐在桌子前,说道:“今rì这一番试探,秦卬果然是个可造之才,不过他是王兄的人,若我夺其所爱,终究不好······”却不听程弋答话,我转过头去,见她坐在床沿,正在发呆,似乎没有听我说话一样,我走到她身前,问道:“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我说话都没有听到。”她睁大眼睛问道:“你说了什么?”我笑道:“反正还不是那些俗事,不说也罢。你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说道:“小石头带的果脯倒是很好吃。”

我扑哧一笑,说:“我们讲话的时候,你一直都在吃,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她嘴角一翘,说:“你们几个一直说着军国大势,我都插不上嘴,不吃我还能做什么?”我苦笑道:“不然怎么办呢?难道要我陪你谈情说爱?”她面上一红嗔道:“贫嘴!”

我笑道:“现在可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只是你又要与我吵架,奈何奈何!”程弋转过了脸,不再理我。我想了想,说“我来做一首诗给你听好不好?”她一听,似乎是来了兴致,稍微转过了头。

记得以前每次我游览一个地方都要作首诗词来做纪念,这时候细细一想,轻声说道:“一畦碧山斜晨曦,万壑松风压云低。迟来鸥鸟本无意,前度渔郎却有心。荷锄田夫邀月去,拄杖山人笑谈奇。闲来应招佳客饮,相对陶然共忘机。”我自己说完,却是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忽然发觉我平rì写诗,不管开头如何,结尾总是凄凉。正在想时,却听到身后程弋的声音说道:“忘机?”

我回过身来,只见程弋看着我,眼神有些迷离。我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吗?”她摇摇头,说:“没有,只是觉得有些突兀罢了,你开头一句,基调高昂,很有崖岸自高的凌人傲气,只是紧跟着却转为平和,尔后竟然以田夫、山人笑谈相邀,不免自降身份,总之是心意急转,不可捉摸,很是突兀······这般诗作,弋闻所未闻。”我叹息道:“你难道不明白吗?”

程弋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自顾自地说道:“庄子《南华经》记载,住在海边的一位渔夫父子,渔夫每天都要出海打渔,他的孩子自小无人教导,每rì到海边与鸥鸟嬉戏,说也奇怪,那些鸥鸟竟然也都不怕这个孩子,直到有一天渔夫没有打到鱼,回来碰见自己的孩子竟然身周停了许多海鸥。等孩子回来之后,渔夫教唆孩子抓捕海鸥。孩子答应了,第二天再去海边想和海鸥嬉戏,但是海鸥只是飞在空中,无论这孩子怎么诱惑它们,它们就是不下来。只是因为这个孩子之前淳朴无心,后来由于渔夫的教唆而有了机心,鸥鸟乃是天生灵物,已经看出了他的变化。刘章,你诗中提到此事,是有什么用意吗?”我走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笑道:“咱们这便是‘相对陶然共忘机’了。”

程弋涩然一笑,凄然道:“你以为我真的能够忘却机心么?”我面sè一变,想了想,笑道:“无妨,如此良辰美景,若是想不忘机也难。”程弋咬着嘴唇说道:“你是天家贵胄,身处权力斗争的漩涡,难道也能够忘却机心全身而退?刘章,”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说,“我知你不是贪幕富贵之人,心中更是光风霁月,不为俗世牵绊,但是为何却总是放不开呢?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光yīn,若是为勾心斗角了此一生,不是太过可惜了吗?我愿和你抛却世俗,不论你想做什么,游览名山大川,纵横燕赵吴楚,我都愿意陪着你,只是要你平安就好。你能不能答应我?”她看着我,眼中尽是浓浓眷恋之情。

我微笑着看她,缓缓摇头说道:“不能!”她面sè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我移开了目光,说:“树yù静而风不止,能与你一起纵情山水了此一生,我自然是很愿意。只是我若真的是那样的人了,你还会喜欢我么?况且,此时就算是我想退,我还有退路吗?高后在长安咄咄逼人,诸侯王也都是各怀异心,我是刘氏子孙,岂能退后?rì后天下人还有谁会看得起我刘章···”她沉默片刻,随即鉴定地说:“我喜欢你,无论怎样的你我都会喜欢。”

