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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的逆流

()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迫降的客机仍然静静地躺在cāo场上。
机上的乘客们已分批由jǐng务车送下山。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渐渐退散，不绝于耳的jǐng笛声渐行渐远。

所幸是没有重大的人员伤亡，忙碌了一整天，这座修建了近一个世纪的古老的学院又在夜sè下恢复了本属于它的宁静。

天空中依然是繁星点点。路过人工湖时发现长椅上的情侣们似乎格外多了一些，大家对于周围不安躁动的世界已经从不安变成了习以为常。

新闻中播报员的语速伴随着各地的重大事故的剧增而愈发的快捷，而我们的身边，也隔三差五地发生灾难。

似乎死亡，距离每一个人都是那么贴近而真实存在的事物，我也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有的时候会害怕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物。

人们渐渐都有了自知之明，美国自从发生那次破坏力极为严重的地裂之后，撤出了除本土的所有军队，巴以也不再冲突，南韩北韩也破天荒地团结一起。

在这场人类共同面临的大灾变之前，人们似乎都恢复了理智，恢复了人们内心中最真实最柔弱也是最难以被发掘的善良。

哲学老师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地球的这次灾难并不是件坏事，因为它让人们终于恢复了理智，让这个世界重新笼罩在爱的海洋中。

爱，已无处不在。

而这样的地球，尽管面临着未知的天灾，人们也能深刻地感受到彼此坚定的信念和爱，全世界人民的心紧紧地团结在一起，这是一股史无前例的力量，只有这样的世界，才会诞生出希望和爱的花。

也就是说，任何时候，我们都不会被毁灭。

天上的繁星依然璀璨，我就这样走在湖边，擦肩而过的校友会时常擦着我的肩，微笑着说：“嗨，圣诞快乐！”

“圣诞节快乐。”我也这样回复着他们，脑海里却在想着哲学老师白天说过的话。

尽管他话音刚落，那架轰鸣着的失事客机就擦着教室的窗户滑翔到了cāo场上。

他的嘴角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微笑着说，我们继续上课。然而同学们并没有惊慌，是因为司空见惯了，还是已经麻木了呢。

的确，在突然造访的死亡面前，任何人，挣扎，根本就是无谓的举动。

“陈瑞！”夜幕中有个声音这样地惊起，我望见一个纤瘦的身影，贴着明媚的水光朝我奔了过来。那是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她快步跑到我的面前，用手敲了我的肩膀一下，随即扬起一个宽大的信封，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叫周辰颖，是我高中的同桌，成绩优越，我一度以为她能去美国的学府深造，却在经过一番折腾后和我一起考到了这所偏远市区的普通法学院。

她显然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一手叉腰，一手挥舞着信封在我的眼前甩来甩去。我也睁大眼睛瞪着她，问她什么事，这么匆忙地追过来。

“啪！”我的头上又挨了一下。

“笨蛋，你把这个忘了！”她没好气地把信封塞到我的怀里，又瞪了我一眼。

给我的？我怎么不记得收到过这样一封信了。将信的封面翻过，上面确实标着：“陈瑞先生亲启”的字样。落款却写着，滨海市XXX研究所。

这让我好生有些莫名，大概是我在图书馆睡着的时候路过的同学放在我的手边却被睡姿不好的我蹭下了桌子。

“谢谢你了，辰颖。”我笑着摸了摸头，将信装进我侧背的书包里。

“嗯。”她朝我挥了挥手，走出几步，“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望着她走出几步，我忽然有种想留下她的冲动，“辰…辰颖！”我唤道。

“干嘛？”她微微蹙起眉，侧身望我。

我思绪一下堵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忽然间思绪变得混乱起来，千言万语一时堵塞在嗓子口，可一下子就是不知道该让哪一句最先迸发出来。

“你你你…你还好吗？”这句话一出口我便预测到了她的回复。

“你有病吧。我当然好啊……”果不其然，我等到了这句。然后我又哈哈地笑了起来，于是等到了下一句。

“没事我走了！”

“喔…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嗯。你要多保重啊！”我一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种离愁别绪此刻忽然涌上心头，“好好照顾好自己。”

“大诗人，花前月下，水月镜花。您是不是又有了诗情雅致了？对不起小女子不奉陪了，告辞！”她这次白了我一眼，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不知道她这次生气了没有，好像我老是惹她生气，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也没说错什么话吧。

至少，在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人一个个变得不同之际，只有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这样，就很好，就很好……

我站在湖边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散，她也始终没有回过头，我想过如果她回头，也许那句堆积在心头多年的话，就有了说出口的前奏了。

