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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你并不丑陋

“我所知最美的事物，需要用心灵方能看到。”——圣纪伯伦
…

巨龙山脉。

比起热闹的山脉东侧，巨龙山脉西侧却仿佛一位垂暮老者，压抑，沉默。不知是因过高的海拔，还是背风坡特有的干燥，西侧哪怕是即将踏入四月，却仍有些干冷。一阵狂风肆虐，出瑟瑟声响。

而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却立着一道人影。带着白色镂空手套，身着整齐的管家服，头斑白，却一丝不苟。迎着狂风，人影拿出一个精致木盒，小心放在地上。不知是否错觉，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

人影对着木盒怔怔出神一会儿，这才拿出一个紫色水晶瓶，里面密封着一滩鲜红液体。一滴滴将液体滴在木盒上，液体顿时从木盒特制的漏口处流淌进去。

狂风依旧肆虐，一丝鲜血不小心溅落到老人手上。如遭蛇蝎，人影瞬间将手套脱下，仍于半空。

小心滴下最后一滴液体，人影不再耽搁，顺着峭壁纵身一跃。仿佛魔神，人影每下落一段身边便泛起无形波纹，几个起落间消失无踪。

而留在山顶的木盒于无声间开启。

“砰！”

随着一声心脏跳动，狂风…停了。

…

法夫尼尔后院。

奶酪庭园，这个跟伊迪丝住的宝石树花园一样人迹罕至地方正上演着场可笑舞台剧。法拉吹了声口哨，定了个主题叫“拯救灰姑娘。”

整了整衣襟，伊迪丝带着优雅笑容向这群女孩走去，气质恬淡而迷人。眉头疑惑般蹙起，眼神不经意般向四周望去。看到前面几个在外围的女孩现了他，伊迪丝不禁弯起嘴角，带着一丝为难前去。

“美丽的女士们，请问你们有看到司徒纳特导师么？”仿佛没有现女孩们的“特殊”情况，伊迪丝语气里带着一丝焦虑。

听到伊迪丝的问话，最外围的几个女孩马上馋了过来。而与此同时，正围在娜纱旁边的女孩则自觉围成一个小圈，挡住伊迪丝视线。十几个女孩配合默契，动作熟练，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司徒纳特导师？我们并没有看到，这里一般很少来人。”一个金女孩抢着回答，看到伊迪丝模样，不禁眼前一亮，抛了个生疏媚眼。

“是这样么，谢谢。”露出一丝焦虑，伊迪丝疑惑般喃喃自语，却又微妙地传到女孩们耳边。“导师明明说院长和司徒纳特导师要来这里的，难道是我来早了？”

听到这番话，女孩们不禁面面相觑，眼中露出一抹惊慌。法夫尼尔倡导优雅与思考，而老院长更是一向厌恶学院间的争端。虽然如果是朵拉小姐，就算被现也不会怎样，但她们这些多为富商家庭平民学院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但伊迪丝演技虽好，却不是所有女孩都会轻易相信。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四周，一个满脸雀斑的棕女孩不禁带着疑惑向伊迪丝问道。“先生，您的导师是？”

“啊，真是抱歉淑女们。”扶着额头，伊迪丝一脸歉意。冲眼前女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得意神情。“你们可能听说过我，我叫伊迪丝.伯明翰，导师是奥尔弗雷德，一位魔药学大师。”

显然伊迪丝在学校的名头并不小，听完介绍，一群女孩很快便认出了他。这个能在“恶魔”导师奥尔弗雷德手中活上两年的“遗孤”，在平民学员眼中不亚于传奇。

而在认出伊迪丝后，一群女孩终于明显的惊慌起来。没工夫再去多亲近这个传奇，一个女孩冲其他女孩递了个眼神，马上走向围住娜纱的女孩们。剩下的三个女孩子则堵住伊迪丝亲昵地问东问西，甚至一开始那个大胆的金女孩还特意靠过来，用那已经开始育的半球对伊迪丝一阵摩擦。

看到此景，在远处窥视的法拉满脸羡慕，啪的拧断了一条树枝。因为他的身份特殊，平民女孩对他普遍敬畏，根本不敢靠近，而了解些事实的贵族女孩却又聪明的与他保持距离。咬牙切齿，伊迪丝在他眼中又多了一条罪孽。

“伊迪丝先生，我们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抱着伊迪丝手臂，金女孩冲伊迪丝暧昧的吹了口气。“你看，我们有个朋友刚在园子里跌了一跤，现在正准备带她回去呢。“

伊迪丝忙听话的冲娜纱看过去，露出一脸恍然。假装没看到地上娜纱的惊讶，伊迪丝在怀里摸索了一阵，微笑着走过去。“这样，刚好我这里有些药粉。”

伊迪丝拿出一小瓶棕色粉末。“看样子她似乎摔得不轻，我还要在这里等院长和司徒纳特导师，正好可以照顾下你们的淑女朋友。”

说完，伊迪丝回两旁女孩们一个暧昧眼神，仿佛这么做是为了讨好她们。看到伊迪丝丝毫没有怀疑她们，反而一番自作聪明的神情，女孩们对他印象瞬间降了几个档次，但也同时松了口气。