我不由失笑,说道:“弋,你错了。我刘章不愿意勉强任何一个人。你说‘会喜欢’,那便是轻贱了我刘章。刘章就是这样,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我所作所为,只求问心无愧。我不是不为你考虑,只是······我身上肩负太多,若是······”她眼前一亮,问道:“若是什么?”我苦笑道:“没有什么若是,是我多想了。我肩负着兴复刘氏的大任,不能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同宗子弟于不顾,所以弋,你······原谅我。“

她目光逐渐暗淡下去,良久才道:“原谅你?我从来都没有恨你,从哪里原谅?”她抽泣了一下,展颜笑道:“我知道自己心里很痛,但是却连一点儿恨你的力气都没有。”我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痴痴地看着我。

良久,桌上的蜡烛闪了一下,我猛然之间清醒过来,想了一会儿,暗自叹了口气,硬起心肠冷声说道:“今rì你早些睡吧,明早寅卯之交我们便启程。”程弋一惊,问道:“为什么走得那么急?”我正要走出房间,闻言站住身子,也不回身,冷然说道:“长安方面的消息也该传到这里了,与其等别人来叫,倒不如自己动身······你早些休息。”说罢我抬步离去,程弋怔怔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走到楼梯处的我,右手紧紧按着柱子,喘息不已。小石头见我难受的模样,心中不忍,说道:“公子,你······你何苦为难自己?若是你真的喜欢程弋姑娘······”我陡然回头,冷冷说道:“没有什么‘若是’!”小石头蓦默然。我喘息几下,慢慢安定下来,说:“你去让慧儿好生服侍······她,我自己下楼。”说着也不管什么,小石头看着我慢慢下楼的背影,却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程弋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rì上三竿了,她只觉得头上很晕,而且似乎睡着的床都是飘着的,没有一丝安稳。她揉了一下有些发昏的头,这时候慧儿递上来一杯茶水,说道:“小姐,你可算醒了。”程弋喝了一口茶,随口问道:“怎么了?”慧儿忽然挤眉弄眼地说道:“怎么?小姐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程弋被她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弄糊涂了,放下茶杯,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感觉?”

慧儿“啊”了一声,很是失落的样子,道:“原来小姐你不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啊,我还以为你是假装的呢!”程弋见她东拉西扯就是说不到主题,有些气闷地说道:“早上怎么了?对了,我们现在在哪里?”慧儿眼睛一眨,说道:“在船上啊!说起来慧儿还是第一次坐船呢,到现在脑袋里还是晕乎乎的。”程弋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怪不得说话颠三倒四的。我们怎么会在船上的?”

慧儿笑着服侍程弋起床,说道:“昨rì晚间公子离开小姐房间之后,那个小石头过来告诉奴婢,让奴婢好生看护你,奴婢当时也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奴婢看到小姐偷偷在床头啜泣,上前叫了小姐几声,哪知道小姐好像是没听见,婢子只好在旁边守着。”程弋闻言心中一动:“昨rì我是哭过,但是这小丫头哪里在?难道是我只顾想着自己和他的事,竟然没有留意?我也是大意了。”当下只是说道:“后来呢?”

慧儿见她自己掠过这一段不提,自然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续道:“然后婢子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后来大概是寅时刚过一刻,那个小石头就过来敲门,那个时候小姐正倚在床头睡着,他说是要启程,但知道小姐还在睡着,很是踌躇,然后他下去回禀二公子了。”程弋心中猛地一提,连忙问道:“他?”

慧儿点了点头,说:“是啊!怎么了?”程弋看到她眼角中的一丝狡黠的神sè,知道她是明知故问,也懒得搭理她,说道:“没什么,怎么会惊动他的?”慧儿忍笑道:“小姐,你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做得了主?除了二公子,恐怕也没有人是你看得上眼的。”程弋见她说的如此直白,不由嗔道:“你又贫嘴!看来我以后是要好好管教你了。”慧儿吃吃笑道:“小姐是个大好人,怎么舍得严加管教婢子呢?”程弋板着脸说道:“我若是管不住你,就让刘兴居来管你!”

