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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梅主任……”我忙说着,接过信。
“江峰,有女朋友了是不是?”梅玲边递给我信,边盯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梅玲一定在为柳月的上调而嫉妒和郁闷,心情一定很不好,而她又很可能熟悉柳月的字体,虽然信封上没有寄信人地址,但是依照梅玲的脑瓜子,她很可能猜测到是柳月在给我写信。
有时候,女人之间的嫉妒比男人之间的斗争要可怕很多。
我将柳月的信放心衣服口袋,冲梅玲笑了笑:“梅主任猜一猜?”
“看你脸上的幸福状态,这一定是你女朋友给你写的信了?”我看见梅玲的眼睛里有些出火,虽然她的口气依然很柔和。
我不想没事找事,打个哈哈:“梅主任真幽默,你看我脸上有幸福状吗……”
我给了梅玲一个不置可否的回答,说完,就回了宿舍。
我知道,梅玲在我背后的目光一定是要喷火,一定是嫉恨难忍。
我觉得梅玲真的很无聊,难道我和柳月好,她也要嫉妒?也要争一争?真***可笑。
回到宿舍,我打开柳月的来信:“……阿峰,我的调动办完了,正式调到省委宣传部新闻处工作了……这几个月,我在新闻处已经站住了脚跟,牢牢站稳了脚跟,祝贺我吧,亲爱的……很想你,每天忙碌完,都会想你,在漫长的夜里,无数次都在想你,想你纯真的笑脸,想你坚强的臂膀,想你有力的拥抱,想你明亮的眼睛……阿峰,我常常不敢相信,我真的还可以再拥有爱情,再拥有真爱,再拥有一份心灵的挚爱……我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我害怕这梦总有一天会醒来,我不敢确认这幸福是否真的属于我…亲爱的,每一天,我都在幸福的遐想中度过……”
我看了,心里很温暖很感动,心里涌起对柳月无限的疼爱……
同时,我的心里不由又想起了晴儿,想起了无辜的晴儿,顿感极度无地自容,而又别无选择。
第二天,我在江海宾馆采访一个市委的会议,到中午会议结束时,大家一起出来,准备去餐厅吃饭,我刚走到餐厅门口,突然遇到了马书记,后面跟着梅玲。
马书记叫住我:“江峰,干嘛去?”
我忙笑着:“马书记,我采访会议的,要吃会议午餐去。”
马书记显然心情不错,一摆手:“别吃会议餐了,跟我来。”
于是,我什么也不问,乖乖跟在马书记后面,沿着餐厅走廊,往单间的方向走。
梅玲也跟在马书记后面,脸色耷拉着,显得有些沮丧。
我靠,梅玲被柳月的上调打击地不轻啊,我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又觉得有些同情她,她不该和我的女人去比较的,俺家柳月从不想和你去竞争任何东西,你干嘛事事都要和她比呢?
于是,边走,我边扭头冲梅玲笑了一下,这笑多少显得有些嘲弄。
梅玲见我冲她笑,眼睛突然锁住我不放,一直看了接近5秒钟,上下打量我,眼神显得有些肆无忌惮,嘴角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显出一丝淫邪,还有一丝诡秘。
我的心一跳,赶忙转过头,不敢再看她。
随同马书记进了一个豪华单间,里面只有我们3个人。
显然,客人都还没有来。
我们就先在周围的沙发上坐下。
我不知道马书记要和谁吃午饭,也不知道是马书记请别人还是被请,我只知道今天中午我要作为马书记的一个部下和他共进午餐,我什么也不问,只保持沉默。
和谁一起吃饭,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也没有选择权,我只是领导的一粒棋子,或者说是附属物,还可以说是点缀。
马书记坐在沙发上抽烟,看了我一眼:“今天什么会议?”
