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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明月前溪后溪

当向宁看到城门楼上高悬“广莫门”的大匾的时候，很鄙视的看了萧晖一眼。城门此时快要关闭，赶紧带着他出去。随后又上马。
“咱们往北去哪。”向宁问道。萧晖当然也看到广莫门这三个字知道是从北面出的城，不好意思道：“东趋北邙山，然后一直到荥阳再做打算。这样也不错，要是从南边走洛水很容易被抓到。”向宁一听只得如此。这马奔了一会儿，加上上面骑了两个人，也有些累了，所以速度不是很快，萧晖知道鞭策无用，只得这么尽力走着。走了几里路就到了山脚下，这山并不是很高，东西延绵很长，是洛阳天然的屏障。萧晖说道：“先往山里呆一宿吧。”

随即进了山，此时林木葱葱，明月照于天上，也不是很黑，两个人呢顺着小路就往前走，终于走到山涧之中，中间一条溪流。向宁觉得有些冷了，伸手摸摸清冽的溪水，随即低下头去喝了一口。顿觉甘甜无比，说道：“你也喝一口。”萧晖喝了一下，说道：“歇会儿吧，一会儿还要跑。你到底得罪谁了呢。”向宁没有回答，只是望着这山涧和溪水都洒满月光，给人一种朦胧的美感。随即吟道：“白云千里万里，明月前溪后溪。”萧晖听闻这两句，也止住不前。说道：“怪不得他们说你出口成章，果然不假。”此时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随即说道：“你在这不要跑，我自会救你，不要慌。”向宁再一回头人已经没了踪影。他觉得有些累了，心说走了就走了吧，自己先歇一下。

此时远处飘来一个白色的身影，转瞬之间已经到了身前。定睛一看，不是司马淯还能是谁。只见她眼圈红红的，显然哭过，不过已经好了。右手提着剑，把剑用手转了下，月照寒光，向宁站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牙根咬的痒痒：“你果然是吴国的探子。”他一听懵住了，“什么探子。”司马淯冷声说道：“不是探子你怎么能跑出那么快，还会骑马。我说上次你讲起来荆襄的山水那么熟悉，现在看来果然不假。”“我写的那本……那本书你看过了没有。最后……放你边……”司马淯一听不由得恼到：“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好了不管你是不是吴国的探子，今天你……”随即她笑了下，让人不禁毛骨悚然：“今天你都必须是吴国的探子。”随即她用那只柔弱的小手把剑略微抬了一下。向宁此时已经不能施展自己熊抱的绝技了，恐怕一动就会被一剑扎个透心凉。

“我还有话说。”“说罢。我现在好多了。能追到你，一切都快结束了。知道这是哪里吗。”“不知道。”“邙山。”司马淯平淡的说道：“先朝的很多皇帝都葬在这里，文帝和先帝也都葬在这里。”向宁一听心里有点发毛，然后看着她的红红的眼睛说道：“小淯，我……我喜欢……喜欢。”司马淯闻听他叫小淯，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想到对自己的无礼，一下子把剑举起来。向宁心道快死了自己这张笨嘴也没说出来。只见寒光一闪。

司马淯挥剑正要落下的同时就觉得有点不妙，隐隐约约觉得向宁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什么。随后从侧身一道利刃似乎平淡无奇的伸向自己，她终于意识到向宁不对劲在哪。

眼神里少了应该有的恐惧，临死时人该有的恐惧，懦弱人该有的恐惧。但向宁见到自己时虽然有但是很少，就是在自己挥出剑的一瞬间，那种感觉也不是很足。现在想来可能这恐惧消失的源泉都在快到殃及自己胁下这一抹剑锋上。