嘿嘿，这一次，又是一个人的圣诞节啦。可是，还能过几次圣诞节呢。

这时候，远处的天际隐隐传出轰鸣声，还伴随着一些黯淡的红光。我不敢继续想下去，赶忙加快脚步，撤回了宿舍。

此刻是平安夜，站在宿舍的阳台俯瞰远方，飞机迫降的现场还零星地散落着点点烛光。

原先是在草坪上举办圣诞晚会的，却因为迫降而导致活动的直接取消，有些不甘心的同学依然零落地活动着。

我忽然想起那封某某研究所的信，我从书包内取出它。那是一封咖啡sè的信封，小心地拆开它，却包着一张湖蓝sè的信纸。

对着灯光，信上写着：

“陈瑞先生：我们万分荣幸收到您邮寄来的珍贵材料，对于您提出的时间空洞假说，我院已遣专务人员据您提供的解析图开展时间穿梭仪器的制作，已初步完成。而对于时间胶囊代码的提出，经过专家组一致讨论，觉得这一伟大设想完全能够成为现实，这必将成为一项伟大而无私的发明。12月25rì上午，世界上第一颗时间胶囊即将问世，我们期待您能前来亲临体验这一见证人类历史奇迹的伟大时刻。

署名是：李怀特。

瞅着像个外国人的名字，只是，我有些完全看不懂他信上所写的内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应该寄给另一个和我同名的人。

我是文科生，照理说不可能会设计理科的一些专业知识，可这封信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让人格外产生奇幻的异想。时空穿梭？能让我到哪一个朝代呢，糖醋油面筋，唐宋元明清？运筹帷幄，指点江山嘛？还是去考一个状元呢？

我偷偷笑着蒙起被子，伴随着窗外隆隆的雷声，我夹杂着各种奇幻的思想，在床上翻了一阵便沉沉地睡去。

醒来时被一阵轻微的晃动惊醒，难道又要地震了？我受够了这个末世的不安和危机感，无论如何，我决定前往研究所一探究竟。

公交车懒散地停靠在站台，移动电视的新闻里播报着昨夜各地发生的灾难，强烈地震，飓风，临海大陆架发现不明震感，城市大规模断电…

昨天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诞节。车上人很少，司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圣诞快乐”。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并不那么真实。

我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一些什么，也许在这种人力无法顾及的范围之内，每个人，都是苍白无力的。“圣诞快乐。”我勉强而苍白地回应着。

很快下了车，到了郊县某处空旷的大道，我根据信上的地址找到了这家研究所。我小心地推开门，只有零星的几个员工在办公桌前望着电脑荧幕发呆。完全没有信件上那种热火朝天的程度。“你找谁？”一个高度近视抬头问我。“李怀特先生在吗？”我取出了那封信。

不多的几个员工集体昂头看着我，推了推眼镜。过了好一会才缓缓指着里屋说道：“进电梯往下走。”

顺着他的指向找到了一个破旧的小电梯，这里的环境安静得让人不寒而栗，而更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

大地仿佛从久远的沉睡中苏醒，一瞬间便让我感受到了那股穿越过远古开天辟地的力量。房屋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了！”有人惊叫了起来。

“快，快进来！”身后几个研究员扔下手头的活，迅速地穿过我身边，按下了一旁的拉杆，于是电梯门打开，他们一把将我推进电梯。几乎在同一时间，震耳yù聋的破裂声从天花板响起，飞落的碎块将大厅的设备瞬间摧毁。

“呼呼。”道道蓝光闪过，我和几个研究员惊魂未定地开始下降。奇怪的是起初还能感觉到外面地表的轰鸣声，可随着电梯的下降，逐渐变得越来越安静。我有些奇怪。外面世界的一片喧嚣，不是地震了么？怎么我们越接近地下却越显得安静呢。

周围已经安静到让人觉得可怕，一片黑暗中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时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飞速地流逝着，根本容不得我进行任何的思考，很快门打开了，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瞬间被一股强烈的光芒刺的扎眼。

依稀听见耳边出蹬蹬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影透过我的指缝，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三个身穿白sè隔离服的专家，迎上了我。当中一个长相颇像欧美人士，却cāo着一口流利的英文。

“你好，陈先生，欢迎来到我们的研究所。”他友好地向我伸出了手。

“你好。”我异常地莫名地伸出了手，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似乎认定了我就是那个寄给他时光机材料的陈瑞，竟然丝毫没有怀疑我的身份，这让我感到不安。

“我们走走吧。”他这样说着，领着身边两个助手，开始带着我朝这座地下的研究所走去。

这里很大，设施也很齐全，比外面破旧的设备比起来简直天差地远，我看到了很多jīng密的仪器，很多埋头努力的科学家。但是这里的气氛十分诡异，仿佛，他们是背地里修建了这样一个底下研究室，在偷偷研究着什么。