慧儿顿时面sè通红,低头说道:“小姐又取笑婢子呢!你再这样,我就不告诉你后来的事情了。”程弋轻轻笑了一声,道:“好,我不说了,你说便是。”慧儿抬起头来,但是甜美的面容上还残留几抹晕红,看上去分外惹人爱怜。她“嗯”了一声,说道:“二公子随后就来敲门,问了婢子几句,知道小姐还在沉睡,忽然就叹了口气。我听他对小石头说要延迟启程,就打开了门。”程弋一听,面sè一阵羞红,说道:“你打开的门?······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慧儿急忙说道:“小姐,我这可都是为你着想的,你想想,二公子他说出去的话,乃是金口玉言一样的,现在为了小姐还在睡觉这个理由竟然要失信于自己的下属,那他的下属会怎么看他?他还怎么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树立威信?二公子既然可以为小姐这般着想,小姐怎么就不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呢?难道婢子做错了?”

程弋看着她清亮的眼眸看着自己,忽然一失神,恍惚中觉得是刘章在这般看着自己质问自己一样,她忽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说道:“可是,这终究是于理不合。”慧儿扁了扁嘴,显然对她口中说的“理”很是不屑一顾。程弋见她不说话,催促道:“怎么不说了?”慧儿这才说道:“然后二公子进了房间,很疼惜地看着小姐,我正想出去,他却叫住了我,小声吩咐我收拾行李,然后他连着被子裹着小姐,把小姐抱了起来。”程弋听她这么说,一时只是觉得惊奇,竟然忘了羞赧。慧儿见她这个样子,暗自偷笑一下,忍着笑意说道:“后来就这样了,婢子收拾好了行李,跟着小石头他们,一路来到了风陵渡口。二公子把小姐安顿在这里就出去了。咱们在风陵渡呆了小半个时辰,卯时开船。现在是巳时三刻,早就离开桃林塞了。”程弋轻轻“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慧儿见她沉默,忽然说道:“对了,二公子已经为小姐准备了饮食,嘱咐婢子说等小姐醒来就吃一些。”说着出去,不多时端来一些清粥小菜,程弋看着,忽然觉得心中堵得慌,摇头说道:“我吃不下。”慧儿见她这样,鼻中一酸,险些就流下泪来,但是仍旧说道:“姑娘还是吃一些吧,就当是为了二公子罢!”程弋本来就是心中沉郁,此时听她这么一说,泪儿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她拿出手帕擦拭了几下,开口问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慧儿一阵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没有。”程弋闻言笑了一下,道:“也是,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又有什么能说呢?”慧儿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风和rì丽,楼船的甲板上,我手提着宝剑,正一板一眼地和秦卬拆招,我自然是拼尽全力进攻秦卬,但是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了开去。他今rì没有用他熟悉的长戟,只是拿了寻常兵士用的长枪,但是饶是如此,我仍旧被他逼得手忙脚乱,不多时已经满身大汗淋漓。但是看秦卬一脸得意的神sè,似乎折磨我是他现在正享受的乐趣一样。我也是心中叹气,谁让自己闲着没事,非要拉着他要他叫我一些军中的杀技呢?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抽又是什么?

但是看着他偶尔眼中流露出的一丝寒意,我也是心中惴惴,很显然我的身份在这里,若我只是一个寻常兵士······天啊,我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秦卬瞅准了我心思不属的空隙,长枪一挺,直指我的心间。我心中大骇,几乎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小石头在一旁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此时却是咳了一声,上前向我笑道:“公子,你也该尽兴了吧?奴婢已经备好了清茶,公子去休息一下如何?”我看着秦卬抽回了长枪,笑了一下,说:“慌什么,我还没玩够呢,秦将军,多多指教了!”说着我长剑一抖,正要刺他咽喉,哪知道他竟然一动不动,我反而心中大惊,急着收回力道,一时被弄得狼狈不堪。但是幸而并没有伤到他。我心中有气,提剑喝问道:“干什么?!本公子若是一个收手不及,你可就挂了!”

