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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凤呆立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耳边又传来柳朴山声嘶力竭的喊叫声:“这是障眼法!青凤!快杀了这个邪魔!”朱秉正也正色道:“师妹,十八年前师娘去世的情形我是亲眼见到的,又何来骨肉分离之说?分明是白骨人魔穷途生诡计,变化模样来惑乱你的心智!师妹你千万不要上当啊!”一边说话,一边向身边弟子连使眼色。
北宗众弟子见师傅示下,一齐挺剑跃出,正待将白骨人魔乱刃分尸。突然大厅里响起一声大喝:“且慢动手!”众人回头一看,只见齐云派掌门李云舟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重伤之下本来面如金纸,但此时脸色酡红如血,袖口微微抖动,显然是心潮激荡难以自抑,眼光直直的定在白骨人魔脸上,好半天才颤声问道:“你是……是红莲妹子?”
白骨人魔待要回话,突然垂首大咳,一直呛出几口鲜血来,喘气道:“嘿嘿,李云舟,亏你还记得有个妹子!这么多年来我下落不明你也不闻不问,这会儿倒有脸充起大哥来了?告诉你——你妹子李红莲十八年前就死了,如今我的名字叫做白骨人魔!”
李云舟嘴唇微微颤抖,脸上神情似悲似喜,哽咽道:“没错……没有错,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声音变了不少,但样子却一点没变……错不了的!”他被夜叉震伤经脉后已是心乱气浮,此时忽逢奇变更是有些神志不清,一面说话,一面便恍恍惚惚的朝白骨人魔走去,刚迈出两步,不留神脚下一绊,跟着身子向前倾倒。
两个齐云派弟子飞身抢出搀住李云舟,余下弟子也都围拢过来,纷纷叫道:“师傅!”
李云舟扶着弟子的胳膊喘了几口气,指着白骨人魔说道:“快,快把你们的红莲师姑扶起来!”四五个齐云弟子齐声答应,就向白骨人魔奔去。
忽然朱秉正疾步上前,挡在齐云弟子身前,侧身向李云舟道:“李师叔切莫轻动,这白骨人魔擅于**之术。方才假冒我师娘来迷惑我师妹,这时候又变化成模样来欺骗你,无非是想瞒天过海,苟延残喘。李师叔万万不可轻信邪魔!”
李云舟盯着朱秉正,眼睛里满是疑惑,问道:“秉正你这是怎么了?哪来的什么邪魔?这明明是你红莲师姑,当年你也识得她啊,为何现在认不出来了?”
楚鹤龄插言道:“李掌门,白骨人魔是与我正道为敌的妖邪。别说她用妖术迷惑你,就算真的是你至亲之人,你也应该以道宗正统为重,除妖降魔,大义灭亲才是!否则怎对的起齐云派列祖列宗?”
李云舟断然道:“不行!若是我连亲妹也不能保全,那才叫对不起列祖列宗!”回头大声道:“齐云弟子听着,今日定要护你们师姑周全,若是有人胆敢出手犯害,就与他死拼到底!”他性子原本粗疏,情急之下再也不顾道宗各派的脸面。
白骨人魔微微笑道:“这还象个作大哥的样子!”
齐云弟子齐声答应一声,当下就有二十多个弟子冲上前围在白骨人魔身前,面向外仗剑排成一个圆圈。
楚鹤龄向白善道、蒋莫言连施眼色。那二人早对白骨人魔恨之入骨,这时便借机道:“反了,反了。齐云派甘愿与妖魔同流合污,难道想要自绝于正道,与道宗为敌么?”三清、罗浮、五台派弟子闻言拔剑而起,一涌而上将齐云派团团围住。
突然柳朴山大喝一声:“九华弟子听我号令:快快上前铲除妖魔,阻挡者诛之无罪!”
白骨人魔应声道:“柳朴山,有种就亲自上来动手!堂堂道宗掌门连我这重伤之人也惧怕吗?”柳朴山脸色铁青,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牙关紧咬并不答话。
北宗弟子都不动弹,一齐回望朱秉正,只见朱秉正一挥手,众弟子这才拔剑围了上去。五台、三清等派素知九华派与齐云派交好,此时见九华派持剑上前都不知道是敌是友,更有十几个五台弟子反身与九华派相持。一时间,大厅里白刃闪亮,人人暗自戒备。
另一边,无为道长和张守平面面相觑,束手无措。周风烈对正道已是心灰意冷,只是袖手冷眼旁观。大厅中再无一人说话,眼看一场血肉四溅的厮杀就要一触而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渺渺飘来,叹道:“驾苍龙欲高举,览浊世之纷纭。念长生而淡然,惜灵伤余太息……各位本是同门,如此争斗不休,伤人伤己又是何苦呢?”跟着各派弟子只觉手腕一麻,长剑纷纷脱手而出,“丁零当啷”落了一地。
白骨人魔笑道:“和事老来啦!这一招‘撒豆成兵’真是厉害,仙宗法术果然大不相同。”
众人正在错愕,就见一个峨冠鹤氅的人从门外走来,一只浑身雪白的大猿猴跟在其身后,喉咙里唧唧呱呱低鸣不止。
来人正是昆仑派赵秋玄,他人未至而威先立,飘逸中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见他走来,道宗众弟子都不由自主的向两旁退开。
赵秋玄一直走到大厅中央站定,四下里环视一圈,朗声道:“早间贫道有言不干预道宗大会,为的是诸位能不偏不依,公正平和的自断道宗大事。适才听闻这灵猿禀报,才知道诸位在这里争斗。”说着伸手抚摩白猿头顶,白猿垂头低目呱呱做声。
再举目一看,地上白森森的骸骨和鲜血相映成色,赵秋玄眉头微微一皱,接着说道:“诸位为了翻天令而来,自是想以此令重聚道宗声势,扶正祛恶。但各派如此残杀必定令道宗元气大伤,即便是得到了翻天令又有何用?各位杀气如此之重,若是我迟来一步,这长生殿不就要变成修罗场了么?”
朱秉正答道:“仙师有所不知,方才拼斗是为了铲除邪魔,殉难的几个弟子都是被这白骨人魔所害!”伸手向白骨人魔一指“降妖伏魔乃道宗本分,为了扫除白骨人魔我道宗弟子决不惜身。”
李云舟喝道:“秉正你怎么了?口口声声说你师姑是妖魔,你中邪了吗?”
白骨人魔冷笑道:“好一个道貌岸然的朱掌门。我倒想把你做的那些坏事说与赵道长听,让他来品评品评谁才是真正的邪魔!”
赵秋玄挥手止住众人争执,转头看着白骨人魔道:“白骨人魔,你在塞北素有恶名,正道中人都欲杀而后快。但适才听李掌门言语似乎与你渊源甚深。此时你身负重伤不能再伤人,便可趁此机会将个中原因当众分说。若是真有下情,在座正派放你一条生路也未可知,如何?”
白骨人魔裂嘴一笑道:“就是这句话!有昆仑派赵道长做主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秋玄四面作揖,道:“各位道宗道友,李掌门,有道是‘话到分明气则平’,请诸位且少安毋躁,看我面上将心中端倪说出,事情一明了,说不定便能解开怨结,止息干戈。”
众人本来早已是疑窦丛生,也极想知道心中疑问的答案。这时见赵秋玄出面便无心再斗,各派弟子不等掌门令下都纷纷走回原地。青凤心潮起伏,兀自站立不动。程观云见她神色木然,心下暗自担心,鼓起勇气挪到近前,低声叫了声“师姑……”青凤无动于衷,好似根本没有听见。
紫元宗抱着那突厥丑女一直缩身在墙角,目光只在青凤身上。他禀赋原本不低,但被暗无天日的囚徒生涯蒙蔽了心智,使他心地还象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般单纯。眼见各派间纠葛诡异奇崛,紫元宗却毫不在意,只一心关切青凤的安危。
大厅中间登时空空荡荡,只剩下白骨人魔半卧半坐的靠在覃秋山的尸体上。
李云舟见状回头对弟子道:“快把你们师姑扶上椅子!石砖上凉,她重伤之下怎能撑得住!”
白骨人魔大声应道:“少来这一套!我是突厥人,坐石头上正合适!”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颗红色丹药塞进嘴里,苍白的脸色登时泛起一抹淡红,一缕发丝轻拂在唇边,那孤单傲然的样子真如玉梅临风一般。
不一会,猴仆上来将厅堂中血迹尸体清理干净,摆上一个锦套小几让白骨人魔依着。
再过片刻,又送上热茶点心来,大碟小碗的摆在檀木桌上。各派弟子也都各分得四个白面馒头。
此时已过申时,日头偏西。众人早就饥火难耐,一见点心干粮都暗合心意,当下也顾不得礼仪辈分,就在大厅里相对站立而食。
赵秋玄待众人吃喝少时,手中端起茶杯道:“诸位远道而来。贫道安排不周委屈了大家,这杯清茶就权当赔礼吧!”众人见他谦逊都躬身回礼,口中诺诺而言。
赵秋玄喝了口杯中茶水,转头对李云舟道:“李掌门,贫道有一事不明,还请明言指点。”
李云舟道:“赵道长请讲。”
赵秋玄指着白骨人魔道:“方才在门外听李掌门称呼此人为亲妹,难道她真是阁下至亲么?这人是突厥七星教高手,怎么与道宗齐云派有瓜葛?请闻其详。”这句话也是在场大部分人想问的,于是众人都停食不语,一齐把目光集中到李云舟身上。
李云舟盯着白骨人魔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长叹一声道:“不错,错不了的!她正是我的亲妹子李红莲。青凤侄女和我妹子年轻时长的一模一样,我向来以为青凤是红莲和柳师兄偷情所生的私生女……”
白骨人魔李红莲大声骂道:“胡说八道!谁跟柳朴山这王八蛋偷情?”
