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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亡命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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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溪古镇被新安江分作南北两部分，分别叫做南镇和北镇。此时赵清泉和季晚晴走在南镇的石板道上。已是rì暮时分，天空又越来越黑，竟似要下雷雨的意思，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赶紧回了家，轻易不出家门了。

赵清泉摸摸口袋，袋里一文钱也没有，这次出门太过匆忙，哪里有时间想着要带钱？年轻时赵清泉若是身边没有了钱，便找个地主恶霸，化上一些，也不是什么罪过，今天是逃命，却不能再在这屯溪镇中做这等事了。

没有钱，饭馆自是不能去的，赵清泉知道这种小店都是小本生意，店小二能为一文钱找你拼命，自己自然不怕他，但却是太不像话。赵清泉看看镇中有一幢屋子的烟囱中正冒着饮烟，还飘过来一阵烤地瓜的香味。季晚晴不由得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叫，偷偷地咽了一口口水，却不开口说话。这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但他极是倔强，饿得头昏眼花，也不肯开口说一声，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没有吃的，还给赵清泉添乱。

赵清泉心里觉得对不起季晚晴，却又没有办法。二人一直在崎岖山道上行走，这时正是chūn天，山上花开得不少，却没有什么山果，花虽无毒，却也不能充饥、所以到得屯溪，他是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季晚晴吃一顿饱饭的了。

chūn天的天气，yīn晴不定，刚才还是好好的天，一会儿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而且雨越下越大，天上又打雷又闪电，新安江水眼看着就猛涨起来。

赵清泉赶快抱着季晚晴敲开那冒着饮烟的小茅屋的门，屋里只有一个老婆婆，正蹲在灶头边埋头烧火。似乎还有些耳背，要赵清泉大声说话才听得清楚。赵清泉走近几步，道：“老人家，我们饿了好几天了，你能给点吃的东西么？”

婆婆回过头来，脸上满是皱纹，一脸的锅煤、稻草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含糊不清地道：“你们什么？你们要躲雨？”

赵清泉放大声音，道：“是啊，要躲雨，如果能给孩子一点吃的，就更好啦。”他将云蒸霞蔚功力运在说话声中，连屋外的雷声也盖过了，老婆婆方才听清楚，道：“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你怎可将他饿着。这孩子定是你拐来的。一点也不心疼，看小脸都饿尖了。”

她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用火钳在火堆中扒了半天，扒出一个烤地瓜，道：“我们当家的还没有回来，你们先将就着吃这个地瓜，一会儿再吃饭。”

赵清泉接过地瓜，正要递给季晚晴，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眼前一亮，他看到一样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那老婆婆递地瓜的时候，衣袖向手臂上滑了一点，小手臂竟雪白如玉，他心思转得极快，右手屈掌成爪，扣向那老婆婆的脉门，左手的地瓜化作一道极厉害的暗器，向身后打去。同时人已向右侧斜飘三尺，与老婆婆和门口的一个女子侧面相对。

门口那女子银铃般脆笑了一阵，道：“赵清泉果然是老狐狸，我们姐妹很佩服。不过赵老爷子，你年纪虽大，总也是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做成何体统？”

那老婆婆抹掉脸上的伪装，声音也变得极清脆可人，道：“姐姐，我不要这破东西了。赵清泉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走的桥比我们走的路还多，我们这两下子怎么骗得过人家？这一下班门弄斧，弄砸了吧？”

赵清泉放下她的手，哼了一声，道：“我要是老狐狸，你们就该是小妖jīng了。若不是那一道闪电，我们早伤在你们姐妹联手一击之下，哪里还有我说话的机会？”

门口那女子手中玩着一条长鞭，笑吟吟道：“小弟弟，你跟着这老头子爬山涉水，多少辛苦?不如跟我们走，保证你三天之中，长成小胖子。”

季晚晴道：“我不要你们，你们是坏人。赵伯伯，打她们。”

那化装成老婆婆的女子道：“你赵伯伯自顾不及，哪有工夫来打人。”

赵清泉道：“哦。你们这么有把握？”

门口那女子道：“不信么？”手中鞭一挥，卷向赵清泉的脖颈。

赵清泉身子一低，躲开这鞭，右侧那女子已一掌拍到。此时天越来越暗，赵清泉只隐约看得到那女子的手掌，立刻鼓足气力，与她对了一掌，谁知两掌相交，那女子的掌中竟无劲力，自己手掌劳宫穴却是一痛，整只手掌立刻麻痹了。赵清泉知道这一下已中了那女子的暗算，她手中定是戴了一个镶有毒针之类的戒指、指环，刚才趁着天黑，已在自己手心扎了一下。