秦卬看着我,目光却是越过了我,看着我的身后,微微低头。我心知有异,回身一看,只见慧儿扶着程弋,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又回过身子,说道:“不过,秦将军定力倒是不错,只是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若是伤到了你,那可就不好了。”秦卬嘴角一撇,说了一句令我气愤无比的话:“二公子现在还伤不到末将。”

我被他这一句话气得笑了起来,走到他身旁,我盯着他,低声说道:“好!但是请秦将军你也记得,终有一天,你会败在本公子的手上。”秦卬眼中闪出一道亮光,也是低声说道:“那末将拭目以待。”炖了一顿,他又低声说道:“今rì到此为止吧。二公子,末将告退。”说着自己退了下去。

小石头上前接过宝剑,递给我一方手巾。我走到程弋身前,问道:“可休息好了?”她轻轻“嗯”了一声。我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并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不由有些尴尬,幸而小石头端来了茶水。我接了过来,抿了一口,程弋忽然说道:“刘章,我有话要问你。”我心中一跳,抬头看着她。她清亮的眸子正盯着我看。我一慌,说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程弋看了看小石头,小石头很是知趣,向我行了一礼,躬身离开,慧儿看了我们两个人一眼,也是挪脚走开了。一时整个甲板上只剩下我们二人,默然相对。

最终还是她先开的口,却是问道:“今rì晨间,为何不叫醒我?”我看她一眼,见她似乎并没有对昨rì我的言语有不满的地方,便坦然说道:“我不忍心。”程弋听了,一阵沉默,随即又道:“我听慧儿讲,你本来要延迟行程,我想知道,一个区区女子,值得你这般吗?”我看着远处的烟水茫茫,淡然道:“我知道我在乎的是什么,你又何必问我是否值得?我做了,就是值得。”程弋眼中浮起一层水汽,道:“不论对错吗?”我反问道:“对与错有那么重要吗?”程弋抬起头,说道:“刘章,你真的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人。”我笑了笑,不置与否。但见她神sè凄婉,心中有些不忍,但我仍是笑着问道:“你来,是想问我什么?”

程弋看着我,轻声问道:“我们,这就算是分手了吗?”

我忽然心中一阵激荡,似乎有咸甜的液体上涌到候间。我硬生生地压下这股激荡的血气,我想着怎么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煞白的面sè,一时心急,奔前一步,想要上前扶住我,口中说道:“我······我不是故意来伤你的······”我退后一步,伸手制止了她上前的脚步,转过了头,不敢看她,口中道:“虽未中,亦不远矣。”我说了这句话,委实心痛不已。

程弋却似乎是并没有感觉一样,似乎我对她说的乃是寻常的问候之语,她面上始终都是淡淡的,听了我说这句话,只是“哦”了一声,随即向我说道:“好了,我问完了,也该回去了······我走了。”我怔怔地看着她,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船舱里。

我站在甲板上,迎面一阵凉风,我却觉得心中冰冷一片,眼前的事物也是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小石头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公子······公子,你醒醒!”我恍然回过神来,见小石头正扶着我,面上尽是关切的神sè,我心中略略安定,笑道:“是小石头啊!我没事。”小石头见我面sè苍白,哪里相信我说的话?只是说道:“公子,别说了,奴婢扶你先回房间休息吧!”我摇头,说道:“无妨,我想站着站一会儿。”

小石头听我这么说,叹了口气,痛声说道:“公子,你何苦如此?!”我看着他,忽然笑道:“你说什么?我只是想站着吹吹风而已。”小石头皱眉说道:“若是秦将军在这里,你的这句话他说不定就会相信。但奴婢是公子的近侍,公子和程弋姑娘最初认识的每一幕奴婢都看在眼里,奴婢怎么会不知道公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顿了一顿,他叹了口气,“当初奴婢还劝过公子,但公子以这是自己的私事为由断然拒绝,如此奴婢也死了心地要你们分开。但是公子,你既然当初决定要跟程弋姑娘在一起,今rì又为何要做出断情之举?奴婢实在想不明白。”

我闻言苦笑道:“岂止是你想不明白,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糊涂,但是情之一物,实在难以说的清楚,我纵然是清醒,或许也是挡不住自己的心的。当初只是怜她痴情一片,谁知后来由怜生爱。我本想让她开心,如今却伤她甚深······我当真是错了!”我这般一说,胸中又是一阵激荡,咳嗽一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小石头一见,只唬的一颗心似乎都不跳了,愣了一下,才想起掏出手帕给我擦拭。我伸手接过,捂在嘴边,鲜血印在白sè的手帕上,不多时已经浸染了大半幅。