李云舟没有回话,眼睛望着门外的天空,似乎当年之事历历在目。他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当从我父辈说起——我亲生父亲元德公乃是九华派前任掌门……”
这话一出口,除柳朴山、朱秉正几人外,余者人人脸上变色。原来九华派前任掌门的名字正是叫做李元德,因为没有子嗣所以才传掌门之位于大弟子柳朴山,此时齐云派掌门李云舟自称其子,不由得令人匪夷所思。
只听李云舟接着道:“我父亲和齐云派掌门韩公廷坚乃是生死至交。一次父亲酒后起性,带着廷坚公的独生儿子骑马打猎,不想一时大意那小孩竟从马背上摔下来,不多时就死了。廷坚公仅此一子,闻讯后十分伤心。父亲过意不去,便将我过继给他做儿子。”
“廷坚公并不答应,对我父亲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岂可令你也受这失子之痛’,父亲却说‘我有一儿一女,儿子给你还有女儿,再说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若是不应允我就只有以死谢罪了!’廷坚公这才点头。”
“从此后我就被送到齐云派韩掌门家,改名做韩云舟。那年我只有四岁,而这件事两家都秘而不宣,所以别派都毫不知情。我十六岁时廷坚公因病去世,临终前将实情告诉我,要我归宗改姓为李,并继承齐云派掌门之位。因为我年纪尚小,所以暂由齐云派名宿张凌风代摄掌门之权,待我十八岁时便正式举行传位大典。”
“当我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九华掌门时,心中真是悲喜交集。当即就上门认亲。没想到父亲却不相认,仍以叔侄之礼待我。我心中惆怅忧烦,在大门口徘徊良久。这时一个十三四岁少女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对我含笑说道‘你就是那个自称是我哥哥的人吗?’她穿着一件嫩绿的小褂子,面颊旁垂着两条小辫子,耳朵下两个耳坠子荡秋千一般乱晃……那时的情景如在眼前,红莲妹子,你还记得么?”
李红莲嘴唇紧闭,脸上闪过一丝凄然之色,但随即又恢复了毅然冷酷的表情,冷冷的道:“说这些作什么?我全忘了!”
李云舟道:“你忘了,我却还记得——我立时就知道那少女就是我亲妹妹李红莲,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我心中忧愁顿消,满腔思亲之情都化作对妹妹的手足之爱。从那以后我有事没事就往九华派跑,每一次都带给她许多玩意,有糖人、桔梗编的小花篮、柳条作的蝈蝈……红莲妹子也知我疼她,背地里就叫我大哥,还时不时给我做双鞋底……只是红莲有时性子很倔很野,特别是发脾气时往往举止狂野,行事不顾后果。我记得曾有一次,她和**为争一个泥娃娃拌嘴,生起气来竟把别人的脸抓的稀烂。哎,青凤侄女虽然也莽撞任性,但比起她母亲来可要好的多了。”
“不觉间过了几年,我正式继任掌门不久后就娶了亲,在江湖上着实也办了几件大事。就在这一帆风顺之时,那齐云派前辈张凌风自持功高,竟对掌门之位起了觊觎之心。他用尽心机与我明争暗斗。但我内有本派门人的拥戴,外有九华派的扶持,张凌风始终不能得手。最后他一怒之下就自封为齐云掌门,带着门下弟子在辽东另立山头。我身为正宗掌门自是不能容忍齐云派一分为二。便决定率领齐云派弟子远征辽东,清理门户。”
“我知道这一战路途艰险,吉凶难料。临走时我去到九华派想拜别父亲,顺便再嘱咐红莲妹子几句。刚一走进后宅大门,迎面慌慌张张的跑来一人,我定睛一看正是红莲。她满脸通红低着头只顾跑,连我叫她也不应,好象做了什么错事怕被人抓到一般。我心中诧异,顺着她跑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九华大弟子柳朴山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件物事正愣愣的发呆。”
“柳师兄年长我十岁,处事老成持重,是九华派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为我素来敬重。
那时忽见他面带窘色,我料想定是红莲淘气捉弄了他。走近一看,却见他拿着一个极精致的香囊,香囊中间绣着一朵很鲜艳的并蒂莲。”
“我一直站在他身前。好半天柳师兄才回过神来,急忙把香囊收入怀中,喃喃说道‘这是红莲给的……’我听到这句话,猛然想起刚才红莲的神色——那正是少女羞涩含情的神态啊!我已是成家之人,立时就明白了红莲妹子原来喜欢柳师兄,这香囊说不定就是表明心意的定情信物!”
“看到柳师兄这样一向稳重的人也羞赧失态,我不禁又好笑又尴尬。不过心底里着实为红莲高兴。红莲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我怕的就是她乱生绮念迷上那些浮滑小子,以至贻误终生。现在有柳师兄照顾关爱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当下我也没有点明,只淡淡的说几句寒暄的话,柳师兄不住点头,忽然没头没脑的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待她的。’我一听这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但心头也再无牵挂。第二天我便率领齐云派弟子远赴辽东。”
“谁知这一去就是两年。我们历尽艰辛才将所有叛徒都追获降伏,那张凌风也自尽身亡了。办完这件事我立即就起身回江南。一路上想到马上就要和家人团聚,我禁不住喜乐难抑。可奇怪的是越接近家乡,我反而越是心惊肉跳,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回到家中,我先安顿好妻子和齐云派内部之事,跟着就到九华派去探视父亲和妹妹。刚踏进大门,我就看见到处都垂着黑布,人人穿着丧服,柳师兄披麻带孝出来迎接。我心中惊疑,一问之下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柳师兄已经娶亲,而红莲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只两年时间九华派就已是物是人非!我急忙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柳师兄告诉我说,我走后发生了一件大事,九华派差一点因此遭受灭门之祸!”
李云舟说到这里,赵秋玄插言问道:“李掌门,你所说灭门之祸……是否就是昆仑弟子抢夺翻天令一事?”
李云舟点头道:“不错,我听柳师兄说,有一位仙宗道姑上门强要翻天令。九华派是道宗掌令门派,当然不能答应。那道姑立时翻脸动手,九华派前辈大半都被她杀死,翻天令也被抢走了。我父亲急怒攻心,不久就一病而逝,红莲也离家而去不知下落。”
赵秋玄叹了口气,说道:“那个抢夺翻天令的仙宗道姑正是我们昆仑派弟子文秋云。
当年她与武成灵师妹并称为昆仑文武二姝。分别参修天道文理和地道武运。后来李靖到昆仑山学道,终日与文师妹相处,两人渐生情意。三年后李靖师满下山。临走时,我师傅说有一宝物相赠,大家心想定是要送给他什么法宝了。谁知师傅却把文武二姝叫到面前,让李靖二选其一带下山去。我们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师傅竟会把师妹送给李靖。”
“当时在场之人都知道李靖素来与文师妹交好,以为他必定会带走文师妹。没料到李靖却挑选了武师妹。师傅问其理由,李靖答道‘如今时逢乱世,武略最为要紧。文章笔墨纵然冠绝于世,也不能平定天下,故而弃文取武!’”
“我师傅大笑道‘吾观汝气象,知有王佐之才。故特命文武二姝辅佐,若是二女并取,则文武双全,日后必然出将入相。今汝舍文而取武,异日但为一名将耳!’李靖方知师傅让他选择乃是试探其志向,但话已出口难以反悔,只得带着武师妹下山。从此李靖果然武运不衰,战无不胜,成为唐朝开国名将。”
“那李靖带武师妹下山后,文师妹便整日忧思惆怅,常常说自己因修炼文道而柔弱怯懦,所以李靖才抛弃她。她情深入骨难以自拔,就想收集世间厉害的法宝炼成奇术,再与武师妹比个高下,以期重获李靖青睐。”
“她偷偷下山四处搜寻,不知从那里得知翻天令可以驭使天下妖魔,是道宗第一法宝,这才找到九华派,上门抢夺翻天令……后来昆仑弟子将她捉拿上山,她却又寻机逃跑了。几经周折,我们在蜀中峨眉山下找到了她,将她关入昆仑山无极洞中,日夜以玄冰炼心,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哎,虽身受如此责罚,但文秋云因杀孽太重,至今仍是不能得以赎罪啊!”
紫元宗听见赵秋玄说到“峨眉山、道姑”这几个字,心中不由一动。忽然想起了峨眉山下那段奇遇,那个躺在草丛里的神秘道姑,还有那个让他成为哑巴的“糯米团”……
只听李云舟接着道:“原来如此,自古恶有恶报。昆仑派乃是仙宗,自然会给我们一个公道。那时侯我并不怨恨昆仑派,只是担心红莲的下落。问起她失踪的原因,九华派的人都是含糊其辞。又过了几年,柳师兄的女儿柳青凤长大了。看她的相貌酷似红莲。我才渐渐明白过来——一定是红莲和柳师兄偷情生下了孩子,柳师兄碍于身份不便立刻相认,红莲因此负气离家出走。这件事是九华派的难堪之事,所以九华弟子都是讳莫如深。”
李云舟顿了一顿,叹道:“我素知红莲的倔强性子,她若是不愿回来,就算找到她也没有用。于是我就不再寻找,只等她消气后自己回来……”
说到这里,李红莲打断他的话头,连声骂道:“蠢材!蠢材!有你这般愚蠢的大哥真是我前世造孽!我若是因为与柳朴山有私情而离家,为何十几年来与你毫无联络?难道我有委屈不会找自己的兄长做主吗?我又怎会忍心十八年不见自己的女儿?你自己愚笨居然不能念及于此,真是世间少有的蠢材!”
