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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亡站台10

这时候将近中午，阳光从破屋顶上洒落，墙洞里再无藏身的阴影。只见亚瑟背靠残垣而坐，上半身**，腰腹绑着厚绷带，好像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皮肤和那张冷艳至绝的脸庞都已苍白到透明。
不过，透明的是肌肤，不是他的眼。

“祝贺你杀死了堂·赛里斯。”他微笑着。

灭谛跨进墙洞，侧着头端详他，问道：“堂·赛里斯不是你的主人么？”

“仅限于他活着的时候，从现在起不是了，这就是冥界法则。”

说着，他颤巍巍的伸出右掌，低声念出一段繁复晦涩的音节，大概是某种冥界咒语。刚念完，堂·赛里斯肉酱似的残骸里就耀出点点星光，迅速汇拢在亚瑟掌中，凝成一块金黄色的六角形物体，大不过核桃，厚不过钱币，好象是一件饰品。

灭度目睹这过程，忽而想到了非洲鬣狗。据说那种野兽打猎时很团结，但若有同伴倒下毙命，鬣狗也会毫不犹豫的分食其肉。对比眼前情景，灭谛若有所思的道：“……一条吃主人的狗。”

“刚刚好像申明过吧？”亚瑟说，脸上笑容不减，“他不是我主人了，遗留的物品我自然可以拿取。”

“就为拿他的东西，你帮助他的敌人干掉了他。”灭谛眼光瞟向腰里的美杜莎，要没亚瑟改造此枪，别说杀死堂·赛里斯，想靠近他身边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不，我从没帮过你，那晚情况纯属意外。我只打算买下你那把枪，事前加工也是本着做生意的诚信态度。可是你却突然翻脸向我开枪，将我打成重伤，唉…….”

他长长叹口气，抚向腰间绷带：“伤势严重，几近瘫痪，害得我无法参加保卫主人的战斗。”

灭谛自控能力极强，此刻也禁不住莞尔而笑。久存的疑谜解开了，那天晚上亚瑟行为古怪，好像故意想挨灭谛的枪子。难道他不知道美杜莎的“敏知”能瞄准他的弱处？难道凡人的攻击他无力还手？扎特曾经提到过，亚瑟是二等罗刹，比夜叉高出几十个等级，战斗力如何可想而知。先前的激战若有他加入，灭谛相信，自己会比堂·赛里斯死得难看十倍。

但他不想参战，于是巧妙设局，制造了一个“受重伤”的借口。

灭谛忽然觉得这家伙奸诈的有趣，眼前这番做作骗不过傻子，在他面前表演出来，显然是想向他透露真实用意。那么，亚瑟究竟想骗过谁？骗堂·赛里斯，扎特，摩罗斯纳？不像，他们全都死了，或许想骗冥界的什么大角色。捉弄权势的人物素来为灭谛所喜，对于这个亚瑟，他隐隐有种同谋者的亲近感。

“OK，打也打了，杀也杀了，那把枪对你没用了，干脆出个价卖给我吧。”他伸左手做出接货的样子，看灭谛全无回应，讪笑道：“扶我一把总可以吧？外边的海风对伤势有好处，帮帮忙行么？”

虽然心里存有好感，虽然对己恩惠颇多，灭谛还是决意要杀了他。曾是堂·赛里斯手下的一员，这一个理由就足够杀他千百回了。为了彻底摆脱黑暗势力，再狠十倍的事灭谛都干得出，但下手前也无妨满足对方一点小愿望。

握住那只伸出的手，灭谛把他向上拉起，并没在意掌心温度的细微变化。亚瑟满意的笑了笑，深遂眼眸里闪过些许异光。

随后两人走向圆堡旁的小花园。说是花园却没有花，纳粹首领讨厌美丽的生命，鲜活植物尽都拔除了，只辟成长十米宽五米的空坝。此处正是小山最高点，往前有悬崖和大海，向后可望见山下百里区域。灭谛没向前看也没向后望，双眼紧紧盯着亚瑟。

明朗的日光下，他真形毕露，果然也是个骇人眼目的怪物。

他两边肩胛生着翅膀，先前缩拢不为人见，这会儿正缓慢的舒展，一直舒展开…….却是没有羽毛筋肉的骨骼！活像远古翼龙化石，深黑色骨刺带起几缕阴暗雾霭，反而添加了几分奇诡的高贵气质。骨翼展开宽达六米，仿佛察觉灭谛的戒备之意，亚瑟回头笑道：“现在要提防的不是我，朋友，你该关注后方的大网。”

“什么？”

“看看山下吧，我想这回你是逃不脱了。”

灭谛闻言转过身，正要掏出战术挎包里的望远镜，忽然目光定住，眉头倏地皱紧了。

用不着望远镜了，一眼看下去，数千名警察正向小山包围上来，灭谛甚至能看见他们映日生辉的帽徽和枪筒。再眺望远处，黑烟成团飘起，装甲车正往各个路口集结，看来北部的驻军也出动了。