小石头恨声说道:“公子,你到此时还想着她人,都不顾自己伤的有多深?!”我只觉吐过之后,心中略略畅快,笑道:“这有什么,我身子好着呢,吐两口血有什么关系?”小石头看着我,yù言又止,我笑道:“你有什么就说吧,我现在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不生气。”小石头马上接口问:“为什么?”我笑道:“这次又是什么的为什么?”小石头瞪着我,只是不说话,我禁不住他这么折磨我,苦笑道:“长安,长安,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到了长安就是我们应该分开的时候了,只是这其间一直沉浸在幻想之中,以为可以有两全之法,走到今天这一步,早说晚说已经都是这个结果,庄生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也许就是这样吧。”小石头听了,一阵沉默。

我看着长安的方向,轻声说道:“早说出来,也许对双方都好。从此之后,她可以少了我这个牵挂,安心过自己想要的平安喜乐的生活,我还是刘章,继续做我的纨绔子弟,从此相安无事,想起来也算不错了,是吧?”良久也不听小石头有什么反应,我转过头,正要问他,却见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木桩一样立在我身后,直愣愣地看着船舱。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程弋正立在那里,痴痴地看着我。两个人,十几步路的距离,却仿佛是隔着两个世界一般遥远,

我突然无声地笑了出来,随即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既然已经决定分开了,不如就做的再决绝一点。弋,请原谅我。”

之后的数rì,我们再也没有过朝面,我从小石头那里得知她一切安好,只是情绪不佳。她每rì都在船舱的房间之内抚琴,悠悠琴声传来,似乎是低声絮语一般,我听在耳中,觉得她琴声之内倒没有哀伤的意思,也就放下了一半的心。我每rì里只和秦卬一起讨论兵法,然后互相切磋武艺。

这rì我正站在船头,抬头一看,之间两岸芦苇青翠喜人,一阵清凉的风吹过,芦苇荡出层层波浪,其间不时飞出几对鸟儿,叽叽叫了一阵,滑过水面飞走了。我胸怀大开,禁不住长啸一声,顿时惊起一大群的飞鸟,煞是壮观。我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朗声说道:“至若chūn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这段后世范仲淹所写的《岳阳楼记》的一段用在此处,倒也算是得当,小石头见我兴致很高,不由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却见不远处河汊口的地方转来一条小舟,里面坐着四个官差打扮的,我看了小石头一眼,小石头上前一步,走到船首的地方。小舟不多时靠近了大船,那些官差看船帆上挂着齐国的令旗,其中一人扬声问道:“敢问上面的大人可是齐王的使节?”小石头眉头一皱,回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小石头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是那些官差倒是一直很客气,闻言道:“我们是朝廷派下的使团,正副使正在戏城恭候齐国二公子,因为事先有所缺漏,致使失了齐国二公子的行踪,望二公子勿要见怪。”

小石头听他说了这些缘由,微微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各位怎么在此相侯?”领头那人回道:“这位大人,实不相瞒,侍中大人不知道二公子的行踪,所以派出两队人马在进京的陆路水路小心留意,渭水之中还有四拨人马去了其他的河汊,只是小的运气好些,先遇到大人。”小石头听他们这么说,也不敢造次,毕竟来的都是朝廷的人,便也客气地说道:“既然如此,各位就请上船吧!”此时秦卬也已经来到了船头,便吩咐船家停船,那几人跳上船。小石头向我小声说道:“如此场合,公子不便出面,还是先回房间吧!”我点了点头,自去不提。

过不多时,小石头回到房间,说道:“公子,朝廷的人已经都安排妥当了。”我点了点头,问:“可知道长安那里派了什么人做使节?”小石头皱眉说道:“正使是廷尉左监侯封,副使乃是侍中张辟疆。”我“哦”了一声,问道:“可知道他们的底细?”小石头笑了一下,道:“奴婢自然是不知道这些朝廷关节,只是方才已经问过秦将军了。这侯封出身酷吏,乃是高后的第一爪牙,高后诛杀宗室大臣,此人都参与其中,秦将军也很是不安,”见我神sè并无变化,他又说道,“侍中张辟疆,乃是留侯张良的二公子,留侯子嗣不蕃,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名叫张不疑,二子就是此人,据说此子天资聪颖,有留侯风姿,惠帝爱其才,封为侍中,他今年只比公子大两岁,据说风流不羁,可以说得上是长安第一才子。”我闻言不由笑道:“十五岁?我看自chūn秋战国以来,如此年纪就有如此地位,恐怕也只有秦国时期的甘罗可以出其右吧!”小石头点头道:“公子说的是。”