我连忙告诉了马书记。
马书记听了,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一会又扫了梅玲几眼,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梅玲,你带着江峰到门口去接一下。”马书记看了看手表。
梅玲站起来就往外走,我忙跟在后面。
走到走廊拐角没人的地方时,梅玲突然放慢脚步,在我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伸手在我屁股上摸了一把。
我吓了一跳,看了她一眼,正好看见梅玲挑衅和挑逗的眼神。
我没说什么,默默收回眼神,往前走去。
见我不做声,梅玲跟在我后面,又快速伸手拍了下我的屁股。
我仍旧没有说话,加快了脚步。
走到餐厅门口,我正好看见一辆奥迪轿车开过来停下,接着车上下来3个人,竟然是杨哥、张处长,还有一个是柳月。
我愣了一下,又惊又喜,柳月什么时候过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看到柳月和杨哥亲密说话的样子,我心里酸溜溜的,又有些不快。
梅玲突然走上前去,脸上绽放出美丽而热情的笑容,和杨哥、张处长握手,和柳月抱着胳膊亲热。
我明白过来,这就是我和梅玲要接的客人,这就是马书记今天要请的客人,客人竟然是他们。
然后,我也过去,和杨哥、张处长还有柳月握手。
当着张处长和梅玲的面,杨哥对我我很客气,不叫我小表弟,而是带着领导惯有的那种矜持和我招呼了一下:“小江也来了……”
我自然是叫“杨部长”,不叫“杨哥。”
看到我和柳月握手,杨哥笑了,但是眼睛是看着柳月笑的,没有看我,他或许是觉得表姐弟在这种场合要装得一板一眼,很有意思。
张处长见了我,很高兴,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哟——江记者,江海一支笔,呵呵……咱们又见面了……”
“张处长,您还是叫我小江吧……”我谦虚地对张处长说。
张处长显然对我印象极好,边和我说话还边拍了拍我的肩膀,往单间走的时候,还亲热地揽了一会我的肩膀。
自始至终,柳月一直微笑着看着,没有多插言。
到了单间,马书记邀请大家就坐,马书记坐主陪,梅玲坐副陪,张处长坐主宾,杨哥坐副主宾,柳月和我则分别坐在张处长和杨哥的下面。
张处长本来要请杨哥坐主宾的,杨哥坚持不坐:“老同学,你是省里来的领导,又是客人,你一定要坐这里……”
张处长谦让了一下,也就作罢。
大家坐定,酒菜都上来了,马书记显得很高兴,待服务员倒满酒,举起杯子:“张处长,杨部长,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江海又往省里输送了一名优秀的人才,这是咱们江海的光荣,也是杨部长培养的结晶,更是张处长慧眼识英才啊……”
我一下明白过来,今天是给柳月送行的,张处长是来江海正式来接柳月,走手续和形式的。
果然,马书记接着说:“虽然柳月过去工作了一段时间了,但是正式的手续才刚刚办过去,今天这酒,算是一个正式的送行酒,张处长亲自代表省委宣传部来接柳月,也是我们的荣耀…”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容,马书记笑得很夸张,张处长笑得很含蓄,杨哥笑得很开心,柳月笑得很动容,梅玲笑得很难看,我呢,笑得很应酬,因为我的眼睛余角扫描到杨哥一直在看着柳月笑,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
杨哥真讨厌,老盯着我的女人笑什么!然而可恶!
不过,一会,我的心情又稍微好了一点,因为我看到柳月的眼神不时温情地扫向我。
马书记继续进行开场白:“……从我们江海来看,从我们江海日报来看,我们是一个损失,我们损失了一名优秀的文字工作者,一名优秀的党报记者,一名优秀的**员,但是,站在全省的角度考虑,站在全省宣传工作的大局考虑,从柳月同志的个人发展前途考虑,我们的损失是值得的……所以,今天这场酒,我想有三层意思,一是感谢,感谢柳月同志对江海日报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感谢在我调到报社工作后对我的帮助和支持;二是欢送,祝贺柳月同志上调到省委宣传部去工作,去做更适合自己,更能发挥自己才能的工作;三是祝福,祝福柳月同志今后前程似锦,工作顺利,生活美满幸福……”
说完第三点,马书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哥:“我说的对不对,杨部长……”
杨哥很高兴,点点头:“不错,很对,啸天说得好,很好!”