李云舟瞠目结舌难以作答,好半天才道:“这……这我却没有想到。红莲,那当年你为何要出走?又为何十几年音信皆无?”
李红莲朝九华派看了一眼,目光怨毒至深,沉声道:“我若不隐行匿踪,早就被柳朴山、朱秉正这两个恶人害死了。近年来我在塞北草原上居住,倒觉得突厥人比汉人更加可亲可信。我在突厥人中间安乐自在,怎么会愿意再回中原,与你们这些所谓‘正道中人’同流合污?”
李云舟道:“你就为了这个原因,连兄妹之情也断绝了么?十几年来我这个作大哥的早晚寝食难安,你知道是为了什么?”说到最后一句,李云舟已是微带哽咽之音。
李红莲似乎心有所动,深深叹口气道:“我潜忍数年,等的就是在这次八宗道会上抢得翻天令,报仇雪恨,再与我女儿青凤相认。这几件都是棘手之事,需的事先计划周详。大哥你性子粗疏,若是走漏风声让柳朴山有了提防岂不坏事?我不与你通音信,实在是因为我大仇未报,不敢稍容疏忽啊!”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周风烈开口问道:“李红莲,你口口声声说柳掌门与你有深仇大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红莲凄然笑道:“问的好啊!我正要说到这件事——此事一旦公之于众柳朴山就会声败名裂,哈哈,在八宗道会上让大仇人声败名裂,我的大仇岂不是就报了么?”
她放声大笑,神情又欢喜又凄凉。众人听她将要说一件关系柳朴山声名的大事,都不禁心中震动。柳朴山更是脸如白纸,双手微微颤抖,显然内心惶急不安,站在他身边的朱秉正却神色如常,泰然自若。
李红莲笑了一阵,指着柳朴山对青凤道:“青儿,你可知道这个人是谁?”
青凤心乱如麻,心下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李红莲大声说道:“记住,柳朴山是你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你生身父亲是突厥人,是一位顶天立地的英雄!柳朴山跟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土鸡瓦犬!”
李红莲神情激动,忍不住埋首大声咳嗽,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喘了几口气,眼神慢慢安定下来,眉头微皱举目仰视似乎在追忆那尘封的往事。只听她开口缓缓说道:“我大哥说的没错。早先我确实被柳朴山迷住了。他是我爹的大徒弟,道术既高威望又重。在后辈弟子中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再加上他对我爹亦步亦趋,对师兄弟们假仁假义,整个九华派上下人提起他来无不交口称赞。连我们居住的池州城里也是人人仰慕。我天生好强,又正值佳龄,便想这辈子不嫁人则罢,要嫁就嫁象大师兄柳朴山这样的英杰。”
“我痴迷柳朴山,可是老天爷却偏偏让我遇见了另一个人!……大哥走后不久便发生了仙宗弟子抢夺翻天令一事。事发那天正是端阳节,九华派多位前辈以及门下弟子齐聚正堂,请出翻天令供奉参拜。后来有个自称仙宗弟子的女道士闯了进来,我父亲和众位师叔伯欣然相迎。但没有说上几句,那道姑突然暴起发难,几位师伯立时命丧当场。大家惊怒之下纷纷拔出长剑欲上前拼斗,可是不知那道姑用了什么法术,在场的九华弟子手中长剑一齐震落,跟着个个筋断骨裂倒在地上。”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道姑使的法术叫‘撒豆成兵’,乃是昆仑仙宗的仙术。赵道长,方才见你也使了这一招,但是威力比起你那文师妹来可要逊色多了。”
赵秋玄默默点了点头。他施术之时虽然心怀仁念未出全力,却也知道自己的修为法力确实不及文秋云。
李红莲接着道:“那道姑抢走翻天令,一路向外冲杀出去。也没有见她施放剑气或闪转腾挪,往往就是手一指,一念咒,挡在身前的九华众弟子就肠穿脑裂而死。我吓的魂飞魄散,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谁知刚走两步忽感到胸口剧痛。原来不知何时我的肋骨已经被震断了数根。仙宗仙术真是神妙莫名,我一直站在远处,而那道姑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为何能凭空震断我的筋骨?我惊骇之余只道遇见了鬼神,看着满地鲜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我醒来那道姑已经走了。正堂满地是尸体,四周围一片哀哭声,那是家眷们在号啕痛哭。接下来的两个月都是办丧事,今天是张师伯的,明日是王师叔的。开始我还和大家一起悲伤落泪,但这样的场面一天又一天没个完。我渐渐的再也挤不出眼泪来了,有时看到别人数黄道白的哭丧,反而只觉滑稽好笑。”
“死者长已已,而那些受伤断了筋骨的人才最为痛苦。那仙宗道姑法术不知有什么玄机——被打断的骨头虽然已接好,但不出两天又会断裂。我们的断骨接上又断,断了又接,如此反反复复真让人生不如死,各处的名医都已请过,偏方正方用了不少,可是断骨仍然接不好。有好几个弟子不堪忍受痛苦而偷偷自尽了。父亲也受了伤,看到九华派遭受如此重创,大家饱受折磨,他心中焦虑便病到在床。”
“就在这时候,池州城里来了一男一女两个突厥夫妇。他们在城里医治马匹,最擅长的就是接骨续筋。无论牲口伤成怎样,哪怕就算是肢体分离,他们也能治愈如初。池州城里传的街知巷闻,神乎其神,都称呼他们为神医。父亲听说这件事,就抱着一线希望把他们请到府中为众人接骨疗伤。”
说到这里,李红莲凝神不语,眼睛里闪动着光芒。过了片刻,她娓娓而言,语调十分的安宁平和:“那个突厥男人名字叫做阿布厥达,旁人都叫他阿布。我从看他第一眼起,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了他。说也奇怪,这阿布既不英俊,也无才智,还带着个蠢蠢呆呆的突厥女人。可我就是喜欢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他吃东西从不用筷子,从来不坐椅子总是蹲着,敞开的衣衫下露出一块块虬结的肌肉。他也不象我那些师兄弟一样讲礼仪、论尊卑,想笑的时候就哈哈狂笑,生气的时候就哇哇乱叫。真是个蛮子——可我就是喜欢他……”
“阿布医术果然了得,不出半个月受伤的弟子都已接好断骨,而且再也没有断开。我的肋骨也接好了。接骨的时候有一个九华派女眷在一旁看着,以防阿布对我非礼。可是……可是他还是趁机在我胸口摸了两把。当时我又气又羞,但现在想起来到有些意趣——这家伙看起来蠢蠢的不解风情……却原来也有这般风流念头,哈哈!”
李红莲说到这里,那灰白的脸上突然乍现一抹绯红,犹如黄昏里最后一丝绚烂的霞光。
她接着说道:“我并没有真的恼他。没过多久,我们就常常私下里相会了。我给他缝缝补补做点针线,他给我一些用马骨头雕刻的小玩意。我们无所不谈有说不完的话,但都没有相互表明心迹,我不好意思说出口,而他是根本不会说。”
“我与他相处日久,我渐渐发觉他也懂得一些浅显的法术,却又不懂培炼真气内丹,显然是旁门外道。一问之下,他也坦言自己是塞北七星教的教徒,因关外闹饥荒,此次来到中原只是为了凭一点七星教接骨术混口饭吃。”
“我可不管他是什么七星教、八星教,哪怕他就是妖魔转世我也不在乎。只觉跟他在一起总是说不出的自在。但是有一天,我偶然看见那个脏兮兮的突厥女人靠在他身上磨蹭,就象一条发春的母狗一般!忽然间我怒不可遏,全身的血好象都要沸腾起来。
如今想来真是好笑,我居然会跟一个突厥丑女人争风吃醋,可那时我就是妒火中烧不可抑制,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们!”
“当晚我与阿布在后宅花园相会,我对他不理不睬,他摸不着头脑,连声追问我是不是生病了。他追问的很急,我一下子就发火啦,心里想说的话脱口而出,我说了很多,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最后忽然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已伏在阿布怀里低声哭泣。”
“阿布直直的看着我半天,目光中狂喜不禁。他已是成了家的人呀,为何还象初识情味的少年一样兴奋喜悦?也许,他那突厥妻子从来就没有让他尝到过什么‘情味’吧!他将我紧紧揽在怀里,颤声说‘阿莲,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告诉他了么?原来我不知不觉把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我又是害羞又是欢喜,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把耳朵贴在他胸口,那‘蓬蓬’的心跳声浑厚雄壮,是我平生听过的最好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阿布在我耳边沉声说道‘阿莲!以后咱们再不分开了好么?’我正待答应,猛的想起了他那个突厥老婆,登时浑身如堕冰窟,一把推开他冷冷说道‘你还是和你妻子说这些话吧,我算什么呢?’他一下愣住了,似乎从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我见他木然呆立的样子,不由得又气又恨,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哭个不住,直哭的他也惶急不安,问我道‘阿莲,你别哭了,你说吧,你要我怎样?’我到底要他怎样?我也不知道,憋了半天,咬牙赌气说道‘我不管!你自己拿主意吧!反正有她就没我!’”