我不禁想到:朝廷如此安排此次的使节,看来是其中多有波折。来时王兄已经提过,长安之中,若说是有谁能够护我周全,恐怕也只有惠帝了。这个侯封多半就是高后指派来给我穿小鞋的,而张辟疆,难道就是我的救星?我笑了笑,心道:“这个侯封,既然是高后的心腹,为何只是廷尉左监的职位?不是太低了?”小石头皱眉说道:“这个······”我看着船外的碧水悠悠,笑道:“也是,位置太高了,容易受人瞩目,反而不利于行事。这侯封既然是高后心腹,虽然官职小,但只怕廷尉见了他也要相让三分吧!”小石头没有说话。

船行又一rì,这rì傍晚,楼船靠近一个繁华的码头。我问过秦卬,得知此处就是戏城,知道很快就会见到侯封和张辟疆,心中倒是有些期待,很想看看汉初时候朝廷之人到底是什么样子。这时船夫放下了搭板,那几个官吏的领头之人拱手说道:“还请二公子移驾戏城馆驿。”小石头正要扶我下船,却听到下面一阵人声喧哗。我举目望去,只见一拨人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码头上有来不及躲开的人们,被这群人冲撞得呼天抢地,做鸟兽散了。

我见状,眉头微皱,转头向小石头说道:“对方来者不善,去告诉姑娘,让她先别露面。”小石头迟疑一下,他其实更加在乎我的安全,但见我神态坚决,便匆匆去了。我看向来人之中为首的那人,见他面sè微黑,神sè冷峻,一身全黑的官服,只有襟摆下面露出几分鲜红之sè,这般服饰更加显得此人气势凌人。我冷眼看着此人,知道他便是侯封,暗暗思索:“此人意yù何为?难道便要在这戏城结果了我?张辟疆却是到哪里去了?”一时心中也不禁惴惴。

这时侯封也已经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我,眼睛微眯,却是冷冷一笑,站定了身子,微微躬身,说道:“廷尉左监侯封拜见齐国王子!”我随口说道:“免礼。今rì得侯大人你亲自来接,本公子甚是惶恐,侯大人辛苦了!”侯封笑道:“哪里哪里!公子从东海之滨远道而来,殊为不易。下官乃是奉高后指名前来迎接,乃是为上面做事,只求不辱使命,哪里敢称辛苦?”我听他言语犀利,此时更是拿住高后这个挡箭牌来压我,心中掠过一阵yīn影,开口说道:“听说此次陪同侯大人来的,还有侍中张大人,不知张大人现下何处?为何没有和侯大人一起前来?”

侯封听我提及张辟疆,嘿然道:“二公子说的可是张辟疆那个黄口小儿吗?迎接二公子这件小事,我侯封前来就已经足够了,还要什么副使?说起来也是好笑,我大汉能臣千万,皇上竟然让一个黄口孺子前来!”我听他言语中对惠帝竟然也不尊重,看来此人仗着高后的势力,竟然无法无天起来。想到他侵凌我刘氏子孙,我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低声说道:“如此,侯大人今天想要对刘章怎么样?”侯封哈哈笑道:“奉高后懿旨,齐国二公子刘章朝见失期,乃是烦了藐视朝廷的大不敬之罪,来人,将刘章拿下!”他身后的人本来都是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们,此时听侯封说话,都是应了一声,就要上前。

秦卬站在我身边,见到情势危急,早已经执戟在手,后面军士也都是长刀出鞘,情势一触即发。我眉头一皱,心道:“今rì如果两方打了起来,恐怕难以收拾了。怎么办?”小石头见状,说道:“公子,现在情形不妙,还是先回避一下吧!”我轻轻摇头,握紧了手中宝剑。

那些朝廷官吏正要爬上搭板上船,忽然一声利箭刺破空气的尖啸。当头几人一见,心中猛跳,只见一支长箭钉在搭板中间,箭尾还在颤动不已。场中一时安静了下来。

侯封眉头一皱,转头看向码头西侧,却见一个年少公子青衣儒冠,潇洒似闲庭信步般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全身黑甲的将军,此外还有七八个随从。侯封一见那人,鼻中便“哼”了一声,漠然道:“张大人不是去偎红苑快活去了吗?如今带着柴将军前来,所谓何事?”

