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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滴泪

林叶闻讯也赶过来了，看见白盈这个样子，她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嘴里劈哩啪啦地骂：“你是傻瓜吗？原本从今天起，不管他之前有过怎样的女人，今后他都只有你一个女人了！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原本这样狠毒吗？！你怎么下得了手？对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你怎么下得了手？！你说你爱他？！我看你是爱你自己的占有yù，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变态心理！你没有过去吗？你敢说你没有羞于启齿的过去？！白盈，我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蠢、最不可理喻的坏女人！……。”
白盈越加紧地贴住我，好象我是她的支柱。同情弱者的情绪一下子抓住我，我说：“林叶，够了！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本意并不想那样，她只是当时失去理智……。”

林叶一下子将利爪抓向我，她用手指到我的鼻子上，厉声叫：“你少在这里装好人！要不是你这个女人出现，我和杜寞就能走到一起。要不是你出现，杜寞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有的祸根都是你！你还好意思在这里教训我？想想你当初进我们公司的目的，先是扮清纯去吸引杜寞，后来又甩掉他。你仔细想想看，你对杜寞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对比一下你最初面对杜寞时的态度、现在又是持什么态度？！你的面貌真是昭然若揭呢。从一开始，你就没爱过他对不对？你只是将他作为跳板！……我告诉你，谈从容，今天杜寞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然后，林叶又将手指向白盈，歇斯底里地叫：“还有你！我同样不可能放过你白盈，我要让你们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因林叶的责骂声而震惊。想不到她对我有如此多的怨气！她认定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她要我承担起爱一个人及被一个人所爱的相关所有痛苦。

原来以为林叶早就已经放开对杜寞的感情，所以才能那样淡然地与我相处。这一刻才明白，女人都是钻牛角尖的动物。女人一旦认定一个男人，不管这个男人爱不爱自己，值不值得自己爱，都会不由自主地一条道走到黑。

林叶说白盈傻，她则这样痴。杜寞在她心目中这样重要的话，为何不争取抓住他？在我放开手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懂得争取呢？

这样的林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我的眼泪无声地掉下来，不是觉得委屈，不是因为林叶恶声恶气地责骂，只是觉得现在自己站在这里竟然变得多余，却又觉得多余得无话可说。

林叶愤愤地离去。不一会，又折回来对我道：“你不用来上班了，我会替你请假。杜寞从手术台出来后记得打个电话给我……。”迟疑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今天我爸爸临时有事脱不开身，我要代他去接待一个国外来的客户，现在回去临时准备一些必要的材料。”

看着林叶的背影，我模糊地想：如果我是林叶，这时候就算是发生十级地震都会忘我地留下来！

零晨五点零柒分，杜寞终于从手术室里被护士推出来了。白盈比我先反应过来，她呼地冲过去，低声地叫唤他的名字。

护士示意白盈小声点。我没办法看清杜寞的样子，眼里的泪水让我无法看清楚他。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我还是看不清。这个时候又惊觉，我的脚因为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麻木得动弹不得，我硬撑着走了一步，立即跌倒在地上。

杜寞已经被推到我身边了，然后又迅速地被推着离开……。

医生说：“杜先生的颅内出血较严重，我们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止血措施……如果他能熬过今天上午，就有可能脱离危险……否则，后果难以想象。这有可能是之前他饮用了大量酒jīng的原因，目前他的颅腔内还有细微的流血现象。总之，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家属都到齐了吗？家属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不要让他激动。”

我抓着床栏的边缘蹲下去。杜寞还没有醒来，医生说是手术时用了大量麻药的原因。

我用自己所有的毅志力来赶走脑里子的空白。我在想杜寞醒过来后我该怎么办？我该对他说什么？他最想见到的人是谁？会是我吗？或是白盈？抑或是林叶？医生说家属，我不是他的家属。林叶也不是。白盈才是……我这才猛然想到没看到杜寞的妈妈华英兰。

白盈说：“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华英……我是说我婆婆，她昨天上午都没来得及参加婚礼就去省外出差了。刚才已打通她的电话，上午就会飞回来。”