若是在平时，他自是不会在意这点小毒，他内力深厚，运功逼毒自是易如反掌，可是这时强敌环伺，长鞭呼呼直朝自己和季晚晴头上扫来，自己还可闪避，若是季晚晴被打上一鞭，那可是百死莫赎。想到这儿，他双足一使劲，人已腾空而起，将季晚晴放在屋子的横梁上，轻声道：“坐稳了，别动，我打发了她们，便来抱你下去。”

季晚晴这几天什么危险没有见过？而且天sè已黑，看不清离地有多高，坐在横梁上也不害怕，却听身下，叮叮当当地一阵响，那长鞭将屋中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打得稀烂。

赵清泉一掌麻木不灵，但不用照顾到季晚晴，可以全力以赴，那两个女子又怎会是他的对手？一会儿便已被他逼到了墙角。赵清泉夺下门口那女子的长鞭，凝掌不发，道：“交出解药，我不杀你们。”

那扮老婆婆的女子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包药粉，道：“好，我给你。”啪，

向赵清泉扔了过去。赵清泉伸手刚要去接，那药粉突然转了个向，竟自门口飞出，散在风雨之中。此时屋外雨下得正大，有倾盆倾缸之势，药粉散在雨中，立时不见了踪迹。

那两女子趁他接药的一疏忽之间，已从赵清泉掌风之中脱身。门边那女子道：“我女诸葛和辣手观音，难道是那么容易投降的么？”

赵清泉的瞳孔缩小，道：“你们便是新近扬名江湖的姐妹花百里彩霞、百里云霞？”

门口那女子道：“我是百里彩霞。”

扮作老婆婆的那女子道：“我是百里云霞。”

赵清泉道：“我真是老了，我早该知道这个巧计，应是女诸葛百里彩霞的拿手好戏。那枚毒针自然非辣手观音百里云霞莫属了。”

百里彩霞突然惊道：“云霞，那孩子呢？”刚才赵清泉趁黑将季晚晴送上屋梁，二人谁也没有看到。百里云霞也是一阵慌乱。

这时一阵阵雨下过，天sè转明，赵清泉站在门口亮处一看自己的手掌，只见劳宫穴边已不止是一点黑点，而是整只手掌都已变成漆黑，劳宫穴中流出的黑血还有一股腥臭的气息，那毒竟比他想的要厉害得多。不由得又惊又怒。

百里彩霞见他脸sèyīn晴不定，又见他手掌上的毒蔓延得很快，脸上都有喜sè，百里彩霞的鞭已为赵清泉夺下，此时二人各自从柴堆和墙缝中取出长剑，百里云霞道：“姐姐，先杀了这老儿，那孩子大雨之中，逃不掉的。”话刚说完，头上忽然了一阵水淋下，二人鼻子中都闻到一股尿膻臭气，却是季晚晴从梁上撒了一泡尿，淋在二人头顶。

百里姐妹俩都没有成亲，xìng极爱干净，头上淋了一泡尿，虽是童子尿，据说能入药，心中仍是极不舒服，百里云霞大叫道：“小鬼，你作死。”说着作势便要举剑上跃，去刺梁上的季晚晴。

百里彩霞失声叫道：“妹妹，当心。”

就在百里云霞的剑尖将触及季晚晴的瞬间，眼前一道剑光闪过，却是赵清泉趁二人分神之机，也自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在二人胸前各刺了一招。

百里姐妹攻势受阻，在半空中换招极难，衣襟竟被划破，露出贴肉的内衣，二人不由得恼羞成怒，放弃了季晚晴又向赵清泉逼来。

赵清泉要的就是她们同自己来斗，以免伤到季晚晴。但就在这几招之间，他的内力尽运于匕首上，无法克制毒xìng向上扩散，整只手掌都已变黑，已在向手腕上升。他一咬牙，心道：一时间也无法取胜，拖下去只有对自己不利。手腕下沉，以中毒的左手手掌去抓百里姐妹的剑尖。

百里姐妹大喜，百里彩霞一剑上掠，百里云霞一剑下削，双剑呈剪刀状，将赵清泉的手掌齐腕削了下来。赵清泉的手掌本已麻木，竟不知疼痛，趁二人高兴之时，右手匕首一招“满天花雨”，点点寒光袭向百里姐妹。百里姐妹以为大功告成，全不提防，二人手腕同时被匕首刺中，茅屋门口雨地之中，立时多了三只手掌：一只黑漆如墨。两只洁白如玉。

赵清泉见断掌之中流了一会儿血，渐渐感觉到了疼痛，知道毒已随血流尽，点了伤口处的几处穴道，撕下布条将伤口牢牢裹住，已痛得头上冷汗直冒。

百里姐妹俩却忍受不了这惨酷的现实，她们不敢相信这竟是真的，一对如花的美人，从此成了两个残废，禁不住泪水哗哗直流，哭着奔逃而去。

赵清泉见状腾身跃起，自梁上一把抱住季晚晴，撞破屋瓦，下坠时已落在另一处屋顶，如此几次，便隐入了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