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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黑衣女子

() 如梦初醒，脑海中一时仿佛有无数影像在变幻和闪烁，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似乎是活了过来。
“他怎么样了？”竟然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醒过来了！”随后是一个女子的应答。

然后是一阵躁动。

一时间风雨雷电，混沌初开，仿佛chūn回大地。感觉一股电流从身体里穿过，流过每一根血脉和每一寸肌肤，筋骨也在顷刻间恢复了活力。但眼睛却还是无法睁开。

一双沧桑粗糙的大手突然搭上了我的额头，我闪电般地弹起，头却“砰”地一声巨响撞上了硬物。我“啊”地一声惨叫，眼前也一瞬间睁了开来。

一个须发皆白的农家老伯，披散着头发看着我。满脸的皱纹攀爬在他沧桑的脸庞上。穿着我似乎在哪本历史书上见过的服饰。

“你醒了？”老头带着浓厚的口音瓮瓮地说，“若非琴儿发现得早，你呀，恐怕回天无数咯。”

我竟然听的懂，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道：“多……多谢老伯救命之恩。”

好别扭的对话，我勉强适应着抬了抬眼，发现自己的额头碰在低矮的土墙上，蹭了一脸黄土。

“老伯？”他眯缝起眼，嗔道，“脑子摔坏了？”

“啊啊？我这是在哪啊？”我翻身想坐起，头又撞上了矮矮的土墙，竟又碰下了一大块黄土，顿时蒙了我的眼睛。“啊啊啊啊。”我又一阵鬼吼，“我不认识你啊！”

听得老翁叹了口气，顺手塞了一块湿湿的布给我，“擦擦脸吧，孩子。”

我拭去脸上的尘土。又将湿布递还给他。巧妙地转了个身，侧身坐起，终于不用撞上那块矮墙了。

“感激涕零。”湿布上覆盖着一股浓郁的药草味，我仍然不受控制地问，“前辈是大夫吗?我真不认识你啊！”

“呵呵，你摔的这一下只怕真的摔坏脑子了。琴儿，你看怎么办？”老人扭头问了问身后的人。

那人沉默不做声。

“敢问前辈，现在是什么朝代？”我颤颤地问。

“朝代？”老人又眯起了眼。

我额了一声，又问：“年号？”

“建安四年。”

“建安？汉朝？我次凹，三国。”

我还没毕业呢，还没和亲戚朋友告别呢，哪个混蛋就把我骗到这个时代来了，还是我已经死了，还是我不是我自己了。

“额，我是……谁啊？”我颤悠悠地问。

“琴儿，你告诉他，他是谁。”老人无奈地起身抖了抖尘土，双手别在身后走了出去。

黑衣人缓步走上前来，她的步伐轻盈，左手拿着一把绘着水墨翠竹的纸扇。她侧脸望着我，黑袍宽大地将她整个人罩在其中，只隐约露出了脸和右衽。黑细眉微微挑起,益显得清华脱俗，右衽处绣着城墙上部锯凿形状的细线镂刻花纹。双目清扬婉约，幽若秋水。黑sè的长袍错落有致，深浅分明，她清雅脱俗的容貌与一身清逸的装扮加在一起，倒像是个道姑，容貌却是如此沉鱼落雁，我顿时看得惊呆了。

“你说……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她问。

“好……好像是叫陈……陈瑞。”我面红耳赤，声音也越来越轻。

“那陈公子便好生歇息，你身子虚弱，神sè飘无，眼底发黑，定是这一跤摔得恍惚了。”说完她便转身，缓步走了出去。

“恍，恍惚？”我楞了一下，是说我傻么？

眼看她掀开门帘走出了房间，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自己身上穿着白sè的长袍，竟也有些像道袍……

我分不清自己是谁，我是陈瑞？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刚想躺到，又“砰”地一声撞上了身后的石墙。

我顾不上喊痛，就当晕了吧。闭上眼睛，耳边是仿佛林间穿过的风，窗沿上小鸟的低鸣。

这几rì真是闲来无事，却也是生机全无，只盼着来个地震啥的直接把自己震回去。我大致记起了一些事，记起那个倒霉的地下实验室。

我一直侧躺着未进过任何食物，那老伯也似乎再也没进来过。我只是见过门帘外有人影晃动，却不曾进来过。夜晚的时候，远处会传来狼嚎和奇怪鸟类发出的诡异叫声，要是在平rì估计要吓个半死，然而此刻的我却无心去计较这些。我想侧身下床，一下没收住力，竟直直地从床头滚下了地面。幸好是黄土，否则我一定要摔个骨折什么的。