此次规模空前的围捕行动，正是出自雷豹警探的手笔。早在西南大乱之时，他就敏锐的判断出灭谛的动向。“北边要出大事！”他向国际刑警分部反映，提醒日本安保部门。可上次“病人追死神”失败的影响还没消除，起初没人理会他，偶尔回应也拿他当小丑取笑。直到雷豹把北方多起居民失踪的报告印成小单在警局分部到处张贴，才引起维南德上校的重视。好几十起失踪案！如果照雷豹说的内中相互关联，是同一凶手所为，那将是有史以来该国最大的恐怖事件！加上黑田警官多次替他说好话，日本警视厅新官上任，都给雷豹创造了咸鱼翻身的良机。“凶手北上了，南部很快会平静。”实情正如他的预言，令众人不得不信服。“居民失踪的地区将发生极其严重的凶杀案。”第二个预言令警方绷紧了神经。果真十二日这天凶讯传来，一处私人宅地爆发枪战，其激烈程度简直就像两军交火。连日警戒的警员们立即全数出发赶往现场，并请求日本自卫队支援。警视厅长官果断下令，就让高级顾问雷豹警长全权指挥。

当最新的卫星照片送到手里，亲眼辨出灭谛骁悍冲杀身影的时，雷豹亢奋了，仿佛猎狗瞧见野狼落入陷阱，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这次看你还往哪儿跑！”他咬着牙大笑，但没有急于求成，先吩咐各单位布成阵型，军队在外，特警在前，中间设置一道道关卡……层层设陷布防，将小山围成铁桶一般，而后他亲自带队上去，意欲亲手捉住凶手，充分享受大功告成的喜悦。

山头上，金色光芒从天顶洒下，亚瑟眯着眼仰望着：“马上十二点，郁金香号要到站了。”

随即，他面朝灭谛正色道：“现在三条路给你走，一是杀光警察，二是束手就擒，三么……”拖长了声调。

“三怎样？”

亚瑟笑了笑，忽道：“伸开你的左手。”灭谛不动声色，左掌徐缓举到面前，只见手心里金黄闪烁，有个鲜艳的六角星图案。亚瑟拿出那六角形小物品，说道：“这块‘地藏印记’是进入冥界的凭证，也可视为登上郁金香号的车票。一名乘客可携两个侍从登车，就在刚才，我已给了你侍从的权限。”灭谛这才记起，一握手之间那几难觉察的变动。

“随我去往冥界，还是留在这儿，你自己做选择吧，呵呵……”说完他转身腾飞，骨翼扇动未几，身形倏然消隐，空中只余几声长笑飘荡着。

情势刻不容缓，警察距山顶已不足百米。

灭谛考虑了一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投降，突围，都行不通。否决前者自不待言，后一种选择虽有希望成功，但肯定要经历一场惨烈至极的血战。依照他目前的战斗力，干掉几千警察大概能行。可光天化日之下，四面通透的山巅，大肆杀戮警察当中怎可掩藏真容？以前对此无所谓，而今心底多了个狄安娜，大问题就来了——怎能保证那种公开明了，惊世骇俗的杀人恶行不为她所知？可能性为零。前些日子在东京常去看她，那少女不止一次的叮嘱：“莫阿鲁先生告诉我了，安托尼要到公司上班，太好了，你一定要来啊！”

让杀手灭谛取代安托尼？让血腥气渗入那颗纯净脆弱的心灵？绝不！“今天的事，一点点都不能让她知道！”灭谛打定主意。

至于去冥界，灭谛根本没想过，怎么去且不论，他从来不愿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握。

亚瑟说三条路可选，但他心中还有一条路，他自己的路：跳海！

向后疾退十几步，恍如跳高运动员的动作，他健步如飞冲出悬崖，向着一望无际的那片蓝色跳去！

两分钟后警察冲上山顶，四下里廖无人踪，凶手凭空消失了，雷豹警长目瞪口呆。晚间搜索队传回消息，说海岸，海中，都找不到任何嫌犯的行迹。雷豹快崩溃了，抓着头发大跳大嚷：“卑鄙，狡诈，几百米高都摔不死，你这个可恶的魔鬼啊！……”

灭谛并没落进海里，他飞向了茫茫苍穹。

转瞬间天穹也在身后消逝，他像长风里的落叶，一直向前飞着。左掌微微发热，六角星图案闪耀金光。

耳畔风声不再，飞进宇宙了么？可太阳月亮尽已不见，星光也成虚无，这里不是人类能够观测的区域。幽蓝奇境中，他恍惚看到一辆长长的列车驶来…

（序篇完）

PS：（《死神在都市》序篇就此完结，后边才是故事的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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