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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胸中有邪火

尽管屈尊上门这件事本身，就代表了加洛林小姐是愿意伸出援手的，但问题是，罗文却不能开这个口。
因为这笔钱，他不知道何时才能还上。

不过当时的气氛实在太好，而加洛林小姐又盛情难却，因此最终罗文还是没能忍住内心中的那股冲动，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双手；然后在少女躲闪的目光中，一脸诚挚地说出了如下的话。

“我想到监狱中见一个人……”结果为这句话，罗文一整天都在后悔——也许就像小保罗所说的那样，在这方面，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棒槌；不，甚至比棒槌还不如，至少罗文就觉得哪怕是真的一无所知，也好过总是后知后觉。

好在加洛林小姐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反而认为罗文肯开口，是把她当朋友的一种表现，因此还有点小兴奋。于是第二天一早，她就直接找到马克西姆的铁匠铺里来了。

“我听奥姆茨先生说您在这里！罗文。”她几乎是从公共马车上蹦下来的——这个奥姆茨先生，其实就是罗文那个酗酒的师傅。今天早上也就是他，将罗文大骂了一顿并打到这里来的。

因为那张价值不菲的熊皮还放在铁匠铺，而罗文自己，也要来还那件被砍得不成样子的链甲。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想借机打听夏尔洛先生的消息。

——邦布的动作很快，昨天中午，就已经把人给接走了，同来的还有几个在当地颇有名气的治疗师。据他们说，夏尔洛先生的生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一双眼睛，怕是要保不住。

当然治疗师的那些手段，和德鲁伊或者牧师们的偏重不同；因此让他们束手无策的伤势，法术也就治不好；不过这种说法，还是让罗文的心情一差再差。只是当着加洛林小姐的面，他不能表现出来而已。

“啊，加洛林小姐，”罗文强打着精神，向提着裙子往这边飞跑的少女招呼道，“您今天不是还得去参加淑女会的沙龙么？怎么还亲自过来……”

“是呀，所以这一次就不能陪您聊天了。”或许是跑得太急，少女此刻的脸色红扑扑地，让罗文想起了菜摊上刚淋过水的苹果。只见苹果小姐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子，好像烫手一般飞快地塞进罗文手里，“给您。有了它，卫兵们就不会再缠着您问东问西的了。啊，还有一件事……后天是家父的生辰，所以，所以……”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又忸怩起来。

“这样么……放心！”罗文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在那之前，将围巾做好的，绝对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不，不是啦！是问您那天晚上，嗯，有没有时间，家父希望能见您一面。”

听到这里，罗文忽然明白了对方的诡计——那张火狐皮，与其说是少女准备给父亲的礼物，还不如说，是替自己这次拜访而精心准备的。不过这样的小心机，并不会惹人讨厌，反而还令罗文的心中暖暖的，晕晕的；到最后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应承了下来。

结果应承之后，又不可避免地一阵后悔。

“喔喔喔喔！是情书么？”然而马克西姆这可恶的老家伙似乎从不懂体谅别人的心思，都这种时候了，还在那一脸揶揄地怪笑。

不但如此，他还趁罗文从身边走过的当儿，一把抢去了罗文手中的信笺——也不知身形肥胖的他，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变得有如猿猴一样的敏捷。

“你小子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他摇晃着手中的战利品，挤眉弄眼地说，“不声不响的，就把人家姑娘给骗到手了；看来我们大伙儿，全都被你一脸忠厚的样子给骗了啊！”

“别瞎说！”由于怕扯烂了折子，罗文也不敢扑上去硬抢，只好在一旁板着脸道，“这只是加洛林先生的手令而已。”

“……加洛林？那个牢头儿？”马克西姆显然大吃一惊，“真的假的，那个矮子居然生得出这么标致的女儿？……还这么高，唔……百分之一百不是他的种。”

趁马克西姆走神，罗文一把又将手令给抢了回来，这才没好气地反击道：“怎么，嫉妒了？不服气自己也找个女人去生一个呀！”

“嘁，女人有什么好？”马克西姆不屑地嗤了一声，“男人，有酒和手中的铁锤就足够了！”

“……还真是可悲的人生。”

“毛头小子懂什么。等以后，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能陪伴你一生的东西。”说这话的时候，马克西姆那通红的胖脸上闪过一片阴云，可见他年轻时，应该也是个有故事的主；只是他似乎并不想在这方面说得太多，“倒是你小子，要手令干什么？莫非是想进去见什么人？”

这个问题既好答又不好答——罗文要见的，自然是那个因为玩忽职守而被关进去等待审判的倒霉蛋库图佐夫，但为什么要见他呢？或者说自己想从这家伙身上得到什么呢？

罗文不知道。

其实就算是挖到了什么内幕，凭他一介草民想来也无力改变什么，这一点，罗文是很清醒的；但一想到夏尔洛先生有可能失明的双眼，想到那些烧得都黏在一处的尸体，想到自身上祸福未知的变化，罗文就感到胸中仿佛多了一把邪火，正腾腾地按捺不住。

——凭什么他们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就该着了跟着遭殃？凭什么他们做了那么多的恶，就能够连个交代的话都没有？凭什么这个世界，就应该按照他们的意志去旋转？

凭什么！？

“就凭他们是大人物，有权有势。”罗文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不知为什么，胸口的那一把邪火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还有了愈烧愈旺的趋势，让他想焚尽一切，哪怕是自己也一同化为灰烬也好。

这种情绪出现在罗文身上，其实是很反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次奇怪的改造有关。

“难道是副作用，开始慢慢显现出来了？”罗文暗暗地猜测着，但似乎不得要领。

从马克西姆的铁匠铺出来，罗文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店铺的，起码把熊皮先送回去再说，只是还没走出去多远，就迎面撞碰上了一个令他十分意外的人物。

准确地说，是令他意外的“类人生物”才对——面具、斗篷、腰畔的长弯刀，即使是其人就站在太阳底下，看上去也会有某种不真切的感觉，仿佛她的人，会随时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似的。

“努尔瑞拉？”罗文试探地唤了一声，毕竟上回被袭，最后还是有两个黑暗精灵刺客跑掉了；刚吃过一次亏的他，可不想再次因为认错了人而稀里糊涂地吃上一刀。

尽管理论上，刺客似乎不应该这样大咧咧地拦在路中央。

“你忘了东西。”努尔瑞拉的声音让罗文不禁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她的动作，却让罗文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她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将连弩递了过来，还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要知道在浮冰港，不，是在大6上任何一个地方，连弩都是管制到不能再管制的危险物品，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递过来，你让罗文他是接还是不接？

好在努尔瑞拉又递过来一样物品——是一件跟她身上样式相似的斗篷：“邦布说，在没搞清楚太阳藤植入有什么具体的副作用前，你还不能过多的接触阳光。”

“呃……谢谢。”罗文赶紧披上斗篷，遮住那把很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的连弩，“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似乎我并没有跟你说过我住在哪里。”

“相移蜘蛛的血。”努尔瑞拉冷冷道，“我的那些同族，凭借一点点血液都能找到你，何况你现在身上，至少有一半血液属于我的魔宠。所以！在我的感知中，你就相当于我的另外一只魔宠，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找不到？

“……你在生气吗？努尔瑞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