“听到这句话,阿布出了会神,夜风吹得他长发飘舞,身子象磐石一般一动不动。过了一会,他突然大声说道‘好!阿莲,你等着!’说完他转身离去。我以为他弃我而去,就站在原地独自伤心。哪知不到一个时辰他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个热气腾腾的包裹,往我怀里一递,说道‘阿莲!这回你可放心了吧!’我微感奇怪,赶忙打开包裹一看,月光下,包裹里面竟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眼睛圆睁直盯着我,正是阿布妻子的头颅!”
“那几个月来我已见惯了死亡,面对如此一幕并无丝毫惧怕,只是心中不太敢相信——难道他真的为了我杀死了他的妻子?”
大厅里众人悚然动色,想那阿布为了情人斩杀自己的妻子,下手犹如屠猪宰羊。如此决绝无情,心肠真如野兽一般冷酷残忍。
李红莲环视众人,冷笑道:“你们觉得他残忍无情吗?哼,我倒觉得他比那些两面三刀的假正经更重情意。”说着转头对青凤道:“青儿!你父亲敢爱敢为,率性而为,乃是个真男子真英雄,比那柳朴山不知好上多少倍!你爱的那个小白脸程观云萎萎缩缩,想爱又不敢说,跟当年的柳朴山有几分相似,我看着就不那么顺眼!”
柳青凤已经隐隐猜到那阿布就是自己的父亲。此时听到阿布所做之事,不由得背心发麻,一股寒气从头顶直透脚底。
李红莲接着说道:“阿布是个突厥男人。突厥人只讲弱肉强食不讲仁义伦常。再说他那突厥老婆无知无识和一头牲口也差不多,杀死这么个蠢物又何罪之有?我当时年纪虽小,但看过同门师兄弟血肉横飞的场面,早已对生死漠然淡视。这世道就是强者生存,蠢弱无能之辈合当灭亡,一个突厥蠢妇的性命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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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时我渐渐害怕起来,心想若是那天我也容颜衰败,他会不会也会对我无情?这些话没有说出口,阿布已从我眼神里知晓了。他抽出匕首,一刀削去了两根手指,面不改色的对我说道‘阿莲,以后我要学汉人的男人一样待你,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让我就象这两根手指一样死在你的刀剑之下!”
“我还能有什么疑惑呢?只是从心底里佩服我自己,佩服自己的眼光好,找到天下最重情意的男子。我赶紧撕下一片衣服替他包裹伤口,他喘着粗气一把搂住了我,我们站立不稳一起倒在草地里,就在草丛中我们成了好事……青儿也就是那一晚有的!”
柳青凤听到这里浑身微微战抖。一想到那突厥女人的头颅就在自己的父母身边,而他们却在肆意野合,她一阵恶心,胃中作酸差一点就呕吐出来。
紫元宗在墙角边若有所思,心想:爹生前说突厥人残忍无道,不讲廉耻。这几年我亲眼见过不少。但今日听闻这番话,才知道突厥人凶残无情至此,真是禽兽也不如之辈啊!想到这里,又想李红莲被自己的亲女儿打成重伤,原也可怜。只是……突然间,紫元宗脑中念头一闪,隐约感到有一件事不对,而且这件事关系重大。但他久受苦难心智还未恢复,寻思了半天还是模模糊糊想不起来。
大厅中寂然无声,李红莲喘了一会气,继续说道:“自从那晚把身子交给阿布后,我再也不许他碰我。要他将九华派的伤者人都治好后,再跟我父亲正式提亲,堂堂正正的娶我为妻。”
“阿布不知道这些汉人的规矩,但还是高高兴兴的点头应允。此后的十多天里,他果真尽心竭力的医治伤者,把所有的九华弟子当作亲兄弟般对待,还学汉人的礼仪,身上衣衫也整洁了许多,虽然闹出了许多笑话,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看着他那傻乎乎的样子,我心里却充满了甜蜜之意。”
“过了半个月,他忽然愁容满面。我问他怎么了?阿布说受伤的人都能痊愈,但大师兄柳朴山却难以医治。原来柳朴山伤在气海玄关,那里正是他培炼内丹之处。道书有云‘玄关者,是谓天地之根。绵绵存息,用之不勤,’此处若是重伤不愈,体内的真气便会象悬壶漏水一般遗失无余,一身的修为也会因此而废!”
“我一听着了慌,要他无论如何也要医治好大师兄。阿布说他精通的是接骨术,对医治内伤不很在行。我知道除了他之外,池州附近大概也没有郎中会医疗法术造成的伤害,于是我就要挟他说,要是让大师兄失去真气,他也别想娶我了!阿布大为着难,思虑再三,决定深入山林遍寻药材。我虽不愿他离开,但也希望大师兄早些痊愈,因此不加阻拦任他而去。谁知没过几天,九华派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阿布走后有五六天,忽有一江姓人家找上门来,说他们家的闺女和柳朴山私通,以至宿夜不归,求我爹为他们做主。他们哭闹的很凶,还吵着要去报官。我们九华派虽不畏官府,但也从不仗势欺人。我爹听闻此事就派人查寻,结果真的在大师兄房间里找到那个江家小姐。原来这个女子与柳朴山早有私情,闻知柳朴山受了伤就偷偷跑来陪伴他。数日间,两人朝夕相处一室,同吃同卧,难免没有那男女之事。”
“九华派是玄门正派,掌门人的大弟子却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更出人意料的是柳朴山平常稳重守礼,竟也暗地里私藏良家女子。我父亲震怒之下,立时就要把柳朴山逐出门墙。我见大师兄与我境遇相似,当即跪下为他苦苦求情。我爹也不想此事传扬出去,便命柳朴山第二天就迎娶那位江小姐,算是给江家的一个交代。”
“那天晚上我心乱睡不着觉。想起我与阿布的事一旦公开,是否也会象大师兄一样姻缘圆满呢?父亲伤病未愈又乍闻这件尴尬事,会不会经受不住呢?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便忍不住穿上衣服悄悄来到他门前探视。”
“当时已是夜深人静,丫鬟们都已睡去。我听见父亲在屋子里长嘘短叹,似乎满怀心事。我就推开门走进去。父亲一见是我,似乎吃了一惊,眼光就直直的盯在我身上,好半天一动也不动。我心里微感害怕,低低的叫了声‘爹’。父亲一下站起身来,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现出笑容。好象心中一个大难题已然破解了。”
“我正感奇怪,父亲走过去把房门关好,拉着我坐到灯下,仔细端详了我好一会,好象要把我的样子印在脑中一样。最后他长叹一声坐到椅子里,肃然说道‘莲儿,爹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
李红莲说的这里停声不语,转头瞅着柳朴山冷笑数声,问道:“柳掌门,你可知我爹跟我说的是什么事吗?”
柳朴山不敢与她对视,脸色铁青眼睛看着脚前的石砖,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红莲不再理他,左右顾盼一回,大声说道:“那晚我爹告诉我的事非同小可!乃是‘青龙白虎剑’的修炼方法!”
她的话音回荡在大厅中,而道宗各派掌门心里都是“蓬蓬”乱跳。惊讶、疑惑、兴奋、关注的神情浮现在各人脸上,仿佛都被青天霹雳给震呆了。过了许久也没有一个人出声相询,四下里的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李红莲接着说道:“各位一定很吃惊吧?自古道宗有‘一物一术’相传,一物是‘翻天令’;一术就是指‘青龙白虎剑’了。据说这‘青龙白虎剑’是天下第一剑术。炼成后可以通天彻地,移星换斗。可历代道宗高手辈出,又曾有谁炼成过?”
“那天晚上,我爹就给我讲述了其中原由。他说道——‘青龙白虎剑’最早不是道宗道术,而是天山仙宗最厉害的仙术。修炼此术必须有两件东西,一是‘青龙白虎剑’的剑谱,二是一颗叫做‘麒麟丹’的内丹。修炼之人将‘麒麟丹’服下运入丹田,就会自然生出氤氲罡气。再习练剑谱就能修炼成天下无双的‘青龙白虎剑’!”
“我爹还讲到——远在数百年前,一位天山派的仙师算定后世将出现一位大圣人,‘青龙白虎剑’正是这位大圣人的得意剑术。还算出是由一位九华道宗的弟子将‘麒麟丹’交到这位大圣人手中,其后再由这大圣人亲自上天山修习剑谱,最终才学得‘青龙白虎剑’!”
“俗话说‘天道不可违’,前世注定的事后世必要应验。那天山仙师便将‘麒麟丹’送给当时的九华道宗掌门,请他世代相传,一直传到后世那位大圣人手中。这件事由九华弟子泄露出去,在江湖上越传越神,人人都说九华派有一门神通无比的‘青龙白虎剑’。但其始终没有人见到过九华弟子施展此剑,于是道宗其他门派也自吹自擂,说‘青龙白虎剑’是道宗最高剑术,只因为太过深奥而难以炼成罢了!”
