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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兰若处

夜已经很深了，教官还是没有回来，大家都知道肯定出事了，但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山林，除了等待，谁都没有办法。．张颖组织学生们折了很多树枝，在营地外生了一大堆篝火，一方面希望可以为未归的教官指引路线，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壮壮胆。
江晓风把剩下的野猪肉用刀削成片，分给大家烤着吃了，只是这鲜嫩的野猪肉昨日吃着还觉得很鲜美，但今天咬在嘴里却都不是个滋味。雷耀文用手驱赶着蚊子，嘴里喃喃念叨，抱怨教官迟迟不归，张颖怒目一扫，他就吓得再也不敢啃声了。

时间已经晚上点过了，一圈人围坐在火堆旁，有心无力的打牌、闲聊。

“这么苦等也不是办法，我去找找他们看。”江晓风看了看时间，悄声对雷耀文说。

“这么黑，你去哪里找他们？”雷耀文很奇怪。

“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许我可以帮点忙。我的眼见好，可以在晚上看见东西，只是你要帮我瞒着小辅导员，女人挺麻烦的，让她知道了指不定搞出什么事端。”江晓风回答道。

雷耀文想了想也对，这家伙既然能满山逮野猪回来，出去走走夜路还真算不得什么危险，也许还真的可以帮点忙，于是点头答应，反正一堆篝火旁坐了三四十号人，少了一个两个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端倪。一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觉得这个辅导员挺事儿妈的。

夜已经深了，张颖的眼皮也开始打瞌睡，不知不觉靠着棵大树小憩了片刻，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寒颤登时醒来，看着围坐火堆的一圈学生，感觉有点不对。

“大家都在这里，没有人回帐篷睡觉吗？”张颖问道。

雷耀文心里打了个突，赶紧抢先说道：“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回去睡了吧，保持好体力，明天如果教官还没回来，我们就得自己走出去了。”

“等一等！”张颖挥手让大家站住，站起来数了一下人数。

“少了三个！”

“老幺被咬了，在帐篷里休息呢！”有人说。

“那还有两个到哪儿去了？马上清点人数。”一番清点，除了江晓风，还少了一个新闻班的一个叫卢佳的男生。

“江晓风说他去找教官去了，让我不要告诉您，但卢佳我可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我也是想着教官早点回来啊，没想过会出事儿的。”雷耀文叫苦不迭，心想都说女人是数学白痴，咱这辅导员的眼睛怎么跟自动计数器一样。

张颖的目光都快成大杀器了，狠狠地在雷耀文脸上扫过，但现在实在不是开批斗大会的时候，唯有按下心头火气，问道：“除了江晓风，还有谁最后见过卢佳的？”大家相互对照了一下记忆，确定大概二十分钟前，卢佳进帐篷给姚文华送烤肉，就再没有出来过。

“快去看看姚文华！”结果一群人拥进帐篷才现，不但少了卢佳和江晓风，就连帐篷里的姚文华也不见了。

恐惧，好像一种肆虐的病毒，迅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一整天的经历好像一部恐怖电影一样，先是姚文华被咬，让大家心情郁闷；紧接着教官又无故失踪，让大家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现在三个学生的消失，仿佛让这种不祥的预感变成了现实。夜很黑很静，除了夜风吹过树枝的沙沙声，就只有木柴燃烧时偶尔出的爆裂声，漆黑而寂静的夜幕深处，好像有一双恶毒而贪婪的眼睛，正不时地打量着他们。

忽逢大变，大家都习惯性地望向自己名义上的老师，希望她能拿个主意。虽然平日里对辅导员都感觉挺烦人，但真正遇到事情，还没有谁能拿得出一个好主意。

被许多人用期望的眼神盯着，张颖感觉自己都快抓狂了！自己原本可以好好的在军营呆着，没事儿跑来凑这热闹干啥，这帮小毛孩自由教官管着，多一个自己能挥什么作用！诅咒这该死的军训！诅咒这该死的野外生存！诅咒这没用的教官！诅咒那自以为是自说自话自作主张自大自满的江……这该死的江晓风到底跑哪儿去了！

委屈的眼泪就在张颖眼眶里打转，如果她不用力掐自己的大腿，泪弹子忍不住就要流下来了。

“张老师，我们现在应该办？”虽然看得出张颖就在爆的边缘，雷耀文还是大着胆子问道。

“大家今天晚上都不要回帐篷睡了，围坐在火堆边上，多讲讲笑话，能熬的就熬个通宵，等明天来接我们的车到了就好了。”张颖平静了自己的心情，放松语调说道。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切实可行的办法，女人都怕黑，同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躲在暗处使劲折腾人的心理恐惧比起来，她倒宁可希望冲出来一群野狼或者匪徒，这样还能够率领着学生们拼死一战。