有人掀开了门帘，竟然又是那个好看的女孩子。

“有水嘛？”我无力地喊了起来。

她缓缓地走了过来蹲在我的身旁，拽起我的袖管，想要拉我起来。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力气，自己倒像是一摊烂泥拖沓在地上。在她的帮助下我努力撑起身体，坐在床边。

她低声道：“师父前rì出去后仍未回来，我也几rì没有进食，你饿了吧？”

我摇了摇头，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办法。她很快退了出去，过了一会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喝了它，或许能恢复一些力气。师父如果明天还没回来，我下山去给你买些干粮回来吧。”

“啊，真是有劳啦。”我接过有些烫手的汤碗，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恢复了一些力气，我自觉已经能够下床dú lì行走了。我颤巍巍地掀开门帘，见到了久违的阳光。小屋的前面有一片大的栏杆，上面斜铺着一张大网，上面晒着各种草药，四周却并无一个人。我颤颤地扶着墙继续往前走，随即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歇息。

“你在这儿做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声音。

我转头有些吃力，转身望去正是那个黑袍的女子，她望了一眼我的方向，随即低下头拾起屋角的耙子去收筛网上的草药。

“喔，出来晒晒太阳。”

“你感觉怎么样了？”她悠悠地问。

“好多了。”我抚着自己的肚子，干瘪瘪的，“就是没什么力气。”

“呵，你已经四天没有进食了。自然是没有力气的。”她忽然站起身，走到一旁的石桌前，从竹篮里取出一个馒头，然后走到我身前，递给了我，“吃点吧！我刚从山下农户家取来的。”

“啊，太感谢了。”我接过馒头，吃了一口，虽说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却在我看来是很久都没吃过的美味了，尽管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馒头。这儿还挺不错的，还有个大美女陪伴着，想想就觉得好开心啊。

她开始忙碌农活，我在一边偷偷打量着她。她的身子真的很柔弱，罩在一个很宽大的绣袍里，绣袍是深黑sè的，这在这个年代，如此浓郁sè彩的着装倒看着像比较名贵的象征。若是她换上一件现代的衣服，估计更是倾国倾城的容貌了吧。

云淡风轻的时间过的很快，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了，看来师父还是没能回来。而她也十分专注，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只抬头看了看太阳，匆匆收拾好了屋外的草药和器具，扭过头对我说：“要歇息了，你也早点回屋吧。夜深了有寒气。”我有一个馒头垫饥，倒也有了些力气。我挺起身子，笑道：“平时睡得晚，没事，身体好不怕冷！”

她没有回应什么，默默地走了回去。似乎她不太高兴，还是不太愿意搭理我呢。

我望着她的背影向她挥了挥手：“晚安！”

她没有回应，转身消失在转角处。

我四下寻顾了一下，天已经迅速地黑了下来。

“这么快？”我嘟囔了一声，准备回房，可睡了这么多天，今天格外兴奋睡不着。想关门，却发现门上没有锁，连个搭扣、插销都没有，这要是半夜里有人闯进来可如何是好。我心里暗惊，搜索了一下，四下也没有什么能够挡住门的重物。我试着用铲子去堵门，却始终没办法关得很紧，又挣扎了一阵只得作罢，倒回石床上。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阵，忽然附近传来一声狼的低嚎。我迅速侧翻下床，只见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我蹑手蹑脚地沿着墙爬到门旁，小心拾起地上的铲子。从门缝中朝院子望去不觉一身冷汗。院子里有好几对荧绿sè的眼睛。有几只正在院子里引颈高呼，又朝着一侧的房门走去。这是要去那个女孩的房间啊，我捂住口鼻不敢发出声音。

那些狼的叫声凄惨而悲凉，简直叫得我心头发毛。它们又连着低嚎了几阵，声音却并不很响，估计不想惊动到附近村落的人吧。它们互相低嚎了一阵，竟然一股脑朝侧屋走去。我的心瞬间跃到了嗓子眼，那个方向果真是那女孩的房间。这些恶狼不会是出来觅食的吧！我大惊失sè，悄悄推开一些门更深地望去，那些狼眼看就要闯入那女孩的小屋了。

也不知哪里的一股勇气，我大喝一声撞开门，接着月光看清了眼前的路，径直跳到了空地上面对着狼群。

“喝啊！！——啊——啊——啊！”山间的回音要超出我的想象，一直旋绕了好几圈，而与此同时，几头正在用鼻子拱门的大狼转身恶狠狠地向着我，直直坐起的身体看上去竟又是大了好几倍，显得格外yīn森可怖。狼群迅速变换队形，两头大狼转到正前方面对我，身后似乎还有两头稍微小一些的狼崽，口里仿佛哭一般地呜咽着。

