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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林叶坐在摇椅上，白盈靠着床角蹲着，我倚着窗，时不时地侧过头去无意识地看看窗外。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谈笑听说杜寞曾经提到过她的名字，她也赶了过来。一进门，谈笑就两眼泪汪汪地坐在梳妆台前，我注意到她每隔五分钟会看一下镜中的自己，然后就下意识地拢拢挽得高高的头发或者打开随身的小包拿出化妆品补一下妆。
这原本是白盈准备和杜寞享受情趣的爱巢，如今除了白盈自己还聚集了另外三个女人。

房间的墙壁上还挂着放大的结婚照片，浓妆的白盈着洁白婚纱笑意肆然，淡妆的杜寞着洁白燕尾服笑容可掬。梳妆台上叠放着两本大大的结婚影集。就连床头柜上装饰用的台式rì历，也是他俩结婚照片做成的。

不知到过了多久，我们谁也不说一句话。

又过了一些时候，林叶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们都将目光齐刷刷望向她。林叶还给我们一记白眼，然后将手机用力摁掉。

白盈突然蹦起来，冲到洗手间将两个嗽口的杯子拿到我们面前，她脸上带着一股类似凄美的笑容。

“啪！”一声，先是印着她自己照片的玻璃杯碎了；再“啪！”一声，印着杜寞照片的玻璃杯也着地，碎了。

谁都不去阻止，林叶却大声喝：“白盈，你最好理智一点，拿些不容易碎的东西发泄。”

白盈不理林叶，一个箭步就跳到床上。她呆滞地看着被她红sè高跟鞋踩在脚下面的大红sè的被套，大红sè的床单。

谈笑斜斜地看她一眼，冷笑着说：“我劝你还是聪明一点，从那个地方下来。那原本是给你做梦，给杜寞**的地方。”

我吃惊地看向谈笑，谈笑回看我一眼，带着嘲笑的眼神。

林叶看也不看谈笑，从随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熟练地点燃，眯着眼睛吸一口，再含在嘴里慢慢地吐出来，是一个优美的弧形。我早知道林叶抽烟，只是这是第一次，她是当着我的面前做出优雅的样子来抽。

白盈脸上现出疯狂的表情来，她象蜘蛛侠一样从床上一跃而下，然后翻箱倒柜找到一把锋利的剪刀。我冲过去，皱着眉头问：“你这是干什么？”

白盈一只手拿着剪刀，另一只手用力推我一把，我差点被她推得撞到衣柜上去。想不到她只比我高1.5CM，力气却大出这么多。

谈笑又开始在补妆了，林叶仍然在吐烟圈。

白盈看也不看我一眼，开始一门心思地剪床罩和被子。被子里的棉絮被剪得到处飞，象北方寒冬里漫天飞舞的白雪。

南方的冬天从不下雪，白盈却在此刻让这片小小的天地下了一场厚厚的白雪。

这个冬天因了这些棉絮，我开始感到寒气入骨。

谈笑还在补妆，林叶还在抽烟。

我倚在衣柜上无奈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三个女人。只有我改变了原本的位置。我原本该倚在窗前，静观其变才对。

时间过得好慢。白盈终于觉得剪够了。她将剪刀用力插进床垫里，然后又用吊了钢丝一样的姿势从床上跃下地来。

她看我一眼，好象是怕我又阻止她一样。

我猜到白盈下一步要干什么，她要将结婚照全部毁掉。我并不打算阻止她，哪怕我这样不愿意事不关己地呆着。

白盈将墙上的大幅照片费力地取下来，端着照片从垫脚的椅子上跳下来的时候，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没有人去帮她。我离她只有10步的距离，林叶只有5步的距离，谈笑更近。

或者，谁也不愿意帮着白盈去毁掉她自己jīng心布置的这一切。

有些事情是要讲资格的，我自认自己没有这个资格。我不知道林叶和谈笑的想法是否和我的是一致的，我能肯定的是，她们不会出来阻止。

而我，阻止不了。

又或者？阻止也是要讲资格的？

……倾刻，墙上的大幅照片也变成了大块大块的木头和纸片。走到梳妆台前，白盈用手捧起那两本影集……。

我开始佩服白盈的破坏力，没有半点不舍、没有半点费力犹豫，她象剥洋葱都能不流泪一样，睁大着眼睛，撕了一张又一张，再一张……。

我下意识地将身体移到床头柜前，将那本台式rì历拿起来，轻轻地放进我随身带的宽边帆布背包里。

……中午的时候，白盈将整个房间环视一遍，然后再看着满屋她制造出来的垃圾，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大声地说：“好了！干净了，这下我之前所有的财产都挥霍干净了……值了！真是值了！我可以心安理得地继续创造自己的价值了。我的心可以平衡了……。”

我无力地低语：“等得好辛苦，肚子好饿。”

白盈却听到了，哑着嗓门嚷：“很饿吗？我也是好饿呢。”

谈笑不再补妆了，她的妆已经够厚了。林叶不再抽烟了，她已经断断续续地抽了四根。

白盈率先冲出门去，我尾随她走出房门，然后是林叶，最后才是谈笑。

走出小区，白盈站下来等我们。她问我：“你说我们去哪里吃？”

我摇摇头，转头去看林叶。林叶走过来，还是问我：“你说我们去哪里吃？”

