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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墓碑山2

“啪嗒”，一摞厚纸摔到桌上，险险把水杯打飞。
“马上签好合约！你还犹豫个屁啊！”

暴烈的吼叫震麻了头皮，一阵阵口臭扑面而来。灭谛笔直坐在桌边，愣愣的望着三尺外的莫阿鲁。

鼻梁上的眼镜片早就模糊了，被莫阿鲁那海啸般的气息淹没浸湿。视线朦胧诱发幻觉，灭谛神思飘忽，数天来经阅的人和事走马灯似的闪过眼底。

他首先想到了回归人世的经过。

“悦神小天地”容器一封闭，他立时就昏迷了。再醒来发现竟躺在北海道某地的宾馆内，也就是他前往朝云山庄的出发点。电视里正播放小山顶上血流成河的画面，日本头号惊天凶杀案今天爆发啦！播音员的尖叫几乎震破屏幕。显然时间是10月12日，朝云山庄大血战刚过去几个小时。然而，容器为何没把他送回悬崖上，即登上郁金香号的那个位置？很久之后灭谛才得知，“悦神小天地”具有避险功效，会将目标自动传送到相对安全的地点。但当时他还疑惑不解，只知赶紧换装转移，躲开警察的搜查。一番周折跑回东京，当眼望华灯如织的大都市时，他心底升起一股从所未有的感觉。

他感到无比的轻松！堂·赛里斯死了，冥界纠葛摆脱了，黑暗岁月已是历史，今后要过一种崭新的生活了！每每念及于此，清丽若仙的狄安娜跃然于心中，登即盖过曾经拥有的一切。于是，他抛弃多年苦练而成的锐利外表，换成秀气书生的打扮，戴上眼镜穿上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从外道内的彻底更新。“我不再是杀手了！我是个普通人，从今往后永远做个普通人！”他反复告诫自己，言行举止必须像个普通男青年。可是，做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黑暗和光明的交界线上，还得用非法手段做好过渡。他要给自己制造一个身份，包括学历，履历，护照档案甚至是交通肇事记录，在社会里铸成一个可供寄身的光洁外壳。常言道“钱能通天”，灭谛有很多的钱，并且倾囊施用，但所需时间是很难缩短的。等到相关部门尽数打通，新身份搞定，日历已翻到了10月22日这天。

离莫阿鲁约定的日子整整晚了两天！

那位经纪人兼艺术总监火冒三丈，可又无可奈何。上官月小姐切切牵念，集团董事长伯南亲自交代，都要这个名叫安托尼的小子加入公司。他一个中层干部纵然千不肯万不愿，也只得强迫自己执行命令。

“签啊！还等什么！”莫阿鲁大声催促着，那态度倒像是要开除某个员工。

灭谛凝视那叠厚纸，不由想起冥界的“血灵契约”。这辈子除了卖身给堂·赛里斯，还从向没其他人或组织立约效命，临到头未免有些踌躇了。

“我想拿回去看看再签。”他将合同抓了过来。

“你总是要签的，对吧？”莫阿鲁强忍怒气，待灭谛点首承认，立马换成凶相，教训道：“那么，你总归会是我的下属，对上司的提出要求应该注意用词，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要说‘莫阿鲁先生，我可以拿回去看看再签吗？’，听清了没有，照着再给我说一遍！”

“哦，对不起，”灭谛赶忙陪笑，遵照其命重复道：“莫阿鲁先生，我可以……看看上官小姐么？”他确实在想那女孩，不自禁的就说出了口。

莫阿鲁差点把鼻子气歪，“完全没把我放眼里啊！”他咬牙暗想，一声断喝：“站起来！”

灭谛依言起身。

“没脑子蠢货，一句话都说不好，站直了！”虽然灭谛没签约，莫阿鲁还是决定预支上司的权利，使出经常整治下属的那一招，左腿向前，右腿向后，飞起一脚狠狠踢向灭谛的臀部，“我让你长点记性！…哎呦！”莫阿鲁抱脚大声叫痛，脸皮涨得发紫，眼泪鼻涕汹涌而出。

灭谛莫名其妙，寻思莫非这是公司职员之间的余兴节目？正待出言相询，只见莫阿鲁先生爬向桌子，按下通话键，带着哭腔呼喊门外的女秘书：“苏珊，苏珊，快领这小子，领安托尼去见小姐……哎呦，这小子屁股怎么像装了钢板，痛死我啦，脚趾肯定肿了，哎呦呦。”

细听他话意灭谛才转过念来，自己的防技经千锤百炼，已化作身体的基本反应。别人一脚踢到，相应部位立即如钢似铁，自然会伤到人家脚趾了，暗自懊悔：“真该死，下回挨揍要学会放松皮肉。”忽觉有些窝囊，别人拳打脚踢自己还得想怎么当好沙包，这叫什么事？走出房门后，年轻美貌女秘书低声笑道：“你叫安托尼么？你好厉害啊，我从没见过有人把莫阿鲁整得那么惨。”话犹未绝，冲他一斜腰肢，深V衣领里雪白的两团呼之欲出。

要搁在以前，送上门的艳遇岂可放脱？但此刻除了对狄安娜的忠贞之外，灭谛还牢记普通人的行为规范。“不能太随便，不可肆无忌惮。”他暗暗约束自己，双手抱住合同目不斜视。岂料这小男生似的动作更招人爱慕，苏姗盯着他的双眼都快淌出蜜来了，凑近悄悄说：“你别怕莫阿鲁，进了公司有我帮着你呢！”灭谛微笑道：“谢谢。”

狄安娜的住所离真绮丽公司办事处并不远，转过大楼是条小巷，再走十几步穿过铁门，一座日式庭院呈现于前。林木葳蕤，景色幽美，苏姗带灭谛走向池塘边的主屋。两边看护妇，安保人员相继退开，苏姗指着屋门说：“上官小姐就在里边，公司规定不许男人和她单独相会，呵呵，不过安托尼不一样……我只在这守着，你们亲热别太过火就行。”灭谛笑了笑，又说声：“谢谢你。”走去推门而入，一抬眼忽地惊呆了。

屋子里挂满了他的画像，狄安娜消瘦的背影靠窗而坐。目睹此景灭谛颇受震动，但更令他惊讶的是反复回响的话语：

“安托尼，我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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