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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吴家镇，位于虎平山脉西侧，格林沼泽的边缘，是从正东通向沼泽的必经之地，是以镇子虽小，往来流动的人却很多。
两人进入吴家镇，凌云拿出一张银票，让楚风在兑铺里换了银子，然后找了家客栈，问老板要了两间上房，凌云出手阔绰，送了老板一锭二两多重的银子，嘱咐道：“我们在这儿住店，不希望有人打扰，如果有谁问起我们，请一概推说不知。”

老板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地道：“晓得、晓得，江湖上的规矩，俺们岂能不知？二位放心就是，哈哈。”接着将二人领入了后院房中。楚风又问老板寻了些伤药，替凌云敷在脚上，重新包好伤口，二人在各自房中睡了一觉，醒来后也在房中休息，饭菜则都是由店小二端进来使用。

到得第三日中午，凌云的脚已好了**成，楚风不由得暗暗称奇，却不知练武之人，内力自有疗伤之效。为了让她尽快恢复，楚风就扶了她到前院的酒楼上吃饭，以便活络活络筋骨。

两人上到三楼，拣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饭菜上桌后，楚风问道：“凌姑娘，我一直都想问问，格林沼泽这么大，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又是要去做什么事呢？”

凌云向四周望了几眼，见整个楼层只有东窗格处坐了个老头，这才放下心来，小声说道：“我要去青蛇镇。”

楚风问道：“青蛇镇？那是什么地方，你去那儿干嘛？”

凌云笑道：“还亏你说自己对沼泽很熟悉呢，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楚风不好意思起来，假意夹了块肉放到嘴里，边嚼边道：“这个么……嗯……你也该知道，格林沼泽这么大，里边的镇子确实不少，越向里，与外界的往来通商就越少，我虽然很熟悉，但也不可能全都知道吧？偶尔有一两个没听说过的，那也不足为奇嘛，是不是？”

凌云笑道：“是吗？可就我所知，这青蛇镇可是格林沼泽中数一数二的大镇子哩，而且还是青蛇帮的总舵所在之地，你又怎会连这样的镇子都不知道呢？”

楚风嘴里的肉一下子掉了出来，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青蛇帮的……总、总舵？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凌云道：“我干嘛要开这种玩笑？我必须尽快赶去青蛇镇，若是错过时机，以后要想控制局面可就不容易了。”

楚风心中疑惑，注视着凌云，见她表情如常，眼神中却透着几丝忧愁而深遂的光芒，让人捉摸不定、也猜测不透。他被这眼神吸引，感觉有一种特有的气质，具体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过了半晌，这才问道：“青蛇帮的人正在抓你，你不远远躲开，反而还去青蛇镇，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凌云将视线移向窗外，正好看到一只孤雁在空中盘旋，她心中一震，闭上双眼，幽幽说道：“青蛇帮，青蛇帮，连这最薄的网都破不掉，这只鸟还飞得到哪里去呢？”说着她停了下来，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过了半晌，才又睁开眼，笑道：“要抓我的是胡景良的人，却不是青蛇帮的，只要我一进到镇子去，自然就可找到人帮我了。”

楚风奇道：“怎么回事？胡景良不是青蛇帮的帮主吗？他要来抓你，不就表示青蛇帮要抓你吗？”

凌云笑着摇摇头，却不回答。楚风正感疑惑，忽听得窗外人声喧哗，两人便侧头向下望去。窗外正是镇上的大街，只见街上围了不少人，中间留了块空地，有两人正站在空地中互相抱拳行礼。凌云不知是什么事，便问道：“他们站在那儿干嘛？是要打架吗？”

楚风道：“哦，不是打架，是打擂，我以前来这镇子上看过的。这儿江湖上的人很多，于是常常有酒楼老板请他们出来比试，其余的人则可以下注赌其输赢，而打擂的人就可从人们下的注中提取佣金，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出来拼一拼呢。”

凌云眼睛一亮道：“是吗？那可有意思了，也不知下面这两人功夫怎样，咱们就瞧瞧他们谁会赢吧。”