我再摇摇头。林叶又转过头去看谈笑。谈笑却说：“你们别指望我带你们去哪里，对吃我可不感兴趣。我只对男人还感点兴趣。”

四个女人茫然地站着，站在小区的门口。小区的保安时不时地出来看我们一眼，满眼的好奇，满脸的窥探表情。

有人开了一辆běi jīng现代过来，不住地按喇叭鸣示。林叶低嚷：“这个不知死活的臭男人！开辆破车还有脸出来耍横？”

白盈说：“他大慨是被女人抛弃了。”

谈笑说：“那怎么可能？女人要抛弃他也得先将他的车子占为己有，而且还得将他的衣服全部扒光，让他光着身子走路回他的狗窝。只有这样，他以后才不敢得罪女人了。”

我说：“男人满大街都是，等我们填饱肚子再随便找一个出来骂得了。说吧，到底去哪？”

轮到她们三个一起摇头。

我说：“那就从这出去，一直走，到最近的那一家。”

一致通过。才走两步，谈笑不干了，说：“我还是等的士好了，我在最近的餐馆门口等你们。”

我们谁也不理她。

老远，我就看到前面500米处有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写着：“笑面虎大排档欢迎您。”

离大排档大约300米的时候，谈笑打的追上来了，她摇下车窗，大声地说：“该死的女人，第一家哪是什么餐馆，是大排档呢？也要去？要不再往下走看有没有稍微上档次一点的？”

林叶没好气地说：“我可没有力气再走下去了。”

谈笑说：“上来吧，林大小姐，你也有今天呀！”

谈笑打开车门，林叶立马钻上车去。白盈像没听见谈笑的话一样，在前面继续走。我跟上去，谈笑在后面叫：“这俩臭女人什么臭脾气！坐一下的士又不会死！不会要你们分摊车费的！”

等我和白盈一起走到大排档，林叶在门口等，谈笑已经坐到里面去了。

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个大大的招牌上写着的是：“笑面虎大排档欢迎您来吃虎”。

这座城市里的幽默还真多。

等我们一坐下，谈笑就低声说：“见我进来，那些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白盈冷笑着说：“他们是看你漂亮嘛！”

谈笑脆声笑起来，压低了声音说：“哟，你这是羡慕还是嫉妒啊。”

林叶说：“我怎么就不觉得你漂亮呢？你全身上下都是包装的，象我们工厂jīng心包装出来的赝品。假的，有眼无珠的人才觉得是真的。”

谈笑说：“可是每一个男人都喜欢我却是真的，他们都喜欢我这样的。”说完后，她还瞟我一眼。

因了这一眼，我忍不住说：“他们喜欢你脸上厚厚的化妆品才是真的。”

点餐的时候，我点了青椒肉片饭，林叶要了菜脯煎蛋饭。白盈将菜单看了半天，却说：“我突然又不想吃了。”

林叶白她一眼。我说：“那就随便点一个。”

谈笑将菜单抢过去，说：“哪有叫随便的快餐？她说不想吃就先别点呗，等下看我们吃时也许就有胃口了。”

服务生来的时候，谈笑将菜单一扬手还给人家。林叶问：“谈笑你也突然不想吃吗？”

谈笑说：“我现在胃口好得很。不过我最近在减肥，还是将就着吃点小菜喝点免费的茶水得了。”

我提醒她：“这里的小菜每碟三块，茶水也不是免费的。”

谈笑“哼”了一声，说：“我到时给钱就是，我现在不缺这些小钱。要不要将你们的帐，我一块也顺便结了呀？”

林叶说：“还是AA自然一点。”

谈笑说：“还AA制呢，也是跟你们一起来。若跟男人一起，从不用我付帐。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不管是小气的还是大方的，不管是跟别的女人出来推脱买单的还是一穷两白的，到了我这里，统统都是为我付帐的。”

这时，我点的餐刚好被端上来，我懒得再呛她。

我吃掉一半的时候，问白盈是否有点胃口了？她无奈地回答：“还是没有一点食yù。”

我叫来服务生，说：“再来一份青椒肉片饭。”

谈笑冷不丁地说一句：“看来，你老是想对着和我干呐。我减肥你就想增肥。”

我不说话。吃饭时，我懒得同她费话。

青椒肉片饭很快被端上来，将饭推到白盈的前面，我说：“我觉得这里做得还不错，你好歹吃一点，不然胃会受不了。”

白盈感激地看我一眼，勉强吃了几口，不一会又放下筷子说：“实在吃不下，还是等晚上再说，自己强迫自己的感觉真不好受。”

谈笑却说：“被男人强迫的感觉才真不好受。”

林叶笑了一下，说：“你被男人强迫过？”

谈笑抬起头，用手遮在嘴巴上，说：“我常有被男人目光强迫的感觉，你们肯定不会有。”

我重重地放下筷子，声音带着鼻音，说：“谈笑，你不说话会死吗？”

谈笑瞪我一眼，回答：“不会死，但是会疯，或者变成哑巴。”

我不吃了。真是倒胃口。

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白盈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天呐！我恨不得杀了杜寞那个混蛋！他竟敢休掉我？他竟然要同我离婚？！……我恨天下所有的男人！我恨不得杀光所有的男人……。”

就餐的所有人都被她吓一跳，纷纷抬起头来看她，象看一头从天而降的怪物。只有坐在我们这一桌的人看得到她的眼睛里充满着血丝，血丝里盛满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