“那仙师说是由九华弟子将‘麒麟丹’交到大圣人手中的,由此推想,只要‘麒麟丹’不落在外人手里,那么这大圣人也必然出在我们九华派内部。因此‘麒麟丹’便作为掌门信物在九华派中秘密相传。一直流传了几百年。”
“这麒麟丹,乃是后天反先天,纯阴感纯阳的宝物。道书中历有记述:得之修炼者‘虚极静笃,妙合太虚,一任太虚中乾阳真炁,浸淫融洽,周身八万四千孔畅通无碍,其如麒麟耸身,是为麒麟丹’又有歌诀其赞妙处‘朝朝金鼎起飞烟,气足河车运上天。甘露遍空滋万汇,天山仙宗麒麟丹’。”
“‘麒麟丹’威力巨大,那天山仙师恐其误入他人手中,就用符咒封了‘麒麟丹’。并告之九华掌门说,那位大圣人是寅时出生的,封丹的符咒是‘遇寅而破’。意思就是说——‘麒麟丹’的法力只对寅时所生之人有效。平常人得到也毫无用处。数百年来九华道宗里曾出现过几位道术卓绝的掌门,他们也都是寅时生人,可以修炼‘麒麟丹’。”
在座道宗掌门暗自点头,都想九华派数代以来不时有道术神妙的掌门涌现,其法力高出其他掌门数倍,原来却是因为拥有“麒麟丹”的缘故。
李红莲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柳朴山!你原本是我父亲的爱徒,掌门之位和‘麒麟丹’本来非你莫属,可你却偏偏背着我爹私藏良家女子。我父亲对你失望之余,更觉得要把‘麒麟丹’交给你似有不妥,但实在又没有其他合适的掌门人选。思虑再三,还是觉得只传掌门位而不传‘麒麟丹’。将‘麒麟丹’暂交我保管三年,若是三年内你再有出格之举,便将‘麒麟丹’传给我大哥李云舟,由他代替你出任九华掌门!”
“我父亲嘱咐完这些话,便运气逆行周天,从嘴里就轻轻吐出一颗光彩夺目的明珠来——原来这‘麒麟丹’是藏在九华派掌门的身体里。父亲把‘麒麟丹’交给我,要我吞下并运气过周天,将那‘麒麟丹’安放在丹田中。我一边依言而为,一边问父亲,为何要那样着急的传掌门之位?父亲笑着说,他已经自知命不长久了。”
“我听父亲这样说,不由得悲从心生,也感到自己身上的责任重大。自从那晚以后,父亲就病卧在床,再也出不得门。家中大小事务都由柳朴山打理。没过多久,我也发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便偷偷让丫鬟叫郎中医治,郎中号完脉却连连道喜,一问之下才知道我是怀孕了!”
“我心里又急又怕,此事传出去父亲非得气死不可,九华派的名声更要大大受损。我彷徨无计之时,偏巧柳朴山带着新婚的妻子来探视。我心想这件事总也是瞒不过去的,便红着脸悄悄跟那江小姐说了。江小姐自然不会隐瞒自己的丈夫,也就把这事告诉了柳朴山。柳朴山对我毫无责备之意,反而将我安排在后宅中最偏僻的房间里,并严禁仆人们传扬此事。日间茶水不断,夜里仆婢伺候,照顾我十分周到。那江小姐也常常来陪我解闷,谈话间我才知道她也已经有了身孕。”
“大师兄如此眷顾,我心里只有感激。过了四五个月,我的腰身开始渐渐变粗,此时阿布也回来了,还带回来许多药材。他见我怀孕不知有多高兴,立即就要到我父亲跟前提亲,我却挡住了他。”
“父亲正在病中,怎么会接受一个突厥人做自己的女婿?我想不如让阿布和我爹先有机会亲近亲近,等他们彼此都熟悉了事情就好办了。于是父亲要茶要水的时候,我都叫阿布端去。阿布本做不惯这些小殷勤,但为了我们未出世的孩子他也咬牙照做了。
“这其间,柳朴山也和阿布谈得来。有一次,阿布兴冲冲的跟我说起柳朴山要他的生辰八字,说是要请算命先生看看与我的八字合不合,我看到大师兄如此的成全我们,心里是又感动又惭愧。”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而父亲的病越来越沉重,阿布的脾气却变得越来越坏。不知为什么,他会为一点点小事骂我,后来愈演愈烈,他居然无缘无故的动手打我……我长那么大,重话都没有受过一句,那时却常常挨打。他打的好厉害呀,轻则是耳光,重则拳打脚踢,更多的时候用木棍抽。我开始是还两句嘴,后来只好央求讨饶,但他还是毫不留情的打我。最后我也不支声了,只要见他抄家伙,我就把肚子捂着肚子往地上一蹲,咬着牙任由他动手打去。一个狠打,一个挨打,两个人都闷不作声,几乎每一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回。”
“平日里阿布也很很冷漠,一天之中很少和我说话,夜里外出很晚才回来。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也许突厥男人都这样吧。我不怨天尤人,是我自己当初跟了他的,自己种的果子自己吃。只是大师兄和江小姐再来探视,我总是推病不见,我怕他们看到我身上的伤痕。”
“两个月后,我父亲去世了。我在灵堂上哭的死去活来。旁人都说我是女悲父丧,其实我是在为自己而痛哭。那天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走出房门。守灵的时候,我忽然发觉丫鬟仆从们的眼光都有些异样,有些人还一边用眼瞟我,一边窃窃私语。我颇感奇怪,心想难道这些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我找来两个与我相厚的丫鬟去打听。至晚间她们回来了,但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我心中焦躁连声追问。那两个丫鬟才告诉我,府里都盛传老爷死的不明不白,还有人说看见老爷死后眉目塌陷,口唇边隐隐有血迹,好象死前忍受了剧痛一般。我吃了一惊,连忙叫人请来验尸的衙门仵作。询问之下,那仵作也说我爹骨节发青,七窍含血,似服了铅汞之类的毒物。”
“我爹早已不再炼丹,如何会生服铅汞?想来必是有人毒害。而父亲常常饭食无常,还经常把吃不下的饭菜赏给仆人们吃,若是在饭食中下毒,为何那些仆人没有中毒?
父亲每天都要吃的是药,如果要下毒就只能放在药里,但服侍父亲吃药的正是阿布啊!我猛然又想起这些天来阿布鬼鬼祟祟的深夜不归,好象有什么事隐瞒着我。我心中登时狐疑不定,隐隐又不祥之感。”
“那天晚上,阿布和平常一样,在房中用了晚膳后就出去了。我早有准备,换上一双软底绸鞋,拿了一把短剑就悄悄跟在他后面。为什么要拿短剑?我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有说不出的恐惧害怕,总觉得有凶鬼恶魔躲在暗处窥视我。”
“我远远的跟在阿布后面,只见他转了个弯拐进了一所孤零零的小房子。我定睛细看,发现那房子正是我父亲第四房小妾的寝屋。这位四姨娘是父亲半年前才收入家中的。长的容貌艳丽,年龄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自从父亲病后,她就一个人独自居住在这偏僻之处。阿布到她房中干什么?我想不明白,就站在原地等他出来。”
“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还没有见他出门。我再也忍不住,便蹑手蹑脚的走到那小屋的窗前,忽听里面有呻吟之声,我轻轻戳破窗户纸一看,不禁目瞪口呆愣住了。”
“那屋子里红烛摇曳,床上两个赤条条的男女抱在一起正行那苟且之事。我揉揉眼睛,这回没有看错,真的是阿布和那小妾正在偷情!两个人丑态百出,那小妾一边莺啼燕叫,一边说‘好,好,比那老鬼强多了!’。当时我还没有仔细思量,但听到这句话也立时明白那小妾口中的‘老鬼’就是我死去的爹爹。事情已经清楚了然,定是阿布和小妾私通,合谋暗害了我父亲!”
“我全身冰凉,但胸中一团怒火却好似要炸裂开来一样。转念想到阿布骂我、打我,原来是另有新欢,我又伤心的痛彻心肺,肝胆俱裂。夜里的凉风透骨生寒,突然之间,我似乎听到黑暗里有人‘桀桀’冷笑。猛地回头一看,背后空无一人,黑暗中磷光闪动,好象有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李红莲眼神迷乱,语调幽深。众人听她说的阴森都不禁心生寒意。朱雀更是缩在九华派人群中一动也不敢动。
李红莲接着道:“我直吓得手脚酸软,这时那笑声又在我耳边……不!是在我心里响起。一瞬间,我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这正是阿布死去的妻子呀!是她在笑!在笑我就要步她的后尘!在笑我快要与她为伴!我惊恐万分,魂飞魄散,心里恍惚已是神志不清。我记得自己好象尖叫了一声冲进屋子,向那张床直扑过去。手中的短剑乱劈乱戳,眼前猩红一片。仿佛有人握着我的手臂牵引着我一样!”
“等我清醒过来,发现阿布和那小妾都已是血肉模糊,倒在血泊之中。我呆立半晌,猛然惨叫一声,扑上去抱住阿布的尸体——他已经死了!我放声大哭,可没有一滴眼泪,只听到自己嘶哑的嚎叫声。我哭了一阵,只觉得心灰意冷,伸手捡起短剑搁在脖子上,准备也一死了之。就在这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阿布的胸口。他胸口上有一块奇怪的青斑,形状犹如蟹螯蛛足。我定了定神低头细看,那青斑正沿着肋骨在慢慢扩大!突然间,我想到了道书上一句话‘青气透骨,黑砂掩背,印堂灰暗,是乃中邪之象。’我赶紧将尸体翻过来一看,果然在他背心有一大块黑斑!”
