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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相知

() 窗外的百灵鸟吱吱地叫唤着，太史慈提戟走入我的房间，朗声道：“贤弟，有弟妹的消息了！”
“啊？”我顿时一惊，睁大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梦。

我长长地吐出口气，失落无法言说。外面的天很明亮，我披着长袍起来，发现太史慈站在门外庭院中，正在挺戟习武。

我扶门望出去。但见他手中那杆长戟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在他双手间左右舞动，太史慈盯住了院中一块大石头，“喝啊”一声长啸，步伐紧紧相逼，那杆长戟仿佛一条银蛇出洞般紧紧窜了出去。“蹭”一阵火光四溅，戟尖狠狠地凿了进去。

“好人，好景，好戟，好戟法！”他朗声喝道，将长戟拔出巨石，倒着掷了过来。

我嘿了一声，将长戟单手提着，望着他笑：“大哥今rì好雅兴！”

他点点头，随即走向大厅，笑：“不早了，起来洗漱吧。”

看见张鹿鸣的时候，她已经手持古锭刀在院中挥舞。

自从我们搬进都尉府，这数个月来，她竟然迷上了这把古锭刀。

不少府中的士兵也都很喜欢她，愿意教授她一些刀法，而太史慈，有时兴起也会指点她一招半式，却并不多教。

原因是太史慈一来认为女子身子轻柔灵动，适合舞剑而并非刚猛的刀法，二来此刀名贵，是孙策夫人亲手赠与我的，他希望我能善待此刀，而并非随便谁都能信手挥舞。

可惜张鹿鸣天xìng开朗活泼也没人教他世俗礼仪，多半从那群乌合之众中学来豪爽大方不羁这种xìng格，却是被这些大户江东人家略微看在眼里，议在心中。

“贤弟！”太史慈正在厅中议事，见我在看张鹿鸣舞刀，突然唤我，口气却是有些催促。

“大哥。怎么了？”我上前急问。

“主公派凌cāo攻打黄祖，要我前去夏口增援。”他递过书信，平静地看着我。

“陆战还是水战？”

“我提议从陆上进攻，别部司马的意思是直接出兵抢渡强攻。”

“额，大哥和凌将军都是带骑兵作战的人，水战……”

“呵，我们南人不分陆战和水战，我只问你可愿随我同去？”

我却是很少见他如此笑容，爽朗地点头：“小弟愿随大哥前往！”

“好，我们稍作整顿，即刻启程！”他遣退来使，约好在江夏口合兵的rì子，并吩咐信使回复讯息。信使大喜，即刻躬身一拜，随即出门策马飞驰而去。

“你们可带我去？”张鹿鸣放下古锭，惴惴地问。

太史慈没有看我，闷声道：“不带。”

“前线很危险，你女孩子家不方便，就待这吧！”我哄道。

“哼，不知是谁当初被我救了两次，没有我在不行的吧！”张鹿鸣竟然不服。

“贤弟，我在门口等你！”太史慈拍了怕我的肩，折身回了自己的内室。

“带我去！”她快步跑到内室挂好了古锭刀，随即跑出来嘟嘴看着我。

“那里危险啊……”我没好气地说。

“那随便你们好了，反正我也有办法跟在后面。”

“哎！”我叹了口气道，转身道，“好了好了，我去跟大哥说。”

走进太史慈的房间，他正在束自己的肩甲扣带，他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来的正好，帮我系上。”

我用绳索穿过铁甲缝隙，固定好了肩甲，站在原地。

“怎么，贤弟有事？”

“大哥，我能不能带张鹿鸣一起……”

“贤弟。”他顿了顿，扭头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不管她之前是不是有过作战经验，我也不管她以前参加过黑山军，我只想问你，你现在和她这样算是什么事？”

我登时一愣，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无依无靠，跟着我们来到江南，住在军中，住在我的府上。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这……我只是好心而已。”

太史慈走了过来，双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别人眼里怎么看，一个小姑娘，跟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没男女之别地嬉笑打闹。你考虑过吗？”

我摇了摇头，低声问：“大哥是要她走？”

太史慈问：“我看她挺粘着你，只是你呢，你想过要娶她吗？”

我摇了摇头，坚定地说：“我对她绝无半点私心，而且……我还没办法忘记我师姐。”

“对啊，那你更应该早rì告诉她你的心意，不能让人家女孩子没rì没夜，出生入死地跟着你跑啊。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我们三番五次地遇见她，她虽然假装不经意，但是一直在跟着我们。她是对你有意才会这样的啊。”

我回想起前些rì子发生的一切，似乎确实是在我们每次遇难时她都会出现，我“哦”了一声，低声道：“那我去跟她说，让她自行离开吧。”

太史慈点了点头，背过身去，没有再理会我。

午时左右，府前已聚集了不少身绿袍的兵士，我身上也只是普通的布袍，和士兵们没什么两样，张鹿鸣亦是如此。很显然，我没有将太史慈的话告诉她，我担心是大哥想太多，虽然他的出发点是好的。

我们和士兵们在门前等候太史慈，除了有些担心大哥对张鹿鸣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刺激，一种能够排在军队中的喜悦，似乎很久没有感觉这么威风了。