正说着，那两人的比斗已经开始，只见其中一人是个体格粗壮的大汉，手提一把大刀，面貌甚是凶恶；另一人则是个高瘦的中年汉子，一身白袍，虽然两手空空，但神情却十分悠闲。

那大汉举刀向白袍人头上劈下，动作迅猛之极，白袍人却反应迟钝，待得刀锋已逼近身前数寸时才慌忙后仰，险险地避了过去。大汉手腕一抖，大刀立刻转而直逼白袍人胸口，白袍人双手撑地，一个恶狗扑食，万分狼狈地躲开，但衣衫的后摆却被大刀劈下了一大片。周围立刻传来一阵哄笑声，夹杂着几声惊呼，接着便有人高声叫嚷，为双方加油鼓劲。

楚风心觉好笑，说道：“穿白衣服的家伙逞什么英雄，那人手里拿着那么大把刀，他却空手上阵，弄得这么狼狈，简直是不要命了。我看以他的功夫，即使带了家伙恐怕也不是那大汉的对手吧？”

凌云道：“不会，他可比那大汉厉害多啦。”

楚风奇道：“这怎么可能，场面刚开始就是一边倒了，穿白衣服的可没有半点儿反击的余力呀。”

凌云道：“那白袍人看起来险象还生，但每一招都可以在刀锋及体前的瞬间躲过，而且动作轻巧，丝毫没乱了章法，这岂能是偶然现象？还有，他是个用魔功的高手，而那大汉却是武艺平平，只要白袍人一反攻，那大汉非吃亏不可。哼，瞧他一脸凶样，多半还当自己马上就要赢了，可却不知正被人戏耍着呢。”

楚风知道魔功是一种用精神力来运使气劲的功夫，它与一般的武功一样，需要对真气进行掌控，而最大的不同在于，前者表现在外，是直接对体外真气进行驾御，而后者则是对体内所积聚真气的运使。之所以称其为魔功，是因为在刚现和接触到它的时候，人们总觉得这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认为它肯定是来源于某个魔鬼，后来才渐渐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魔功，其实只是武功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也就是说，武功是通过修习内力，把外界的真元吸纳入自己体内作为真气，积聚的真气越多则内力越强；而魔功则是直接对外部真元进行运使，所需要磨练的，就是对这些真元的驾御能力了。

听到凌云说白袍人会用魔功，楚风甚感奇怪，问道：“你怎知他会魔功？”

凌云用手一指道：“你看他身上闪着层红光，那不正是魔功气劲聚积而成的么？”

“是吗？”楚风向着白袍人仔细看了看，却不见半点红色的影子，便又问道：“红光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凌云道：“他的魔功具有很强的凝聚力，全身都有明显的红光，应当是种极厉害的火魔功。你这笨小贼，还说自己是无敌大侠，怎么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呢？你别只稍微瞄上一眼就算了，仔细看看嘛。”

楚风心道：“我怎么没仔细看？那人身上分明就没一点红色嘛，难道真是我眼力差，还或是你故意这么说来骗我？”

他再次向白袍人望去，过了许久，直瞧得眼都花了，仍不见有红光，只得摇了摇头，皱着眉道：“确实没有嘛，你可别骗我啦。”

“哎呀呀，你这小子怎的这么笨哪，怎么还看不出来呀？急死我了！急死我了！”突然有人大声嚷嚷，把楚风和凌云吓了一跳，两人忙转身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坐在东桌旁那老头，他白白须，形容枯槁，脸上神色十分着急。说话间将桌上一杯酒端起，仰脖子“咕嘟”一声倒进了肚里，之后又呛得连连咳嗽，兀自不停地嚷道：“好笨的小子，真个气死我了！咳，咳咳……”

凌云满脸疑云，望向楚风道：“你认识他吗？”

楚风道：“不认识。”

那老头双手猛地一举，顺势从椅上蹦了起来道：“哎呀呀，谁说不认识了？咱们前天不是还见过一面的吗？你们两个骑马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我还向这小姑娘问了几句话，这么快你们就不记得了？没道理，真是没道理！”

凌云想了想，终是没什么映象，问道：“你问我什么了？”