我无意识地点点头，再点点头。或者杜寞现在最想见到的就是自己的妈妈吧？就象我最脆弱的时候一样。

上午九时三十分，华英兰赶到了。她扑到杜寞的床边，久久没抬起头来，肩膀不停地抖动。

九时四十二分，林叶开完会也赶过来了。

林叶陪着华英兰掉了一会泪，然后就体贴地将华英兰扶到角落里的座位上去休息。

十点的时候，姚望和他爸才赶过来。姚望说十分钟前，他才接到白盈的电话知道这件事情。

上午十点一十五分，杜寞终于醒了。如我所料，他睁开眼就开始寻找他的妈妈。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扫过白盈的脸，扫过林叶的脸，扫过姚望的脸，最终停留在一角抹泪的华英兰身上。我听见他喃喃地发出如婴儿般的呼唤：“妈妈。”

虽然声音那样小，但是华英兰也听到了。她触电一样抬起头，急步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无声地哭了很久，她一边继续抹泪，一边不停地说：“孩子，我的孩子，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我可怜的孩子！……。”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开始小声地饮泣，我咬着嘴巴，想将哭泣压抑成无声……可是我的心象堵着一块石膏，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生硬地转过身体，想从这个房间悄然地走出去。

杜寞却叫了我的名字，我听他很用力地唤我的名字：“从容！”

我镇定一下，转过身去，走向他。我想对他微笑一下，最终没有成功。

他的手强有力地握住我的，他和我一样颤抖着。

他对我说：“不要哭。”

我点头。

他说：“笑一下。”

我点头。不过没办法笑。

他说：“我要是死了，你会后悔没有嫁给我吗？”

我点头。如果我嫁给他，他就不用死了的话，我会后悔没有嫁给他的。我会非常非常后悔。救人一命比什么都强，只是我确实有那样大的魅力吗？

他说：“你知道我很爱、很爱你吧？”

我点头。我也很爱、很爱他。是真的很爱、很爱，爱到耳朵里听不得他提任何一个女人。虽然我不说。

他说：“你相信成为我妻子后，我定会忠于你的对不对？”

我点头。现在我能明确地相信我成为他的妻子后，他就一定不会背叛我。哪怕婚前，他犯过一次错，做过不忠于我的事。

他说：“你相信我和谈笑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吧？你相信我当初只是不想破坏你和姚望的感情，才故意编的谎言骗你说什么谈笑和我有一夜情吧？”

我点头。我相信。现在他说什么我都相信。只要他能好起来，他说什么我都愿意相信。只要他能好起来，我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哪怕是在他抱着另外一个女人时要我装作不认识他。

他不问了，开始咧开大嘴微笑，很幸福、满足的样子。

然后，他将我的手放进华英兰的手里。他用轻快地声音说：“妈妈，如果可以，请你象待女儿一样待她。她缺乏母爱，她小时候吃过很多的苦。她小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太多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我常常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需要母爱的孩子……。”

华英兰拼命地点头，一边点头一边说：“孩子，妈妈对不起你！要知道你这样爱这个女孩子，当初妈妈怎么会以断绝母子关系这样的事情来逼你啊，我有罪……孩子，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好起来，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妈妈什么都不要求你，你喜欢谁妈妈就喜欢谁，你要干嘛就干嘛。妈妈只求你好起来……。”

杜寞笑起来，他对我说：“扶我坐起来。”林叶赶紧过来和我一同将他扶着坐起来，林叶扶着他靠在她身上。杜寞仍然拉着我的手不放，眼睛望着我说：“你让我靠一下吧。”林叶只得站起身来。

象做临终遗言一样，他开始叫姚望了。

杜寞说：“弟弟。”这是第一次，我听见他没有唤姚望的名字。我看见姚望也愣了一下，然后才应一声，走到床边。

杜寞说：“记得我们小时候喜欢斗蟋蟀吧？那时候你总爱哭鼻子，我总爱揍你……小时候不懂让着你，凡事喜欢和你较真。现在长大了，我总是想找机会弥补……你小时候特别恨我是不是？你从未叫过我大哥，弄得我也不好意思叫你弟弟。”

姚望哽噎地唤一声：“哥……”然后掉转头，急步走出病房。

杜寞艰难地点了点头，我看见他的眼角掉下一滴泪，象一颗刚从蚌壳里掉出来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