“我惊骇不已,心想难道还有什么人敢在九华派中施行邪术么?勉强静下细细思索,我回忆起两年前池州城里曾经出过一个**的邪道,专门用邪术迷惑良家女子。中招者行为荒悖,做事与本性相反,是以闺阁淑女也会变成荡妇**。那邪道**女子后往往将其杀死,其死状也是胸口发青,背心发黑,情形跟阿布一模一样。我记得有一次我家对面袁家二妹遇害,就是那般模样。”
“后来九华派出面,由大师兄柳朴山带领师兄弟诛杀了那个邪道。事后偶然闲谈,柳朴山跟我讲起了这件事,还告诉我那邪道根本没有真气,完全是凭符咒害人,而他所用邪术的名字就叫作‘魇镇’!”
李红莲转头盯着柳朴山,目光中充满了怨毒之意,冷冷的道:“大师兄,多谢你那时给我讲了这‘魇镇’邪术,不然我还真会以为阿布对我变心了呢!”
在座的各派掌门皆是高手,都知道“魇镇”并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术,即使是没有修炼过的人也能施用。但此术对体内有真气的修道之士却是毫无效力,是以常常用来祸害寻常百姓。正道中人称之为下三滥的邪术,若遇到有人以此害人,必定诛杀无赦。
李红莲冷笑数声,接着说道:“那时我满腹疑窦,隐隐觉得有一个大阴谋正在慢慢揭示。当下也不再悲伤,站起身向自己的屋子跑去,满脑子都想着那‘魇镇’的施用方法。”
“一跑回屋,我便掀开阿布床上的被褥,再揭开木床板。看见那床下有一块泥土尚新,我用手轻轻刨开泥土,发现一件东西露了出来,捡起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正是一个桃木作成的小人!”
“桃木小人身上插满了钢针,头顶钉着一张布条。我仔细验看,那些钢针遍布铁锈,显然已是埋在土里多日了。而布条上歪歪斜斜写了几个字,却正是阿布的生辰八字!”
“这事已经昭然若揭,确是有人用‘魇镇’之术控制了阿布,使他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我又悲又怒,但心中却因此而坦然无疚,只是想着——阿布不是我杀死的!是有人用邪术害他!我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我要报仇!”
“我调息敛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又想到埋小木人的人一定就是凶手。但能进出我房间的,除了大师兄和江小姐就只有几个丫鬟了啊,难道是那几个丫鬟做的这件事?可是她们又怎么知道阿布的生辰八字的?又是谁教会她们用这‘魇镇’邪术的?我思索半天没有结果,就拿起木头小人走出屋门,直奔大师兄的住处。我想大师兄见多识广,又是我眼下唯一能依靠信赖的人,他一定能帮我找出元凶!”
“我穿过花园,来到大师兄屋子旁。忽然,我感到腹中一阵剧痛,直痛得无法出声。我知道这是动了胎气,心下也不慌张,就倚在窗户下静静休息,挨过这阵疼痛。无意间抬头一看,大师兄屋子里灯光明亮,两个人影清清楚楚的映在窗户上。”
“这时,就听大师兄在屋里说‘刚才锁魂灯突然熄灭,我想那人一定已经死了。等会夜深时,你到四姨娘房中去看看那人到底怎样了!’我心中一动,想起大师兄曾跟我说过,施行‘魇镇’时需用锁魂灯锁住人的魂魄,若是锁魂灯熄灭其人必死,正是所谓的‘人死灯灭’。但为何大师兄屋子里会有锁魂灯?他说的‘那人’又是谁?”
“我心下生疑,凝神侧耳细听。只听一人答言道‘师傅,要死就让他死好了,如今府里府外流言四起,大家都说这家伙就快成咱们的姑老爷了。若是这突厥狗不死,九华派的面子不都丢光了吗?又何必再去探视他的死活?’说这话的是柳朴山的大弟子朱秉正,他年纪虽小但机敏过人,深得柳朴山赏识,每每办事都引以为左右手。”
“当我听他说到‘突厥狗’三个字时,不由得悚然一惊。就听柳朴山接着说道‘死了当然好,但这阿布是你红莲师姑钟爱之人。要是让她知道了实情就不好办了。你去若见到阿布已经身死,也不要动尸首,只吓唬四姨娘几句,让她不要乱说就行了。’”
“朱秉正答应一声,又问道‘倘若现在已经有人发现阿布的尸体,弟子去还有什么用处吗?’柳朴山道‘若有人发现也不妨事。阿布是死于四姨娘房中,你可以众叫嚷,就说他与四姨娘有私情。”朱秉正连声应道‘对!对!这样一来,大家定会想到是阿布与四姨娘合谋毒死师祖的。他作下这般恶事正是死有余辜,旁人也不会深究——如此安排可算万无一失了!’”
“柳朴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叹口气道‘你师姑误入歧途,竟会迷上了一个七星邪教的邪魔。我用‘魇镇’制住阿布,为得是掩人耳目,大事化小。这样既不会引来更多的邪魔为其报仇,也可以保护你师姑名节!我九华派新遭重创,对付邪魔也只能用点权宜之计。但这‘魇镇’并非光明正大之道,以后你千万不可擅自使用,以免坏我九华派名声。切记!切记!’朱秉正诺诺答应,又听‘吱呀’一声,跟着脚步声响,想是已经推门而去。”
“我站在窗户下,象石头一样动也不动。两个人的对话一句句传到我耳朵里,犹如一个个焦雷炸响。震得我全身血液直冲顶门。眼前昏黑几乎晕倒在地。我靠在墙上歇了一会,就想立即冲进屋去和柳朴山拼命。这时肚子里又是一阵扯肝裂胆的大痛。我忽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便使劲忍住不叫出声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已是手脚酸软,背靠墙根缓缓瘫坐在地上。”
“不知坐了多久,只听有人推门走进屋中,朱秉正的声音又再响起‘师傅,好生蹊跷啊,那阿布果真已经死了,不过他是和四姨娘一起被人杀死的!’柳朴山急问道‘一起被人杀死了?那尸体呢?’朱秉正道‘我照师傅的吩咐,两具尸体都没有动!’柳朴山道‘这就好,不过两人同死确实有些奇怪。’朱秉正道‘是啊,那阿布和四姨娘裸身死在一处,师姑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闹腾起来的!’柳朴山道‘正是要她知道哩!说不定能点醒于她……等会衙门里的仵作来验尸时,你可让他把两具尸体摆成自杀殉情的样子。此事办好后给他十两银子,记住了吗?’朱秉正答应一声。柳朴山道‘我要独坐静思,休叫闲人打扰。你师娘也临盆在即,你去叫下人们仔细照看着。好,你下去吧!’”
“朱秉正刚打开门,柳朴山又唤他道‘等等,秉正,你师姑最近几天大概就要生产了,你还记得我叮嘱的话吗?’朱秉正道‘记得!务必要斩草除根!’柳朴山道‘对,除恶务尽。那突厥人的孽种不能留在世上,你师姑如今还没有醒悟,但以后她会明白的!’”
“听到这几句话,我胸中怒火立时烟消云散,心里惊恐万分。柳朴山不但害死了阿布,还要对付我肚子里没出世的孩子。我无依无靠又如何保护我的孩子?我越想越怕,用尽全身力气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回走。一路上连摔了几交,我怕惊动旁人,就忍住不叫出声来。”
“一走回屋子,我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栽倒在地上,全身空荡荡的没一丝力气。我试着咬了咬舌头,很疼,不是做梦。屋外风声呼呼直响,地面上冰凉一片,我孤零零的躺着,眼泪夺眶而出。我哭了很久很久。哭过之后脑子似乎清醒些了,但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柳朴山与阿布无怨无仇,为什么要用‘魇镇’对付他?而我父亲又是谁毒死的?如果是柳朴山驱使阿布下毒,那他为什么要毒死自己的师傅?”
李红莲顿了一顿,眼光直射柳朴山,大声道:“这位九华派掌门可真说是机巧万变。他的用意既深且毒,数年之后我才慢慢想明白。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一件事!此事一说出来,当使柳朴山立刻原形必露,身败名裂!”
众人听她说到柳朴山用邪术对付阿布时,都觉得手段卑鄙阴毒。且阿布医治过九华派众弟子,柳朴山之举更是难逃“恩将仇报”之嫌。此时又听李红莲说他还有更大的恶事,众人不由心头一震,都凝神屏气,侧耳细听。
李红莲吸了口气,肃然缓缓说道:“柳朴山费尽心计经营数年,为的就是能坐上九华派掌门的位子。他被仙宗弟子伤了玄关,全身真气道术尽失,已是废人一个。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他还有什么脸面自立于江湖?更谈不上什么继任九华掌门了。何况他行走江湖多年,结下仇家不计其数。倘若这些人闻知他失却功力,必定会上门寻仇。到那时,柳朴山只有躲在九华派内部才得安全。堂堂九华派大弟子龟缩家门不出,岂不令人笑掉大牙?柳朴山外和内刚,心高志大,是宁死也不愿受这些委屈的。所以他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伤势!”