张鹿鸣没有用古锭，而是顺手提了一柄柳叶弯刀。

早已有军士备好了车马，我那匹jīng瘦的白马，以及张鹿鸣的追电。

太史慈去城外调兵去了，我们在这里等他。

他很快便领兵到来，依旧是一个黑铁鬼面盔，黑甲。他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一把长戟，和自己原先的配成一对，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

太史慈看了我一眼，我低下头不敢看他，好在他并没有做任何评论，只是高声喝道：“出发！”

一声喝下，数位将士们举戟高声呼喝，喝了三声，部队便安安静静地往城外走去。

“贤弟，你在队伍前列着队伍往西走，遇到任何事切记不要离开队伍。”太史慈勒马走到我身旁，嘱咐了我几句，“我去看看嫂子。”

“兄长放心，我会严格遵守军纪的。”我勒过马头，从旁边一路疾跑钻进了前列。一旁的副官向我行礼表示敬意：“小兄弟，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小心！”、

“多谢！”我在马背上拱手一拜，目光顺势朝后排扫了一眼。

依稀还能看见太史慈策马飞驰的背影，队伍有将近千人，浩浩荡荡地排成一列，而我回首望去，张鹿鸣正在队伍的中间，焦躁不安地想要从旁边的快道赶到前列。

“你们让开，我要到前面去！”她高声叫着，“陈瑞，陈瑞！”

我心中暗自叫苦，真是不懂规矩的丫头。

“不可以，前列是帅位，军中容不得你撒野！”不知哪位严厉的副官高声喝道，士兵们发出爽朗的笑声。

我心中想着太史慈先前的话，没有再多看她一眼，随着队伍，缓缓开出吴郡。

行了数十里路，太史慈飞马赶了过来，我想退回原先的队列，他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在他身边。

经过了数个郡县，村镇百姓夹道欢迎，军队停在村外休息整顿时会有村民递送水和干粮。也许东吴在三国算得是一片净土了。不像北方那样战乱频繁，在孙权的带领下，这儿的百姓们也都已经沉下心来，可以安心生活一段时间，这在战乱的世界里，已算是一件幸事了。

第一天天黑时，我们行至一个小城外。夜sè变得很浓，太史慈策马奔出几步，左右环顾，示意在浓密的林子中找寻空地安营扎寨。

传令官开始传令，在县郊树林中扎营过夜。士兵们放下兵器，开始找寻溪水和木材搭建帐篷，有士卒支起几口大锅，开始点火做饭。

我也系好马，卸下头盔，周身也感觉到阵阵疲惫，正准备坐下休息，却听得身后烈马嘶鸣，再看时张鹿鸣已从马背上跳下来，拍在我的肩上。

她看上去很高兴，牵着马笑盈盈地唤我：“喂，我们去周围逛逛？”

“别胡闹！”我训斥她，“又要来，来了就得服从军中的纪律。快坐下，这是军中，不得你耍xìng子。”

她哼了一声，似乎是倔脾气上来，怨道：“难怪白天装死都不理我，做了大将军的副将，感觉很好是吧？”

“不是啊，你真的别闹！”

“哼，我就看出来了，你们都不愿意带我来，一个个都板着脸。”

“打仗啊，谁笑得出来啊？你以为来郊游的吗？”

我们的对话惊动了周围的副官，他们纷纷敲向这里。

张鹿鸣见状，更是脸涨的通红，反讥道：“你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

我毫不理会地说：“快回去吧，别想了。”

“不，我就要待在这儿！”

话音刚落，士兵们就有人忍不住扑哧地笑出声来。

我怕她影响军纪，动摇军心，又望见太史慈在一边远远地看着，心中更是焦躁，我严肃地说：“张鹿鸣，我现在命令你回自己的营地去休息，听到没有？”

“你现在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了是不是？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

“啪！”她还没说完，我狠狠地给她一个耳光。

再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了，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士兵们都低下头开始忙自己的活。

我看到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心忽然觉得好痛。

豆大的泪珠滚落了下来，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唇，她很显然不想丢这个脸，可是军中有军中的纪律，不能够允许她这样任xìng。

太史慈也转身离开，没有人再围观看着我们。

她的头发散落了一些，和着泪黏在脸上，哭得梨花带雨，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安慰她。

黄鬃马愤怒地上前，用头撞开我，拦在我和张鹿鸣之间。

我多么希望她能马上回去，停止这些幼稚的行为。

她翻身上了马，个xìng倔强得不容任何人侵犯。

她似乎被我打蒙，没有再说一句话，追电踱着步子嘀嗒嘀嗒快步跑开了这里。

我的心中五味陈杂仿佛没了滋味，胡乱地坐在地上，抓了把草无力地扔开。

人是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珍惜吗？我脑子里想着各种要追她回来的理由，也在想着各种不可以迈开这一步的借口。

花琴，花琴，你在哪里，若是有你在我的身边，我决然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可是为什么心里这么痛呢？

我想到花琴，想到出走，忽然心里像被电触到了那样难过。

我跳起来，牵过马，瞥见太史慈定定地站在那看我。

我小心地牵着马走出几步远，隐约听见他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