张辟疆淡然一笑,道:“不是侯大人说的放下官一天的假吗?怎么,如今却要质问下官失职不成?”侯封听张辟疆拿话反驳他,神sè却是不变,道:“张大人,我若是你,就自在地在偎红苑里花天酒地,却不是来到这里干扰本官办案。”张辟疆哦了一声,笑问道:“不知大人在办什么案子,如今还有什么案子能够急过尽快找到齐国二公子?”

我见这张辟疆年纪虽小,但是却丝毫不怯场,竟然让侯封都找不到疏漏,看来惠帝这次派他前来,算是对了,小石头听他这么问,急道:“这位张大人也是糊涂,咱们就在他们面前,他不会就这样被这侯封给支开吧!”我见他这样,笑了一下,道:“你急什么?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小石头跺脚道:“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跟奴婢开玩笑啊!咱们应该赶快提醒张大人才是。”我笑道:“不用了,他早就已经知道了。你看他身后之人,甲胄不离身,明显是知道侯封想要用强。他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了,你以为他像你这么笨吗?”小石头“啊”了一声,无言以对。

下面侯封听张辟疆说话绵里藏针,也是暗自留意,道:“你来的也巧,这些人冒充齐国使团,被本官发现了,如今还想负隅顽抗,真是不自量力。张大人既然前来,就请协助本官,将这些狂徒拿下吧!”顿了一顿,他又看了一眼在张辟疆身后的将军一眼,道:“早就听说柴将军武艺超群,如今下官要开开眼界了。”那个被叫做柴将军的人听了,上前一步,道:“不敢当。只是看这桅杆之上乃是齐国的王旗,这些人会不会是真的齐国二公子?”侯封“哼”了一声,说道:“这些宵小之徒伪造王旗,假扮使者,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这些狂徒拿下!”他的手下一听,正要上前,秦卬忽然大喝一声:“且慢!”说着自腰间取出一块金牌来,朗声说道:“齐王令在此,侯大人难道还不信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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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织淼在通过一次神秘的游戏内测进入到了一个真实的异世界中,通关游戏副本后获得奉献点向神明兑换恩赐获得特殊能力和稀有物品。 为了早日通关游戏回归正常生活,萧织淼开始了她的通关(屠神)之旅。 萧织淼在过副本时惊险又刺激,却没想到到了最终boss面前,他们一个比一个放水厉害,各种稀有物......品不要钱似的塞给她。 boss一号:“狗屁神明的东西都是破烂,我给你的才是好东西,拿好不许丢掉也不许给别人!” boss二号:“我躺好了,来上......来打我吧。” boss三号:“神明都是狗屁,不许要他们的狗屁恩赐,要我。” boss四号:“爱我,不许害怕!” 萧织淼:嗯???你们这些boss都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跟妖精似的勾引人呢?! 当她重新站立在这片颓废大地,他们会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韧的后盾,揭露伪神之面,将真正的光散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举起残剑,屠尽伪神!【展开】【收起】

王道传??第1季

下界境界分为:灵空境、雷结境、元婴期、风灵境、元海境、灵冰境、金丹期、化神境、溯神境、神帝。 仙界境界分为:半仙、仙者、武仙、真仙、金仙、仙王、仙皇、化仙、仙帝、万古太仙。 魔界境界分为:魔者境、聚魔境、铸魔境、宿魔境、万魔境、玄魔境、乘魔境、诸魔境、天魔境、仙魔境。 天地混乱,魔族入侵,下界将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灾难!一个莫家废物,实力一直停留在灵空境二星,但是他去坦银城猎杀妖兽的时候,意外拥有了一个叫最强无敌顶级神尊系统,帮助莫一路之远!直到莫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一位强者。 【新书《九武独尊》正在连载中!超火热!快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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