果然平民就是平民，不会和贵族们一样聪明又潇洒。

虽说把娜纱带走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不宜耽搁下去，几个女孩在娜纱耳边小声威胁了一番，对了个眼神缓缓退走。面前的男人虽然没看出来，却不代表导师和院长也会上当。而且欺负娜纱足有一年多，她们相信娜纱没那个胆量告状。

只有那金女孩走前又抛了个媚眼給伊迪丝。

没露出任何异状，伊迪丝目送女孩们走出奶酪庭园，这才松了口气。虽然糊弄这些小姑娘很简单，但被一群女孩围着却让伊迪丝脸蛋红。

“谢谢你，伊迪丝先生。”娜纱虽然单纯却并不愚笨，小动物一样偷偷瞧着伊迪丝，她心理突然有些委屈。虽然不是自己的错，但每次都在这么狼狈的时候被对方看到…想着，娜纱不禁有种自己都不明白的沮丧。

“没事，恩…这里痛么？”

还在沮丧着，娜纱感到一片温暖抚摸脸庞，顿时觉得有些酸痛。抬起头，刚好对上伊迪丝纯粹的黑眸子。那眸子温润如水，泛着让人沉醉的光。除了母亲，娜纱还从未感受过这般柔软的眼神。

但不知为何，那眼神却有些不真实。仿佛正透过自己，望向另一道身影。心理有些难以说清的刺痛，娜纱悄悄撇过脸。“不，不痛…”

“是么，那就好。”伊迪丝快检查了下，娜纱脸上和四肢都有好几处青紫，却并没有伤口。这样看来，她们对娜纱只是单纯的欺负，有恶意，却不会失了分寸。

略微放心，在小时候，每当父亲不在。丽莎便常被欺负，带着一身青紫，坐在地上哭。这种时候，能安慰丽莎的便只有自己。久而久之，丽莎变得很黏自己，却极为害怕生人。

所以透过娜纱，伊迪丝仿佛捉到丽莎的影子。

而在心中复杂的娜纱和陷入回忆的伊迪丝不远处，法拉正凸着眼睛，狠捶着身旁兰卡翠松树，青筋暴起。一张面孔上满是焦急，嘴边不断嘟囔着。“上啊，上啊！这艾诺塔沙漠的兽人脑袋，风暴角山的愚蠢害虫！这未进化完全的艾瓦索智障难道不知道什么是把握机会吗！该死！”

或许是锤的力度过大，一只半个手掌大的青虫被震落，掉到法拉衣领里。后背一阵冰凉滑腻，法拉吓得一颤，挑着探戈胡乱跑走。

被一声惨叫打断，伊迪丝歉意的看了眼娜纱，伸出手去。娜纱害羞的接过来，紧握的手心让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娜纱，虽然有些失礼，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么。”认真看向娜纱，伊迪丝仿佛要望进对方心里。

点了点头，娜纱有些反应不过来。

“第一个，你觉得自己丑陋么？”问题突兀而尖刻。

迎着伊迪丝眼神，娜纱瞬间有些慌乱。伸出手捂住右眼，不知为什么，她唯独不想让眼前的男孩觉得自己丑陋。但很快，她便松开手，点了点头，眼里一片黯然。

是啊，现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呢？自己长得是很丑陋，这不是早就明白的事么。

“那第二个，你爱你的母亲么？”仿佛没看到娜纱眼里的黯然，伊迪丝继续问道。

表情一滞，娜纱显然没有料到这个问题。但还是本能的点了点头，毕竟娜纱最爱的便是母亲。

“既然你爱你的母亲，那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丑陋呢？”毫不留情的跟进，伊迪丝神情严肃而认真。“是你母亲赐予你这副面孔，而她绝不会嫌弃你不是么？但你却如此轻易的认定自己丑陋…”

“但，但是…”被刺进内心，娜纱不禁出声反驳，力度却那么微弱。

“看着我娜纱！”扳过女孩柔弱身躯，伊迪丝直视女孩浑浊的右眼。“你想找回你的眼罩么？”

“想”蚊虫般的声音，很快便补充道。“因为那是母亲的遗物…”

“但你母亲会愿意你整天活在自卑中么？就算你拿回了眼罩，你依然还是觉得自己丑陋不是么？”伊迪丝声音不断提高，他仿佛想起自己的母亲。

在某些方面，娜纱与伊迪丝很像。只是伊迪丝有个坚强的父亲，他告诉伊迪丝。“你并不需要自卑。”抛弃一切晶石物品，离开原本所在的繁华城市，去到贫瘠的艾瓦索。那个男人让伊迪丝知道用蜡烛和油灯也可以点亮光明，只要拥有双手就可以开垦土地。

“娜纱，你觉得你母亲是希望你找回眼罩，还是更希望你能抬起头正视自己？”伊迪丝不顾娜纱微弱的放抗，轻轻拨开遮住娜纱右眼的刘海，神情专注，一字一句道。

“至少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丑.陋！”

说完这一句，伊迪丝放开女孩，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只留下娜纱呆呆的站在那里，仿佛还没从伊迪丝的话语里挣脱。

脚步沉重的出了奶酪庭园，外面，法拉浑身杂草，意外的狼狈。在法拉一脸疑惑中，伊迪丝自嘲般一笑，喃喃自语。“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么…”

缓缓走回住处，伊迪丝再难以抑制浓浓疲惫。是因为尤菲的训练？

或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