“本来今天就该到的，明天车子能来吗？”雷耀文点着头，嘴里却忍不住犯贱，看着哪壶不开专门提哪壶。

“车子不来我有什么办法！”张颖终于被点“爆”了：“你一个大男人，半点主张都没有，只知道问问问，有点用好不好！我是女生诶，我只比你大三岁，三个月以前我也还是学生，力气没你大，个子没你高，跑得也没你快，遇到危险我肯定比你先死，凭什么所有问题你都要问我！要不是那两个笨兵失踪了，会有这些事情吗？要不是你跑去捉什么野猪，会生这些事情吗？要不是那个江晓风带的好头，会生这些事情吗？”

张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来的。可怜雷耀文还没找过女朋友，压根没有见过女生不讲道理的样子，此时乍闻河东吼，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火堆里。

“我带头我检讨，回去以后我和老雷给您写书面检查，但两位教官的责任就不要追究了，人死为大。”江晓风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

兰若处，其实不过古时僧侣们私聚修行之地而已，几间破败不堪的石屋孤孤零零的被遗忘在这荒野的山坳之中。当年建筑时的选材就并非上层，加上数百年的荒芜，这里实在看不出半点人居的模样。齐腰的荒草将小径覆盖，接天的巨木把顶上遮得严严实实，连半点月光也漏不下来。

这里距离“野外生存”的营地不算太远，直线距离在三公里之内，但如果不是有浓烈的血腥味传出，江晓风可以肯定这里再过五百年也未必有人能找到。两位年轻的教官就死在这里，他们死的样子很凄惨，看样子是遭到了未知生物的袭击，颈部被咬断，全身的鲜血都流干了，脸上露出狰狞恐怖的表情，显然死亡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样的死亡场景让江晓风想到了招财猫。

原本他是不打算带张颖去看的，但吃不过张颖的再三坚持，遂一帮人又结伴鱼贯前往。出乎他的意料，张颖并没有如他估计的那样尖声惊叫或者干脆吓晕过去，她虽然浑身抖，嘴唇青，脸色白，但还是强撑着亲手为两位教官合上了眼。

此刻，一群人正围坐在兰若处的正堂里，这附近虽然多了两具尸体，但毕竟这里有石墙可以遮风，有屋顶可以避露，如果真的有野兽来袭，依屋而守，也多了几分把握。刚才和军区已经联系过了，明天一早车就能到，他们要做的，只是守在篝火边，渡过接下来几个小时的黑暗。

已经晚上一点多钟了，大家谁也不敢闭眼，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雷耀文抱回了一堆在外面新折的灌木枝，一根一根扔进火里，看着树枝在火里一点点烧尽，化作轻烟。

“老江，你说我们不是撞鬼了吧？”雷耀文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低声问道。

“鬼片看多了吧？”江晓风白了他一眼：“一帮大男人又没豆腐给你吃，讲鬼故事想吓唬谁啊？”

“这可是兰若寺，黑山老妖的老巢啊！”雷耀文急了：“这故事可是在聊斋里确确实实写着的，我看过，不是徐克瞎编的，闹不好这里真的有鬼啊！”

“兰若寺就是野和尚住的野庙子，正法时期中国有几万个，有的甚至连房子都没有，几块破石头围一圈儿就是，要都有黑山老妖，那全国的秀才都能抱个小倩回家了。”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黄教官那么厉害，跟他切磋让我一只手都能把我放倒，现在就这样死了，不是遇鬼是什么？还有老幺和卢佳是怎么回事，怎么凭空就跟消失了呢，连声救命都没有。老幺受伤了还可以理解，卢佳那个娘娘腔平时可是最爱大惊小叫的，见到蟑螂就跟裸女见到色狼一样。”

江晓风低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神仙，具体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你放心，今晚既然我在这里，那你们应该是安全的。”

等了一会儿，雷耀文没有回应，回头看时，这厮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

江晓风哑然失笑，心想毕竟年轻，熬到深夜就熬不住了，可是一回头却现不对，就在刚才说话时，坐在篝火边的三十多个男生全都睡着了，有的手里还拿着一副扑克，有的嘴里还咬着半块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