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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篇 第八十一章 临渊之美

林律抬头看到那被激流关上的洞口，最然洞口距离他的位置还要高出二十米并且角度近乎垂直，整面岩壁还长满了滑溜溜的苔藓令人难以攀爬，但林律依旧觉得那简直比通往天堂的阶梯还要美好。林律身上的伤已经被坤气治愈得差不多，轻松几步便越到洞口处。因为对他来说直接穿越的难度不高，只要把身上的剑和山文图卷轴收好便万事无碍，所以一气呵成地就从站定到跳出。
重重的水流像是箭矢般死死抵着林律的身体，无法睁眼的林律并不慌乱，虽然他已然低估了水击的重力，不过正因为这样的力量足以证明下面的池水会相当之深，并且会阔出一个很大的激荡范围，让可能出现的食肉鱼类无法停留。

“只要不再冒出什么蛇怪水怪，一切小case啊！”

被猛猛地按到了水下十数米林律才得以伸展。周围剧烈喷薄的泡沫掩盖住了前行方向，好在有坤气的供给才不至于窒死。但这并不妨碍林律感觉极其糟糕的痛苦。强大的流体势能在他身上如冰刃一般掠过，冷到有种皮肉脱离的刺痛感。

林律完全没有想到这瀑布下面十多米的地方竟是一处寒潭，他似乎能够幻想自己的皮肤已被片片割开，细细的血纹丝一般飘入水中被泡沫撕裂。而身体，已然麻木地不可动弹，坤气依旧在肌肤上来往，迅速愈合密集而细微的伤口，却无法烘暖骨意中的冰彻。林律并不感觉窒息，只是jīng神上的累。他感觉闭上眼睛一切就好了，于是他放任身体绝望地往下沉去。

此时，一条柔软的身影在漆黑的潭中勾起明媚的水波，每一寸身体的舒展都连带起水势的静默。在潭下数十米的绝暗处，光线和暖意迅速依偎在林律周身，不徐不疾地孵化着他被倦意封存的求生yù。林律突然惊醒过来，痛苦也随之沁入心神，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想往上游去——可惜被冻得太久，手脚早就僵硬了。

林律拼命吸纳着坤气，命令自己的身体快些动，不过只换来他犹如章鱼乱舞的水下姿势。而此刻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他姿态狰狞如爪子般的手掌，腰也被揽住，之后在温柔如重归母体的安全感中，林律被抱着不断往上游去。

在冲出水面的前一刻，林律都沉浸在无边无尽的爱意陶醉中，他甚至觉得那种感觉是沐浴圣泽才能有的脱胎感。所以当他被放置在水中一处石块上时，他还在情感的惯xìng中满目幸福迷离。

“醒醒……醒醒……林……律……”

“啊……妈妈……啊……妈妈……”林律朝着声音拥身抱过去，却换来胸口重重的一脚。人被踢飞在水里，还打了数个水漂才没入水中。林律也就此彻底痛醒了。

林律浮出水面，朝着刚才漂移过来的方向望去，那十多米外的石面上跪坐着一个人，让林律看一眼就差点脑充血了。

瀑布溅起的光华水雾中，一个人的身影隐约曼妙，一切都隐没在暧昧的水汽中看不清，而那震天的瀑布激流也泯然无声，兑出风月的清明环鸣。林律无暇深思但直觉不会错，加上体内加速运转的血液告诉林律一个事实，血息共鸣起来了，这共鸣的热切简直要他必须潜入水下几百米才能冻住。那人绝对是坤山众，而且是个女人！这人和之前遇到的所有坤山众都不同，这种血息无与伦比，high到满血爆棚。心理上的愉悦引动了身体最原始的本能，林律感觉自己身体的反应有些难以自持。这让林律有了望着那人的影子就实现了人生第一次一见钟情的经历。稍微回过神来，林律已经能感受到自己脸烫得史无前例了。

“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眼睛，也许在什么地方……呃，不对，不是这首歌啊……哈利路亚！哈利路亚……魂淡……”林律心神大乱，只能感慨人生的女神降临，原来千人一面，都澎湃得这么痴呆搭错线，串并联漏电……

林律朝着女神怯怯地偷偷地潜了几米，然后稍微清晰地看到了女神，虽然也隔着一层飞扬的水汽遮住她的脸，但无碍她的美在方圆中全面导电，一下子让林律跳闸了。于是全世界都暗了，只有她在宇宙中亮着——这种狭隘到死的纯粹，恰是爱情。

且不说被电得神魂颠倒的林律，即便是他清醒着，也没有多余的词汇形容这场初见。于是，让这潜伏在每一处的血息躁动代笔。

她在那里风清雅静，却是如冲破宇宙禁锢的余孽，邪火得能将存在着的所有魂魄和秩序都烧尽。天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事物存在，难道不怕这种感觉会引发烧掉天道的狂妄么？是了，只要这女子一句话，林律可以为她烧掉天穹的。她的美，绝不是撕心裂肺，更不绝望，因为它连存在和感知本身都迷惑了。她没有一处可以拆分打量，没有谁忍心承受失去她全景后的落寞。无瑕本身就是个集合形容词，任谁都沧桑不得，佛也不敢冷落，只能沉溺简单的yù望里，疯狂地，动也不动。