同样都是正县级干部,杨哥就敢称呼马书记为“啸天”,马书记就不敢称呼杨哥的名字,这同样的级别,却有着不同样的地位。
我看到马书记看杨哥的眼神,知道马书记话里的意思,马书记一定是知道杨哥钟情柳月的事情,在讨好杨哥。
我的心里无力而又无奈地诅咒马书记,把他家的祖宗八代都诅咒了一遍。
然后,大家举杯共庆,痛饮此杯。
喝了一会,柳月站起来敬酒,倒满一杯白酒:“柳月在这里感谢诸位,感谢张处长关怀垂爱,感谢杨部长奔忙举荐,感谢马书记倾心培养,感谢梅主任帮助关心,感谢江峰同事……”
柳月停顿了一下,看了我一眼,眼神如水,然后说:“感谢江峰同事全力支持……”
柳月说完这话,大家一起拍手叫好,梅玲也笑得无比灿烂。
大家干了酒之后,马书记笑看柳月,话中有话:“柳月,你最需要感谢的是杨部长,杨部长为了你的事情,可是倾尽全力,当自己的事来办的……”
我一听,心里又愤怒起来,马书记的祖宗八辈又被我从心里骂了一遍。
“是的,”柳月笑着,又端起酒杯:“杨部长,敬您领导一杯酒。”
“嗨!叫什么杨部长啊,柳月,叫杨哥好了,这妹妹敬哥哥酒,多好……”马书记好像是喝多了,说话有些放肆。
我看见,杨哥的脸色有些兴奋,眼神在发亮,忙举起杯子。
柳月被马书记这么一将军:“杨哥,来,小妹敬你一杯……”
杨哥和柳月单独碰杯,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哎——这就对了,”马书记讨好地看着杨哥:“杨部长,这柳月的事,多亏了你啊,要不然……呵呵……这也是柳月的福气啊……”
我心里气炸了肺,恨死了马书记。
马书记的话杨哥显然很受用,他用温和地眼光看了看柳月,然后对马书记说:“哪里,啸天,这其实啊,主要还是柳月工作干得好,政治素质高,不然,我就是再大力举荐,人家也不要啊……”
“哪里,”张处长摆摆手:“老杨,没有你的举荐,我上哪里去了解柳月呢,柳月是千里马,你就是她的伯乐啊……柳月,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老杨啊……”
柳月笑着点点头:“那是,那是……”
这时,我看见,梅玲的眼神里充满了妒意和愤怒,虽然时间很短,马上就成了笑眯眯的眼神。
看着高官们在这里调侃我的柳月,大谈特谈柳月的美好前途和杨哥的丰功伟绩,我孤独地坐在这里,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很渺小,很卑微,很酸楚,很寂寥。
一会,张处长又说:“柳月来我们处工作才2个多月,虽然时间短,但是成绩斐然,无论是文字能力,还是组织能力,都很有特点,特别是驾驭全局的能力,在部里组织的几次大型宣传活动中,表现非常出色,得到部里领导的高度赞誉……”
“老同学,今后柳月去了你的新闻处,还得你大力好好培养啊,你得多考虑培养接班人哦……”杨哥说。
“呵呵……是的……”张处长笑着:“柳月现在是平级调动,不过,赶上了好时候,部里很快就要进行一次人事调整,我的处还空着一个副处长的缺……”
“好啊,好啊,到时候可就看你的了……”杨哥显得很高兴,举起杯子对张处长说:“来,老同学,干一杯!感谢你的照顾,还有,祝老同学官运亨通,再上一层楼……”
我听了,心里很高兴,柳月要是提拔上副处,那不就是副县级了,和我家那县里的副县长平级了。
我不禁有些快意地看了梅玲一眼,想再看看梅玲气歪了鼻子的表情,却看到梅玲正带着略显夸张的亲热的笑容,举杯和柳月喝酒:“柳主任……哦……不,柳处长,来,我敬你一杯……”
柳月忙回敬:“梅主任,可使不得,可叫不得,都还是没影的事儿呢……咱还是喝一杯姐妹酒……”
喝完酒,柳月倒满,又端起酒杯,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着我:“江峰,来,小家伙,咱俩喝一杯……咱们记者部的记者刚来的时候,基本都是我带的,你算是我带的最后一个大学生,也是我带过的最优秀的一个大学毕业生……”
我看着柳月温情的眼神,也举起杯子:“柳主任,敬你,衷心谢谢你……”
我和柳月喝完酒,柳月抹了下嘴唇,冲我一笑,嘴角露出一丝俏皮。
“小江同志也算是咱们柳月的关门弟子了……”张处长笑呵呵地看着我,又对马书记说“马书记,你这个兵不错,前几天我看过他写的一篇文章,年纪轻轻,文字很老辣,很有培养前途……”
杨哥也符合着点点头:“嗯……我经常从报纸上看到小江的文章,一开始我还以为小江是年龄40多岁的老记者呢,一见才知道这么年轻……刚参加工作就成了名记者,不错,年轻有为……”
张处长和杨哥的话听得我心里直发乐,我脸上带着谦恭的笑,忙站起来给各位倒水。
“嗯……”张处长和杨哥的话无疑对马书记产生了一定的效果,马书记满意地看着我,点点头。