“这里是根据您报告上说的，最jīng密的，时间胶囊的制作室。”

他伸手原地转了个圈，神情得意而骄傲：“这项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得意于陈先生的创意和我们这群有着雄厚实力的一线科研人员。陈先生是个有智慧的人，选择了与我们合作。时间胶囊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预计我们能一同见证这最伟大的时刻的来临！这一刻，将彻底改变人类的历史，将彻底地将人类从这场世间最大的浩劫中拯救出来——而我们，也将名垂千历，也将流芳百世，也将……获得永生！”

他……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我今年22岁，并不高大威武，长相并不成熟反而显得有些书生的呆板气，成绩平平，天资也并不出众。而眼前这个人却俨然将我描述成一位伟大的救世主，仿佛我拥有了多少的智慧似的。这一切，让我感到不安与惶恐。

倘若让他知道我并不是他要寻找的那位专家，他的反应会是怎样？会不会很失望，还是愤怒？

我不敢多想，而他却激动得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一个类似于太空船的建筑中去。我在游乐场玩过模拟的太空体验游戏，而这个呢？又算是什么。

“陈先生，我想既然如你信上所说，您来自于未来世界，那么想必您对于时光机也是十分熟悉的吧？”

“啊？”我惊愕地望着他，喃喃低语道，“是……是啊！不然我怎么会回到这里呢。”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不过我脑子转的飞快，呵呵地应答着。

“您的理论我已经拜读过，我们工作室的每个伙伴都对这一伟大的时空扭转试想而感觉到惊愕，也无比的震惊，而您推荐的前期实验我们也都充分地考证过。您的假想完全可能成为现实。让我们来见证这一切吧！”

“什，什么理论？”我慌乱地问。

“制作光速仪器。也就是您提供的这一套掺杂了时光破译胶囊的设备。我们只需要将破译出的时空密码制作成胶囊塞进这个时光穿梭机，就可以在必要的时刻利用地球和宇宙自身的力量达到穿越光速，从时光的缝隙中找到代码所提供的时间段咯。您不但提供了具体的设计图纸，而且破解了时空的密码。”

“我说的？”我一头雾水，甚至一瞬间觉得这个人、这个工作室的人都是疯子，都是恐怖小说里那些奇怪的疯狂科学家，“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记得。”

“哈哈，阁下真是有趣。”他吩咐一旁的助手取过一份宽厚的图纸递给我。

借着白sè霓虹灯的无影光线，我顿时浑身一阵冰凉。

那张被书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上，确实是我的笔迹，那歪歪斜斜的字体，那熟练的写完一句话后会用钢笔顿一顿的墨痕。

那些歪瓜劣枣的图形构造……字里行间都是我的笔迹啊，我一时看呆了。上面的那些理论，我都闻所未闻。

突然，整个研究室闪烁起红sè的jǐng戒灯。怀特博士接过助手递过来的一个小匣子，我看他的激动得无以言表。双手甚至剧烈地颤抖，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颤步走上那个飞行器，旋开一个气孔，将手里的匣子打开，取出那个只有钢笔大小的物体，小心地塞了进去。

由于双手的剧烈颤抖，他对准了半天才将这个胶囊旋紧。

“来吧，陈先生，我们已经根据您的要求完成了伟大的DX45代码，那么我们也将履行您的承诺，让您成为这个世界第一位，完成伟大时空穿梭的人！”他睁大眼睛望着我，“这一刻即将开始！”

“慢，慢着！”我连连后退，却撞上了两个身后的研究员，“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认错了。呵呵，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拜托，放过我。我可从来没对你们说过要履行什么承诺，更不可能要成为你们无辜的试验品。”

他有些吃惊地瞪着我，眼看着四周暗红sè的灯光不断闪耀，他招了招手，一旁走过来几个彪形大汉，我扭头就跑，返身却又撞在一个大汉身上，不由分说地被架了起来，不及我挣扎，舱门已经被关上了。

“喂！喂！！”我拍打着舱门，似乎是坚硬的工序，舱门纹丝不动。

可似乎一切都晚了，红光开始笼罩着我，我并没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是感觉到恐惧，他们的面容和声音已经无法听见，只依稀望见逐渐扭曲的画面，他们的笑在我的眼里是那么狰狞那么邪恶，甚至像极了魔鬼的微笑，将我送向了一场，末rì般的屠戮。

大脑渐渐地失去意识，我仿佛看到远方有一个光点，在不断地扩大，不断地吞噬周围的一切。很快，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