玄幻点来说，林律甚至在此刻编造出一个以“前世”为搜索词的剧本，否则这种面对冷冽却依旧存在的卑微感就真的没有任何理由了。近了，想了，念了，林律悲哀地从那人气息里获取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女神是神，林律便只是神意俯瞰下的一个人，也可能只是一朵浪花，总之没有任何区别——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悲伤得林律乱入了小美人鱼的故事。他仿佛第一次冒出水面，看到满天繁星和烟花，以及船上的女神——故事最后林律也会变成一堆时空浮沫取代观者的同情之泪。

“前世注定啊……”所有的一见钟情，以这句话开始，自觉悲剧了的林律绝不免俗。

女神淡淡道：“看够没有？”那声音无法湮灭在声势巨大的瀑布轰鸣中，相反是从水中传播似的，直接渗入林律的肌肤，惊起一番麻醉还能持久如chūn情宿醉。

“啊……”心旌迷离的林律依旧没有回过神。

“林律？”

“啊……”

“哎。连你亦如此，不可免俗。”非但如此，林律此时简直是俗中至俗。

良久，魂魄被这场美震得还没附体的林律突然道：“你是你的么？为何，你是残缺？”

“这台词第一次听说。所有人，都认为我是至美无瑕的。”

林律摇头，低头望着水波中的自己道：“你像是某人的影子一样，完美，却不是那人。你该与之结合，神的意思。”

“懂了。终于绕过来了。你是说，我该和你结合，对么？”那女神轻轻笑起，嘴唇翘起得几乎不可见，但她真的是高兴了，如月剔透的双手捧着带有林律气息的话语，捂进心脏以平复那里的不安分——“神的意思”。她裸足愉悦地轻拍水面，涟漪动荡着林律低头看着自己影子时的视线。林律恍然感觉，什么时候，这水波也是这般动荡的，耳边，还有一声无关男女之分的笑。嗯，似乎还有漫天的莲香。

“呃……”林律的神思立即刹车，茫然道：“我说什么来着？好烂的搭讪台词啊！你刚才说什么？这里太吵了，我听不清你的话。”林律巴望着女神讨好道：“嗨，神仙姐姐，你是谁？”

女神没有应他，只是站起来。白sè的衣裙蝉翼般薄，在夜风中漂浮，似乎要载着她飞走。她的身体高挑如染着rì光的锋芒，却又笔直不倾斜，冷得像一束月光。她永远不亲近一分，总是高傲地将光束从任意角度shè入林律沸腾的血息，泛起清新无比的波动。而这种波动还没有平息，女神便从林律的眼里消失了。

林律就此卡机了近十分钟，才终于完全回过神，方才那一幕，该是幻觉而已。他暂时忘了自己人生中仅此一次的一见钟情，否则他会尴尬地以为那是一场chūn梦的。

林律这才开始打量所处的环境，此刻身距瀑布百米的样子。环顾整座瀑布，高度不算夸张只有六七十米，但是却极为宽阔，水流被凸出的岩石割成数条绸缎，还带有尖锐的形状，林律看着就觉得那水流都能割人肉，还别说亲身感受，自己果然够野蛮的，智力正常的人类怎么能从那种地方跳下来。

“火山堰塞瀑布么……”

林律看了看天，黎明前的黑暗已经消退，现在整个山体要等待rì出了。环顾瀑布周边环境，大体像是一个问号般形状的地洞直直地嵌入巨大的山体中，周围笔直的崖壁布满了奇妙美感的柱状节理，那上面还竟能站满了长势良好的树木，它们用茂密的绿sè修饰着陡峭的角度。在轰隆如雷声中它们风中微微摇摆，丝毫没有身处危墙之感。

正在林律考虑是从树上爬到山上去还是顺着水流冲到下游时，头顶上传来一声呼啸。林律抬头，眼前就全暗了，还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提了起来，肩膀也被勒得疼。林律抬眼一看，把自己提起来的那不明生物，它是有猫头鹰一样的眼睛，猫头鹰一样的脸，猫头鹰一样的颜sè，独自展翅在宽阔的天空上——“总之它就是一猫头鹰！”

林律抬头看到那双翅展开几乎有两米五左右，他明白那霸气十足的猫头鹰一定还有个拉风的名字叫做穴枭。

“喂……别放爪，也别想着可以摔死我！那招不灵的！我们有话好好说啊！更别想着吃了我！我可是守山人啊！”

即使抓着一个人，穴枭的速度依旧吓人，林律的话才说完，已经听不到瀑布的轰鸣，就看着自己跟着它旋过了好几个山头，坤气又消失了，这让林律很不爽。让他更不爽的是穴枭盘旋在那被炸开的断崖上空，直接把他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