“而知道柳朴山伤情的只有我和阿布。我们两人一天不死,柳朴山就一天不安心。他道术丧失不能公然加害阿布,就用‘魇镇’邪术控制了阿布的心智,令他行为颠倒,犹如木偶傀儡般任人摆布。可怜柳朴山索要阿布的生辰八字时,我们还当作是好意……”
“柳朴山也想杀我,但又怕我大哥回来追查,所以不敢让我死的不明不白。他驱使阿布每天打骂折磨我,为得是想让我伤心失常,最好能自尽或是发疯。这还不够,他丧心病狂已无所顾及,居然连我爹爹也害死了!”
“自从我爹说要将柳朴山逐出九华派。他就已是心生怨恨,后来又害怕我爹知晓他的伤势。更是一心盼我爹早些归天,而他便能安安稳稳的继任掌门之位。柳朴山恶念百生,就操纵阿布在我爹的药里下毒,生生毒死了我爹!接着柳朴山又让阿布和四姨娘通奸。让人以为阿布是因为和四姨娘有了私情,才下手害死我爹的。这样一来,即使官府不追拿阿布抵命,九华派众弟子也会杀了他报仇。而我新遭父丧,又闻情变,再看到阿布身亡,这几番打击便是铁石之人也承受不住。柳朴山却还嫌不够,还想连我的孩子一起杀死,真是铁了心的想要把我逼疯,逼死!”
李红莲语调阴沉,朝着柳朴山嘿嘿冷笑道:“柳掌门,你这一石三鸟的计谋也算高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今日就是你受报应的时候啦!”
大厅里微有嘈杂,道宗诸人交头议论,有人疑惑,有人愤怒,有人伤心,还有人幸灾乐祸。突然猛听一人大喝道:“柳朴山!我妹子说的都是真的么?”
众人停声看去,只见李云舟面色灰青,牙关紧咬,眼中似要滴出火来,直盯盯的瞪视着柳朴山。
柳朴山额上汗水涔涔而下,不知因为害怕还是激怒,手脚不停的微微哆嗦,结结巴巴的道:“不……不……都是胡说,一面之辞,没有证据……对了,她在说谎!她说的全是假话!她没有证据!”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渐高,眼中放光,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李红莲冷哼一声,道:“要证据么?这容易的很!如果我说的是都是假话,那么就请柳掌门当众显露一回九华派神妙道术,你不是九华掌门么?‘行云流水’会不会使?‘太一剑’‘两仪剑’呢?‘无射之射’太过深奥,但‘道德剑’是入门剑术,柳掌门总该会使吧?哦?你的没有真气不能使剑术么?没有关系,站起来摆摆样子也可以啊!哈哈,哈哈!”
柳朴山哑口无言,几次想站起身来却都没有勇气。左右四顾,忽见周围的九华弟子都退开有一丈远,只孤零零的剩他一个人坐在中间。
柳朴山心下惶然,颤声问道:“你……你们为什么站的那么远……”
朱秉正欠身答道:“弟子们腾出空地来,恭候掌门展示我九华神术!”
柳朴山顿觉一股凉气直透顶门。十几年一直掩饰的丑事被揭露出来,他却无计可施且无所依靠,惶然之下一脸茫然,目光呆滞。刚才还矍铄有神的道宗掌门,忽然间变的老迈不堪,好似冬日夕阳一般苍然无色。
李红莲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她十几年来等的就是这副表情,此时见到柳朴山失魂落魄的样子,胸臆间快意难禁,忍不住哈哈笑道:“道宗修炼之人都会以气养颜,青城派周风烈都七八十岁了,摸样还似未过三旬。而柳朴山你若是还有真气,又怎会象个糟老头子?哈哈,不过,看你这样子好象还是不够伤心,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让你伤心难过个够,如何?”
柳朴山脑中昏昏沉沉,听见有人问他,便随口应道:“什么?”
李红莲指着青凤道:“青儿的道术高深,早已高出道宗诸掌门数倍。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不等柳朴山回答,李红莲转向青凤道:“青儿,很多年以前,你就感到小腹丹田里有一团热乎乎的热气,是不是?”
青凤点点头,她在四五岁时就有这样的感觉,开始只觉好玩,后来渐渐习以为常,以为这不过是自己身体里的一种天生异象罢了。
李红莲含笑道:“别小看这团热气,那就是仙宗至宝——‘麒麟丹’!有了这宝贝,你修炼任何道术都是心到术成。威力也比别人厉害数倍!”
在场之人大吃一惊,楚鹤龄等都站起身来,连一直镇定自如的朱秉正也脸露关注之色。
李红莲道:“看来大家很想知道,好,我就把此事原由讲给你们听。”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话还得从阿布死的当晚说起。那天晚上我独自在房中思索了很久,始终不明白柳朴山为何要加害我们。第二天,柳朴山来告诉我阿布的死讯,一面跟我说要节哀,一面却带我去看视尸体。当我看到阿布和四姨娘搂抱着死在一起时,不禁伤痛欲绝,心里一恍惚就犯起迷糊来,昏沉沉的不知身在何处。”
“我被领回屋子,就坐在床头,有人喂饭我就张嘴,有人穿衣我就伸手。就这般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有天夜里我肚子突然一阵剧痛,跟着腿胯间流出水来,我脑子一激灵,心里猛的惊醒——我就快要生产了!”
“我想张嘴大叫,可又记起柳朴山和朱秉正的对话。想到若是惊动了柳朴山,他一定会来杀死我的孩子的!于是我用牙咬着被子,拼命不发出一点声音来。不知过了有多久,我痛的死去活来,浑身大汗淋淋,就在我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更鼓声,我默默的数着,连击三声,停住,又连击三声,正是寅时三刻!”
“就在这时,我身子下暖暖的似有一物,几声微弱的啼哭声响起。我撑起身一看,一个瘦小羸弱的小婴儿正缩在我两腿间。我咬断脐带,抱起来对着月光端详,是一个很小很弱的女儿,哭起来的声音象小猫叫唤一般。”
李红莲转向青凤道:“青儿,你那时真乖真懂事,知道不能大声哭。若是你放声大哭惊动了人,咱们娘俩早没命啦!”柳青凤心中又酸又痛,紧紧咬住下唇,强忍着泪水不流下来。
李红莲接着道:“我看了一会,心里又害怕起来。心想柳朴山迟早会来害我们,这里不能久留,得赶紧带着孩子逃走。我扯下一截床单把孩子包好,咬着牙站起身,当时我全身脱力已经迈不动一步了,但我想到孩子时就又来了力气。当下推开门趁着月色往西边走。”
“后宅的西边围墙有一个狗洞,只要到了那里就能逃出去。经过一片夹竹桃时,我蹲下了身子,因为旁边不远处就是那江小姐的偏房。要是被她发现了我们一定也难逃柳朴山的魔爪。我矮身小步向前走,刚走过偏房大门时,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老婆子从屋子里跑出来,一迭声的嚷道‘生了!生了!’”
“门外几个丫鬟闻声问道‘生了?是男是女?’那老婆子惊慌失措的叫道‘哎呀!现在还管什么男女!太太大血崩啦!我都要吓死啦,哪还看得分明?你们快找郎中去!’边说边往外跑,那几个丫鬟道‘黄稳婆,你跑什么?小心把你的狗宝跑出来,你这一出去,太太谁照管呢?’那黄稳婆道‘我的姑奶奶,大血崩是血魂缠身,照管顶个屁用!人命关天你们还不去寻大夫,我现在去找个端公来祭祭血气!’几个丫鬟听说要出人命都着了慌,禀告的,找郎中的一下都四散跑开,那黄稳婆在背后叫道‘屋子里犯血忌,端公没来谁都不能进去,你们可要记好!’说完也跑远了。”
“我知道这是江小姐生下孩子了。想到她的孩子可以有这么多人照顾,而我的孩子就要过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心里不禁又妒又恨。突然间,我脑中灵光乍现,一个绝妙大胆的念头浮现出来。这念头一定是阿布在天之灵给的吧!一定是的……我来不及细想,抱着孩子悄悄的走进江小姐的房中。”
“屋子里灯光昏暗,只见江小姐躺在床上,腰胯之下全是鲜血。我走过去在她鼻子下试探——已经是气若游丝。她的身边放着一领锦缎小被,被子里草草的裹着一个初生的婴孩。那婴孩尚未睁眼,口中兀自咿呀做声。”
“我打开缎被,将那婴孩抱起来放在地上,再将我的孩儿放到床头,用缎被胡乱裹在孩子身上。也许我手脚忙乱碰疼了孩子,她张开小口呀呀啼哭起来,我看着她粉嫩的小手伸到面前空抓,不由得五内俱焚。她是在哭要娘亲呀!可我这个作娘的连一口奶水也未曾喂过她,就要和她生生分别了……”
“我强忍心酸,默默说道‘孩儿,你生来命苦。若是和娘在一起绝难活命,娘万不得已才冒险用这‘偷梁换柱’之计。只盼你平安无事,日后不要怨恨为娘。’正想着,耳边忽又传来更鼓声,三声四响,正是寅时四刻!”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猛想起我的孩子正是寅时生人!而我体内的‘麒麟丹’岂不正与她相宜?一时间,什么九华派门规,父亲的嘱托,我都抛到脑后,不要说是‘麒麟丹’了,只要对我女儿有用,哪怕是化身成灰我也心甘情愿!”