萧晖的这一剑随着身子是疾风暴雨般到的！

司马淯轻盈的身子扭了一下，借助弹力把身子向侧后射开一丈多远。不过在她弹出的时候，是没有还手之力的，萧晖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又挥出了第二剑，惊鸿泄雨般的一剑就这么平撒着挥了出去，假如刺中整个身子会被这么上边是脸，下一边是后脑这么横着剖开。司马淯于是在空中第二次凭空突然转身，身子又抖了好几个圈往右边转去，只不过这次没有外力凭借，全靠自身于生命须臾之间爆发出来的内力做出了这一动作。萧晖身子再度射出去，司马淯这么跃开的一瞬可以看到这个黑影已经纵到她身前了，于是她只得勉强第三次再度往左边转身，这一下子力气再也没有了，只得很狼狈的滚到地上。

自己右边的脸已经被剑尖所指。向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见司马淯已经摔在地上，萧晖拿着剑正指着她呢，赶忙跑过来冲萧晖喊道，“别，别。”

“我看她这个年纪，估计你肯定惹到那种事情，开始就没伤她。眼下我算明白了。”向宁也不答话，司马淯顿时眼睛充满泪水，随后溢出来。向宁想把她扶起来，被她甩开。“别碰我。”

“你先把她的剑拿过来。”向宁畏缩着伸过手去，她把剑放到他手里，剑很轻，向宁接过扔在一边，胆子顿时大了些，然后把她扶起来。可能是兵刃没了，自己又完全置于敌手，所有现在没有刚才的力气再去反抗什么，任向宁摆布，站起来后向宁又给她拍拍身上，“主子你别动，身上都是草。”司马淯仍在抽噎着。随后自己走了两步，离向宁远些。他也不好再过去。

向宁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她看了眼前这个高瘦的眼神冷峻的黑衣人，只见他把剑收起，双手抱肩立在一旁，不禁有些害怕，转过头来看了看向宁：“你要把我怎样？要给我抓去吗？”

“不会的，不会的。”他赶忙摆手说道。司马淯一听有点底，看这情形这个黑衣人听他的。向宁本想就此放她离开，却又有点舍不得。他说道：“小淯……”

“小淯岂是你叫的？”她不容置疑的说道。“主子。”“我没有能耐要你这样的奴才。”向宁只得叫道：“主子。眼下，我是不是……”眼见她泪腺又要苏醒，赶忙不说。双方就那么呆了一会儿。“我是不是罪过很大，回不去府里了。”

“亏你还想回府里。你觉得呢。”他顿时没了精神，在那脑袋垂着：“我也知道是很难了。你看过我给你写的那本没有。”“撕了，看了第一句就撕了，你无耻……”想到向宁的无礼，又哭起来，向宁好生哄劝也无济于事。萧晖走过来：“你就是那个十一小姐？”司马淯见到这个人顿时有些害怕：“我就是司马淯。”向宁说道：“你别吓到她。主子，这个是我救的那个老妈子的儿子，他人很好的。”萧晖一听见了女的把底都透了，真行。他冲向宁说道：“那次我去找你椅子的时候，唯独没去你的院子，没想到错过了一个三品的高手。这小丫头年纪轻轻竟然跃身上品之列，实在天资聪颖。”

向宁心说听这意思好像要开门收徒？不过又不像。“天下五宗的武技衰落很久了，没想到今天还能见到纯正的陇右剑技。不过这派在二十年前就突然消失掉了，你是这派的后人吧。”他问道：“天下五宗，哪五宗？”

“这个没时间跟你说。眼下先把她解决掉了，你觉得明天早个这联姻的姑娘不见了在这魏国会产生什么影响。所以现在要解决她。”闻听此言，她说道：“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随后说道，“作为司马懿的女儿，我不能怕什么。”

“我要把你放了你能保证不追究我家人吗？”向宁问道。这个答案显然大出她意料之外，不过她说道：“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要我答应什么我也做不到，你们动手吧。”他为难起来，最后说道：“你走吧。家人我会努力去救的，不过我相信你不会对她们动手的，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她咬着嘴唇道：“你等着吧。”

