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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梦中梦

周普急得要哭，我错了，我只是贪玩，我并不是真的想变成一条鱼。可惜，金鱼是没有泪腺的。这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该是父母来检查作业完成的进度了。此刻周普多么希望父母闯进门来，可是他们没有，见房间里没有回音，他们以为周普在和自己赌气，于是他们像很多做父母的人那样采取了不予理睬的策略。
如果进得门来，他们是否知道周普已经变成了鱼缸里的金鱼？而趴在桌子上的“周普”，又该是什么东西呢？

急需依靠的时候父母却转身离去，这无疑超出了七岁小孩的心理承受范围。周普陷入了绝望。他慢慢沉入水底，父母、亲人、朋友的样子纷纷在他脑海中闪过，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他这辈子注定要做一只鱼，或许就此死了也说不定。

无论是谁，当他失去活着的勇气时都会变得很脆弱，脆弱的人几乎不设防。玻璃缸里面，周普的身子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不，不是周普在抖，而是这副身躯原来的那位主人在抖。它似乎一直隐藏在周普的后面，意识暂时被周普压制着，现在它逮到周普最脆弱的关口就想要一鼓作气把他从自己的身躯里赶出去。

周普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他也丝毫没有反抗的兴趣，只是任由宰割。慢慢地，他仿佛看到自己在一点一点地从金鱼的躯体上抽离，突然，他又打了个激灵。

重新变回“周普”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灌铅了一样沉，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状况。不过值得庆祝的是，他重新变成了自己。

宽敞的房间，新鲜的空气，窗外的欢声笑语，就连桌子上的作业本也显得格外亲切。人类的世界多么美好，从此周普不再羡慕玻璃缸里的那条金鱼。

急促的下课铃声响起，周普回到东沙理工学院的教室里。同学们像泄洪的水一样迅速离开，最后只剩周普一个人在机械地收拾着课本——刚才怎么会在梦中又梦见了七岁那年那个诡异的梦呢？

成为大学生后的周普第一次走进了网吧。封穆果然在此，二话没说，周普将封穆拖了出来。还未到黄昏，但是网吧外的走廊上黑漆漆的。周普点了根烟，yīn郁地靠在楼梯扶手上。

“你平时不太抽烟的。”封穆说着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根。

“嘿嘿，刚才买的，你平时也不太抽的哦。”周普点燃打火机。

“陪你。”封穆笑道。

烟头忽明忽暗，抽了几口后周普说：“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也许你不相信。”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信吗？”

“下午上课时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上课还能做梦，比我强。”

“我在梦中梦见了七岁那年做的一个奇怪的梦。”

“哦？”周普的绕口令让封穆的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这么说吧，我七岁时做过一个奇怪的梦，然后今天下午上课时我又梦到了那个梦。”

“哦，懂了。”

“当时七岁的我正在家里做作业，接着好像莫名地就睡了过去……”周普简要地描述了梦里的场景。

“现在你怀疑那其实不是一个梦？”封穆听得目瞪口呆。

“我也不知道，所以就来问你啊。七岁时的事情，我现在哪里还搞得清楚？”周普道。

“当时你是怎样从梦里醒来的？”封穆找到了重点。

“不记得了，突然就醒来了，就像突然就做梦了一样。”

“你醒来时身上的衣服是湿的还是干的？”

“干的，这我还记得。”

“有没有和别人提起过这件事？”

“没有，你是第一个。事情发生时我很害怕，但过了不久就没怕了。小孩子嘛，玩着玩着就容易忘事。”

“然后到了今天下午又突然想起来了，而且是以梦的形式想起来？怎么看事情都有点蹊跷啊。”封穆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琢磨着。

“恩。如今回过头来想，当时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鱼，有尾巴，有鳍，还能在水里呼吸。说实话，我想那并不是梦的状态。”

“听你这么说，我也隐隐觉得那不是一个梦。”

“如果七岁那年真的发生过变成鱼的事情，那我岂不是一个怪胎？”

“不，你想想看，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变身？如果七岁那年的梦是真的，这就说明你有特异功能，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可没你那么乐观。”

“这不是乐观，是事实。对了，最近你有没有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和原来一样。”

“其实前些时候我倒有些异常。”

“哦？没听你说过了，怎么回事？”

“要不是你也曾经有过离奇的经历，那么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可能也不会相信……”

两人又各自点了一根烟。封穆将黄土高坡的神秘空间，回校后的身体变化，医院碰到的神秘医生，奇怪但切实有效的拳法及内呼吸法等等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周普好似在听一部短篇有声小说，手中的烟头燃尽都没有发觉。

“一切就是如此。”封穆做总结陈词。

“那现在呢？你现在怎样？”周普仍然把燃尽的烟头掐在手指中。

“已经好了，没问题了。”

“那套奇怪的拳法和所谓的内呼吸法就这么管用？”

“我想是的吧。”

“可不可以教我？”

“没问题，其实很简单。”

“你这病痛得那么厉害，痛完后还有冰火两重天的极端反应，真是闻所未闻。以前有过类似的征兆吗？”

“从来没有，上回从黄土高坡离开后才开始的。”

“难道我们请碟仙真的请出问题呢？”周普一想到破庙里的怪异经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慌慌的。

“或许吧……”

既然已经聊到了如此沉重的话题，又还有什么心思上网玩游戏呢？天sè渐黑，封穆和周普两兄弟找了个小店把酒言愁。喝起酒来就容易忘了时间，直到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封穆才和周普告别，独自回到寝室睡觉。

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该上课的同学都到了教室，仍在床上的封穆被铿锵的敲门声吵醒。寝室管理员查房？封穆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胡乱披了件衣服，脑子里迅速勾勒出赖床不起的各种借口，开门后封穆才明白刚刚壮烈牺牲掉的那些脑细胞实在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