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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林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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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一直在紧张地盯着场中二人的一举一动，好几次他的心都已提到了喉咙口，直到赵清泉又躲过了皇甫仇的击杀。他的心才又放下来。这会儿皇甫仇的龙吟剑剑声长吟，于他倒是没有妨碍。龙吟剑是以剑音激荡对方内力，反震敌人，倒不会对不会武功的人产生危害。

他正看得心情焦急，眼前忽地一黑，什么也瞧不见了。原来眼睛上一凉，有一双冰凉的小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想些别的，自是以为是皇甫仇的那些手下黑衣人来捉拿他了，反手用十指指甲向那双蒙他眼睛的小手手背抓去。

小手十分柔软，季晚晴手指一触及便知不对，耳只听得一声“哎哟”，那双手松开了，那一声哎哟是一个小姑娘的娇嫩、委屈、呼痛的声音。季晚晴心中有些惊异，回头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女孩儿，含着两眼泪，带着哭腔道：“你怎么小猫一样抓人呀？”

这小姑娘身穿一袭花衣衫，头系一个蝴蝶结，打扮得像一只花蝴蝶一般，十分可爱。一双眼睛又黑又大，眉头却皱在了一处，显是刚才那一抓抓伤了她，伤口极是疼痛。两颗滚圆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小嘴一扁，便要哭出声来。

季晚晴低头一瞧，心道：糟糕。小姑娘的一双羊一般雪白细腻的小手手背上，有两道血痕，自是他刚才狠命一抓之下抓破的。

小姑娘终于哭道：“妈妈，他欺侮人，妈妈。”边哭边向身后一个妇人怀中扑去。

季晚晴抬头一看，一名素衣妇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立在他身后。这妇人容华绝代，明艳照人，季晚晴年纪虽幼，却也知道漂亮，过去只在自己庄中见女子，也不过是丫环、nǎi妈之类，晚晴山庄中最美的女子恐怕要数玉女江霞，不过在季晚晴的眼里，江霞自是母亲而已，却不会去想是否漂亮了。这时于生死关头，乍见一美丽妇人，不由得jīng神一爽，脱口道：“你好漂亮。你是天上的仙女么？”他心中不免惴惴不安，这美丽妇人若是天上仙女，那小女孩儿不也是小仙女了？自己抓伤了仙女，却是大大不妙。小时候，江霞给他讲故事，总是说天上仙女又温柔又漂亮，是最美的。因此他自小便以为漂亮的定是仙女了。

素衣妇人正在替小姑娘包扎伤口，她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帛，又自怀中掏出一盒药膏，细心地抹在小姑娘的手背上，边抹边道：“叫你逗小弟弟开心的，怎么反把自己弄哭了？这么大的人了，还哭，也不怕弟弟笑话。”她干这些事情时手法十分熟练，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将季晚晴在一边看得泪水岑岑而下，他却是想起自己母亲江霞了。

季晚晴怔怔地看着素衣妇人撕衣襟、取药膏、抹伤药、包伤口，这一系列动作，像极了江霞，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以前弄伤了什么地方，江霞也是这样小心奕奕地包扎，心疼地吹着气，一边问他疼不疼，一边叹气说怎么又弄伤了，也不小心一点。

江霞的动作很轻柔，一点也痛，像这妇人一样，但季晚晴为了妈妈多安慰他几句，总是装出十分疼痛的样子，像眼前这女孩子一样，赖在母亲怀里撒娇，不肯起来。

季晚晴想到这儿，虽然心里在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许哭，你是男孩子，不可以在女孩子面前流眼泪，但泪水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那妇人听季晚晴赞自己漂亮，嘴上虽说骂道：“这小鬼，人小鬼大，你知道什么叫漂亮了？”但心里还是甜丝丝的，十分受用。

大凡女子都喜欢别人赞自己漂亮，倘若说话之人是年轻的男子，自是心里要多了层jǐng惕，怀疑他说这话是否真心，是否另有企图。但若这话出自一个小男孩子口中，却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的。小孩子口中无谎言。

那素衣妇人心中大乐，回过头却见季晚晴眼中含泪，奇怪道：“怎么？刚才蒙眼睛时弄疼了？”那女孩子敷上了药膏，手背早已不痛了，这时也边括自己脸皮，边道：“你也哭了，没羞，没羞。”只是她们二人怎会知道季晚晴的心事?

季晚晴见她一会儿哭声震天，一会儿却又笑靥如花，也不好意思起来。

那妇人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上这儿来的？那与人搏斗的好像是千里追风，万里夺命赵清泉，他又怎么会上这儿来。”她前面这句是问的季晚晴，后面这句却是自言自语了。

季晚晴揉揉眼睛，道：“我叫季晚晴，便是赵伯伯带我到了这儿。那个与赵伯伯打斗的恶人叫做皇甫仇，我爹爹妈妈都叫他害死了。”

那妇人大吃一惊，道：“你是晚晴？唉，都长这么高了，我都不敢认了。你那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说着用双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指的是季晚晴还抱在怀里时候的样子。这妇人便是巴蜀的妻子柳sè青。

当年江霞生下季晚晴不久，柳sè青同巴蜀一起到晚晴山庄去喝过季晚晴的满月酒，此后却一直没有见过，她也想不到眼前这孩子竟是季晚晴。听季晚晴的口气，晚晴山庄已遭了大难，季无悔和江霞都出事了，心中不由得大为恐慌。巴蜀前几天下山去给唐鉴做寿，她当时便有些心神不安，想不到数rì之后，便听说了花洲的事，立时赶下同山来，不意竟在这林中遇上了季晚晴，听到晚晴山庄也被毁的消息。

季晚晴道：“阿姨，你们是……”

柳sè青正要说话，小姑娘忽道：“我们不告诉你，你自己猜上一猜。”这“不告诉你”四字本是小女孩儿最常用的话，四个字一出口，小姑娘那种天真、娇怯、可爱的样子便尽在其中了。这小姑娘比季晚晴大不了多少，因为是女孩子，自更受家里人宠爱，便给柳sè青宠得十分娇气，受不得一点委屈，今天被季晚晴挖破了两道皮，那是破天荒地第一次的事，自然处处要与季晚晴作对了。

季晚晴道：“我又没有问你。我是在问阿姨。”这小孩子斗口常是如此，对方一旦不肯回答，自觉丢了面子，便说不是在问他，好叫对方也觉得没了面子。小姑娘果然生气道：“不问我便不问我，好稀罕么？你这么凶巴巴的，我妈妈也不会告诉你的。”说着小嘴一撅，扭过头去。

柳sè青却没有工夫理会小孩子拌嘴，道：“小凤，不要对弟弟无理。晚晴，你见到过巴叔叔么？”她心中挂念巴蜀，不知他的生死，生怕季晚晴的嘴里又说出什么恶耗来，这句话一出口，浑身竟打起寒颤，心怦怦乱跳。

季晚晴心道：原来这小姑娘叫小凤，她是巴叔叔的女儿，自然该叫巴小凤了。不过她这样子却不像是小凤凰，倒像是只小鸡，爱斗嘴的小鸡。这么想着，柳sè青问的话却没有听清楚。柳sè青见他不出声，还道巴蜀也出了什么事，一手揽住巴小凤，道：“晚晴，你倒是说话呀，巴叔叔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季晚晴这才回过神来，道：“不知道。爹爹只将大伯伯的尸身抱了回来。却没有听说巴叔叔有什么事。”

柳sè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唐伯伯？他去世了？”接着又喃喃道：“那他怎么也不见人影，他要是没有出什么事，这会儿也该回棋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