那老头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一屁股在楚风身旁的椅上坐下，又一把抓过他手中筷子，夹起块牛肉就往嘴里放，然后仰起头，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道：“这肉味道不错，嗯……很好，小姑娘很会点菜嘛，不错不错，哈哈，好吃、好吃！”

楚风见这老头满脸皱纹，眼眶深陷，少说也有七十来岁年纪了，但动作毫不拘束，就像个小孩儿一般，不觉感到有趣，笑道：“老人家，你吃慢点儿，要是在喉咙里堵住，今后有再好吃的东西你也没法尝了啊。”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我老人家吃得越快就吞得越快，这丁点儿东西，堵不住的。”说着又抓起一只鸡腿肆意嚼了起来。

凌云心生反感，皱了皱眉道：“喂，死老头，你干嘛吃我们的菜？”

那老者兀自不停地尝着桌上的每道菜，说道：“唉，咱们都是老熟人了，让我吃几口又有什么关系？小姑娘也太小气了嘛。前天我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你就跟我说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满街都是，问我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小姑娘，是不是？我说她很漂亮，又断了只左手，很好认的，对不对？你说你没见过，我就让你们帮我留意着找，有没有这事儿？所以说嘛，咱们早就认识了，你不认帐也不行啊，哈哈哈……”

凌云仔细想了想，隐约记得有过这么回事，便道：“那又怎样，才问了句话，而且是你向我们问的话，这样就可以随便吃我们的菜了么？”

那老者支唔道：“这……这个嘛……唔，我是见这位小兄弟半天瞧不出那人的红光，心里着急么，自然……就过来帮帮他啦……”

忽然他眼睛一亮，怔怔地望着凌云，叫道：“哎呀呀！你的模样倒是很像我要找的人哪。唔，不错，特别是嘴巴，哈哈，简直一模一样嘛，那天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哎呀呀，我在格林沼泽里找了三十多年，可算把你给找到了，你和以前都有些不一样了啊，来来来，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凌云眉头皱得更紧了，忖道：“原来这老头是个疯子，哪有找人找了三十多年的？我得想法把他哄走才行。”于是说道：“老爷爷，你要找的原本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是吧？”

那老者道：“对啊。”

凌云微微一笑，又道：“可现在你已经找了三十多年，那小姑娘也应该大了三十多岁，自然也该有五十岁上下了吧？那么，你看看，我像是个五十岁的人吗？还有，你再看我的手……”说着，她将左手伸出道：“……我的手可是好好的，又怎会是你要找的人呢？”

那老者想了想，突然一拍脑门道：“哎呀对啊！青面鬼也给我说过的，我怎么就忘了？过了这么多年，她自然不会再是小姑娘了。不是了……不是了……不是了……”他连说了三个“不是了”，声音越来越小，脸上也显出极大的失落，愣愣地只是望着凌云。

凌云淡然一笑道：“老爷爷，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人，但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或许她早不在格林沼泽内了，你在这儿找她，岂不是白费力气吗？”

那老者将头摇得像巴狼鼓似地，眼中显出恐惧之色，道：“不、不会的，她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姑娘，路都走不动了，又怎么出得了这沼泽去？这决不可能，决不可能！”

凌云道：“既然如此，或许她是伤势太重，不幸离开了人世，这样你又怎么找得到呢？”

那老者脸色大变，突然恶狠狠地吼道：“不！不！她不会死！不会死的！你敢胡说，我一定要撕下你的舌头！”说着他身形一闪，不见有何动作，却已欺到了凌云身前。

凌云大吃一惊，没想这老者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当即倏地拔剑，直向他肩头削去，那老者右手轻轻一抬，食指和中指即已将剑尖夹住，凌云这一招快如闪电，势道也不弱，但那老者便如夹住了一片树叶儿般毫不费劲。且凌云觉得似有千钧之力从剑尖传来，让她握剑的手丝毫不能动弹。那老者手指微微一颤，凌云登觉一股沛然大力从剑上透体而入，浑身一震，猛地向后飞跌出去，“哗啦啦”撞倒好几张桌椅，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