“你知道吗，有人跟我说那些仆人都是被你所杀。我根本不相信，我觉得你长得不像，长的那么漂亮，那么善良，那双手不该是握剑的手，哪怕随便拿书，或者玩小青铜鼎，摆弄花，这双手不该握这把剑。”

“小淯，我以后不是你的奴才了，所以我也不会喊你主子了。我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有尊严，你不明白的，我从来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喊自己奴才很不舒服。这个世上没人懂我。”他叹了口气，自己这个文明世界的人回到农耕时代放弃自己的尊严给人当奴隶，天天喊主子，喊自己奴才，对于自己这个自尊心敏感的人说，实在是很难受的事情。他内心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做下人看，始终是把自己和她们摆在对等的位置。虽然社会有差距，人有贫富，但是这种身份上低人一等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现在也终于体味到了。

“知道为什么我有点不一样吗。我内心从来都是把你们当成和我平等的人看待。我是个男孩子，你也不过是个女孩子，都是一样的，虽然你长得很漂亮。不过没有差异，都是活在这个世上的普通人。”

“小淯，到今天我也认为你是不得已才杀人的，不过不要杀人了，有苦衷也不要了。那是犯法的。或许我说的你不懂。”向宁突然觉得自己扯得远了：“好了，不说这些，跟你说你也不懂的。就不讲什么天赋人权，自有平等了。”

“小淯，你不要小看我，我很怕你小看我，只是以为我是个仆人。我告诉你，我脑子的东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得上，我使出一点就能改变这个世道。”“我没有小看你，从你来的那天我就觉得你不是普通人。”她很平静的说道，“没想到你跟那帮人一样！”言下之意自然指他也和那帮好色之徒一样。

“我根本和他们不一样，跟所有人不一样。”随后他说了一句胡话：“你们都是大魏朝的子民，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这话一说出来他就笑了，跟他们讲什么公民，回来再讲身份证和户口本。此时总算把憋了很久的话都吐出来了，心中觉得十分畅快，暂时也没有想到将来未知的命运，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实在是柔和的很，被月光照着脸庞，又看看司马淯的脸分外好看，彷佛那种朦胧的置身于水中的美感又回来了。

“我是不想看你这么早早就葬送掉青春，后半生都在这包办婚姻当中度过。所以我想带你走。”司马淯顿时羞红了脸没有说话，向宁最后有一点不舍说道，“我这就走了，哎。”他冲着萧晖一挥手，意思是走。萧晖看了他一下，两个人把她留在这里，背过头去默默的向前走去。走了几十步，他突然回过头来，跑到呆在那里看着他背景的司马淯的近前，摸了一下后脑勺，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小淯，我喜欢你。”

说完就跑着追萧晖去了，他怕还有不舍，所以决定不管怎样都不回头，泪水早已划过脸颊。突然只听得一声喊：“回来。”

他这生大概听到的最重要的话就是这两个字，顿时飞奔过来差点没把她撞到：“小淯，是不是要我回去。”“你是司马家的仆人，永远都是我的仆人，不要叫我小淯，还是叫主子。”“那主子，只要我回去就行。”

“你可以回去，但是不会再去当仆人了，这样太屈才了。你有事情做。”“做什么。”“你也不希望我去嫁那个曹秀是吧。”“当然，所以我……”

“要想让我不嫁给曹秀，也不是没有办法，就看你答不答应。”

“什么我都答应你。”向宁说道，“最起码我想让你有选择的机会，你该有选择的机会。”

“先不说这个。那好我需要你的这个上上的高手的剑术，还有你的智慧。”她用清澈如水的眼睛望着自己。只不过向宁觉得这眼神不再那么纯洁，而是觉得有点复杂，有点怕。

他转过身来问萧晖“你觉得走好还是留好？”“我当然听你的。”“你就不能有点主见吗。”“显然她现在对我们有所求，并且你也很难找到司马家这种能发展的好地方，关键是，你不想见她吗。”

他下定主意，对司马淯说道：“主子，我累了，不想在外面晃，我那个屋子很舒服，不想挪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