“当下我逆运真气,口中吐出那‘麒麟丹’塞进女儿嘴里,再以真气帮她运行周天,将‘麒麟丹’安放在她丹田内。做完这桩事,我如释重负,心知不能在此久留,便含泪又亲了孩子几口,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要走出屋门,忽又想起江小姐的孩子还在地上。我低头一看,那婴孩正躺在那里发抖。石砖上很凉,那婴孩已冻的哭不出声。我抱起来仔细一端详,却原来是一个大胖小子。我看着婴孩冻得发紫的小脸,想到他是柳朴山的亲儿子,不由心中恨怒交集,立时就想一把掐死他!”
“我咬着牙伸手去掐婴孩的脖子,无意间手指碰到了他的嘴唇,那婴儿忽然撅起嘴巴**我的指头。暖暖的小嘴唇湿乎乎的轻轻**,好象一直吮到了我心尖上了……我只觉心里又痒又麻,全身酸软再也狠不下心下手。正在此时,远远的传来脚步声,我知道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便急忙抱着那婴孩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我把屋门虚掩,弄成进门前的样子。这时候,那些人已经很近了,近得能听见说话声,我赶紧抱着那婴孩夺路跑去。”
“我只顾低着头向前跑,也不知有没有看见。昏头转向的跑了半天,忽然发觉前面没有路了,我抬头一看,原来又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已经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在门口坐了片刻,才慢慢挨进屋门。一进去我就瘫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胸口,就把那婴孩放在自己身边。过了一会,那婴孩大概是暖和过来了,就立刻‘哇’的一声哭叫起来。他哭的好响,数十丈外也能听的见。”
“我无力动弹,就任由他哭。一会工夫,门外传来一阵衣裙声响,接着亮光一闪,一个外厢房的丫鬟拿着灯走了进来。她睡眼朦胧的瞅了半晌,待看到我身边哇哇啼哭的婴儿,和床角我生产时留下来的秽物,她猛的惊叫一声,扭头就往门外跑出去了。”
“我脑子里昏沉沉的神思不清,恍恍惚惚的躺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在身旁轻唤‘师姑,师姑……’这声音正是朱秉正的!我悚然一震,脑中一下清醒几分。便忍住不出声。朱秉正又叫几声见我不应,以为我正在昏睡,就伸手抱过我身边的婴孩,转身走出门去。”
“我好奇心忽起,想看看朱秉正到底要做什么。此时我已恢复了一些力气,勉强撑起身子慢慢下床,深一脚浅一脚也走出了房门。”
“我记得那晚夜色如水,朱秉正的背影远远的就在前面。我悄悄跟在他后面,一直走到花园里最偏僻的一角。那里正有一棵杏树,树枝上插着个灯笼,树下靠着一把铁锹。我伏身的草丛中,心里暗自疑惑,这时朱秉正把那婴孩放在地上,拿起铁锹就开始挖土。挖了一阵伸手试试深浅,然后又接着再挖。”
“我只觉莫名其妙,心想朱秉正三更半夜这样折腾,难道这树下藏有什么宝物吗?正想着,只见朱秉正放下铁锹,转身抱起地上的婴孩放进土坑,又拿起铁锹铲了一锹泥土,直接就往土坑填!那婴孩受了惊吓,立时尖声啼哭起来。我见此情景眼前昏黑,差一点晕厥过去,心中惊骇无以名状——原来柳朴山他们打算活埋我的孩子!”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心惊肉跳,一齐向朱秉正看去。而朱秉正坦然而立,脸上不露半点喜怒之色,就好象在听他人之事一般。
李红莲还在继续讲述:“朱秉正一下下的往土坑里填土,那婴孩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好象还在地底深处不停的哭喊。最后一切都静下来了,朱秉正填好土坑,又连踩几脚把土踏实,这才站直身体,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那样子就仿佛刚才是在给花草培土。一脸的轻松自如,喏,喏,就象他现在这副神情!”
“朱秉正又四下巡视一阵,然后提着灯笼走远了。我趴在草地里唬的魂飞魄散,半天动弹不得。心想柳朴山、朱秉正这样狠毒,我若是还待在家里必定会给他们害死!说不定连大哥也见不到了。于是我定神认准道路,趁夜色悄悄从后宅西面那个狗洞中爬了出去,漫无目标的顺着大街拼命跑,直跑到神倦力绝,一头就晕倒在地上。”
“当我醒来是已是两天以后,我正躺在一个木笼子里,在一辆牛车上颠簸。同行的还有好多这样的牛车,都装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过了很久我明白过来——我是被人牙子抓住了,正被贩运到远地呢!后来走了几个月,一直来到塞北。其时突厥处罗封杨政道为隋王,为了大兴土木修建定襄城,正在四处掠取汉人百姓当作苦力。我产后逆运周天,三年内都不能施用道术。因此逃跑不得,就被编入了苦力营!”
“那苦力营真是人间地狱,三年当中我尝尽磨难。我什么苦都吃过了,什么凌辱都受过了,什么都哭过了。泪水流干了就只剩仇恨!直到三年后一天,一位天山派的高手遇到我,发现我身怀九华派真气,这才救我脱离苦海。从此我改名易姓加入塞北七星教,专门与道宗正派为敌!”
李红莲说到这里突然语气转高,眼里射出欢喜兴奋的目光,大声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柳朴山,每每我想到你指使朱秉正活埋了你的亲生儿子,我就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你替我把女儿养大,我可不会谢你哦!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李云舟满面泪痕的道:“红莲,你既然已经脱离困境,为何不早点回来?大哥我且不论,难道你就不想和女儿团聚么?”
李红莲冷笑道:“我何尝不想和女儿团聚。但我心里思虑再三,早已计较周全——青儿有了‘麒麟丹’道术自然精进无比,而柳朴山是个道术尽失的废人,只能依靠青儿来给他撑门面。青儿道术长进一分,柳朴山对她的依赖就增加一分。最后若是离开了青儿,他的性命也难保周全。不是么?柳朴山,要是没有青儿,恐怕你那大徒弟朱秉正也早已要了你的命!嘿嘿,今日我就要把青儿带走,还要夺走翻天令!让你这个欺师灭祖的‘九华掌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江湖上自生自灭!哈哈哈!”
李红莲越说越兴奋,身上创口处不断涌出鲜血,但她浑不在意,还是放声狂笑。
众人心里一寒,渐渐明白了李红莲的用意。原来她忍心不顾女儿安危,十几年来让她在仇人身边长大,为的就是让柳朴山完全依赖青凤。最后她再来一个釜底抽薪。而柳朴山早在数年前就发现青凤不是自己的女儿,且貌似李红莲更令他颇为怀疑。他算定李红莲还未身死,依靠青凤并不妥当,因此处心积虑的要得到翻天令,以摆脱对青凤的依赖。他心志坚定,为了得到翻天令宁愿牺牲青凤,即使把她嫁给一具僵尸也在所不惜。他虽计划周密,但仍然比李红莲逊了一筹。
两人勾心斗角十几年,都用青凤做棋子,一个把她当作护身盾牌,一个把她当作报仇工具。但结果,还是柳朴山败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最后一抹霞光在天边变幻出绚丽的色彩,大厅只有李红莲凄厉的笑声。众人心头沉沉,只觉抑郁难释。
突然,柳青凤默默的向李红莲走去,脚步均匀而沉郁,走到李红莲面前,她停住了。恰好一阵风吹过,那根根青丝随风胡乱飘散在苍白的脸上,唇上,反而使她比平常更加美丽。青凤脸上毫无表情,眼睛直直的望着远方的晚霞。一瞬间,泪水滚滚而出,顺着面颊无声的滑落下来。
李红莲笑道:“青儿,你哭什么?娘把‘麒麟丹’传给你,你高不高兴?”
青凤嘴角微弯,凄然一笑,轻声道:“娘……”
李红莲猛的撑起身子,脸上神色狂喜不禁,对着柳朴山叫道:“柳朴山!你听到没有,青儿叫我娘呢!她已经认了我,哈哈……”忽然李红莲脸色大变,看着青凤惊叫道:“青儿!你……你在干什么!”
众人听她叫的凄惶,都朝柳青凤看去。只见青凤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猛然间抬手捂在嘴上,双肩轻耸似乎正吐出什么东西来。接着她放下手臂伸到李红莲面前,缓缓舒开手掌,那掌心中正有一颗晶莹闪亮的明珠。
青凤柔声说话,语调平静似水:“娘,没有这颗‘麒麟丹’,女儿也不会打伤你,现在还是还给你吧。”说着手一颤,那“麒麟丹”便滚入李红莲怀中——原来青凤竟逆运真气过周天,将“麒麟丹”从身体里取了出来。
李红莲如焦雷轰顶,怔怔的看着青凤说不出话来。
青凤自幼修炼道术,全身真气都在“麒麟丹”上凝结,此时“麒麟丹”离体便真气尽失,一身的修为道术也尽废了。她伤心欲绝之下体内陡生异变,再也支撑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向后仰倒。
紫元宗霍然站起,正要冲过去扶持。却见一人抢出几步,伸手抱住青凤,痛声大呼道:“青凤!你……你怎么了?”
青凤睁眼一瞧,抱住自己的正是程观云,便轻声道:“好呀,你终于不再叫我师姑了……”说着粲然一笑,鲜红的血丝沾在雪白的脸蛋上,宛若一朵带着露水的玉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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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九华山在唐初的时候叫做“九子山”,因后来大诗人李白“上有九峰如莲花”一句,方更名为“九华山”。因此书中九华派一词并不与实情相符,熟知地理的读者不必深究。16977.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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