终于，到我和这畜生PK的时刻了。

“看什么看，滚回林子去！”我大吼着给自己壮胆，显得具有威吓力，“别以为你们数量多我就怕你！”

体型最大的头狼渐渐逼近，月光下露出血红sè的大嘴，呜呜地喘个不停。

“想进动物园吗？来呀！”我过分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铲子，倒显得格外吃力。

“你来啊来啊！哥哥是天神下凡，天生神力，天蓬转世，一铲子送你回老家！”

那狼似乎还在观望，我印象中这种动物第一下都是扑上来的，被扑到基本就去了。而头狼迟迟未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它不时还扭头看看身后的情况，倒显得有些分心，我一时怀疑它是不是没有捕杀我的意思，这甚至让我产生了将它引开然后跑掉的想法。然而它移动的步伐显然超出我的想象，它一步步走来，眼看就要逼近我的面前，我甚至能嗅到它鼻子不安的喘息声。

陈瑞，再不出手就晚了！

“呀——”我两肩一沉，呼喊声戛然而止，我顿时跌落到地上。身后突然出现的一头大狼将我连人带武器一并按倒。蒲松林笔下狼的狡猾本质凸显无疑，一狼吸引我注意，另一头突然在我背后出现，顺利地将我制服。

它朝我吐着血盆大口，我依稀感受到黏糊糊的液体顺着它的下颚在我的前额流淌，真是恶心。可是在这xìng命消逝的瞬间，根本不顾及那些了。

“喂，狼来啦！关好门别出来啊！”我大声朝小屋喊道。

房门忽然开了，那女孩端着一个箱子走到院子zhōng yāng。按着我的那头狼放下我，径直地悄然奔去。女孩看见我，低声说了一句：“快起来，它们遇到麻烦了。”

我狼狈地站起身，惦着脚尖缓步靠近，两个硕大的狼头盯着我，我还是战战兢兢地不敢走近。

“去打一桶水。”女孩的声音变得十分干练。我迅速提来了水，又拿来了药布，只见女子蹲下身，抚摸着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狼，它们看上去很虚弱。女孩另一只手小心地检查，看到小狼的腿上有很严重的血痕。“应该是中了猎人的夹子吗？”我小心地问，女孩点了点头，用湿布小心地帮两头小狼擦拭着伤口。

我取来了剪刀，她小心地剪去小狼伤口附近的毛，小狼的前肢看上去变得光秃秃了，然而却干净了不少，至少不会发炎或者伤势加重了。女孩又为它敷了药，包扎伤口的时候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身体摇摇yù坠。

“我来吧，我会！”我小心地扶她，她的身子却猛地缩了一下。“不用。”她手里拽着药布，缠了好多好多道，最后却怎么都收不起来。我接过她手里的纱布，小心地给绷带收了口。以前在军训的时候学过包扎，那时候的成绩很糟糕，倘若这次的成绩，一定能拿个满分，少说也是优秀。不经意间却触碰到了她的手，不知是否因为接触了井水的关系，她的手好冷。

“谢谢。”她微微一笑。

“不客气。”我回答道。

她随后和我站起身，两头大狼垂下头，嗅了嗅女子的鞋尖表示感谢，随后侧身护着孩子，一起消失在夜幕中。

“狼是这样温顺的动物啊。”我呵呵地笑，顺手去拾地上的耙子，“去睡吧，这里交给我整理好了。”

“嗯，天快亮了，你还睡吗？”她的口气有些惊讶。

“啊，现在就起来啊？”

“是啊。”听她的口气像是要去干活。

“这几rì你辛苦了，有什么活我来干就好了。您吩咐吧！”我收拾好地上的杂物，却忍不住哈欠连天。

“不用，我要去打坐了。”她转身就要回房。

“打……打坐？”我一滴汗，开玩笑地说，“回复真气么？”

“是啊。你真不记得了？”

“啊啊？记得什么？”我又一愣，“打坐我可帮不上忙。”

说着我又打了个哈欠，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好，那你继续去歇息吧。”她没有看我，只低头收拾起地上的器械。

我望着她的背影半天没说出话，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还应该说些什么。她似乎也认错人了，和那个老头一样，把我当成谁了吗？

“晚安。”她扔下我默默地走了。

她也学会说晚安了。

回到房间，的确是沉沉地睡去了，再也不用担心有野兽的袭击了。至少，在这个世界，它们可能还可以把人类当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