我走到柳月身边倒水的时候,柳月嘴角抿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左手臂垂下来,左手快速在我小腿上捏了一把,然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我心里找到了平衡,柳月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酒席散后,柳月和张处长坐杨哥的车离去,梅玲和马书记一起走,我则回到会议室继续采访会议。
我不知道柳月去了哪里,今天是住在江海还是直接回西京,也不知道柳月今天还和不和我联系。
我怀着期待而又茫然的心情等待柳月的消息。
然而,直到我下午开完会,回报社交了稿子,也没有柳月的任何消息。
晚饭后,我躺在柳月房间客厅的沙发上,心情很郁闷,又很惆怅。
我想起中午他们关于柳月和杨哥的话就心里生气,妈的,老子的女人,你们捣鼓什么?马书记真***会拍马屁,拍的杨哥一愣一愣的。
我烦躁地在沙发上躺着,一会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的铃声将我惊醒,我迷迷糊糊拿起电话:“喂——哪里?”
“阿峰,我是姐……”电话里传来柳月温柔的声音。
我一骨碌爬起来:“姐,你在哪里?”
“刚到西京,就赶紧给你打个电话,估摸着你可能会在我这里,嘻嘻……”柳月说。
“哦……你回去了啊,这么快……”我有些遗憾。
“张处长今天就是专门来走接我的程序的,程序走完了,交接仪式完了,他还有事情,我没办法,只有跟着他回来了……”
“嗯……那你的房子咋办?这里的家具咋办?”我看着房子里的家具和摆设。
“房子不是公家分的,是我自己买下来的,家具就不搬了,都留在这里,以后,你就在这里住好了,不要再你那狗窝里住了……”柳月呵呵笑着:“反正我又不住报社家属院,这楼上认识我的几乎没有……”
我答应下来,又想起中午吃饭的事情:“今天中午我气死了,看看马书记说的那话,看看杨哥幸福的神态,看看你笑呵呵地样子……哼……”
柳月沉默了片刻,微微叹息了一声:“阿峰,我可以不去爱别人,但是,我不能阻止别人爱我,喜欢我,我也阻止不了……我们都已经这样了,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我不喜欢你这么小家子气,虽然这证明你爱我……”
我沉默不语。
“阿峰,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忠于你,就会忠于我们的承诺,就会忠于我们的……爱情……爱是一种信任,爱是一种执着,爱是彼此永远不变的承诺……爱,需要互相的呵护,还有彼此的真诚……”柳月诚恳地说着。
“嗯……”我答应了一声:“你可千万别诳我,别骗我……”
“阿峰,你不应该对我的人品产生怀疑,”柳月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正因为我以前欺骗过别人,有过谎言,所以,我现在痛恨欺骗,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彼此之间发现有了欺骗,有了谎言,那都是不可原谅的,不可饶恕的,那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我相信,我坚信,我们都能彼此信守着真诚和坦白……”
我的心里一阵恐慌,脸色一下子煞白,幸亏是在电话上,柳月看不到我的神色。
我“嗯”了一声:“我明白了……”
今晚柳月的话让我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我知道,柳月温柔似水的背后,是无比的坚定和果断。
我不知道万一柳月知道了我和晴儿的事情,将会有怎样的风暴降临到我的头上。
在随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这事,我心里就战战兢兢,惶恐不安。
这天一上班,刘飞派给我一个采访任务:“江峰,江海大学外语系建系10周年系庆,市里去一个分管的副市长,你去采访……”
说着,刘飞递给我一个大红的请柬:“你的母校,你去最合适!再说,部里只有你一个记者了,都出去了……”
我一听,本想推辞,听刘飞这么一说,没有理由不去了。
“一会江海大学外语系的人带车来接你,你9点整到报社门口等就是了……”刘飞又说。
我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到江海大学外语系,很棘手啊,晴儿以前可是一直大张旗鼓地吹嘘我,她的同事们一定有很多知道我名字的,这会我这个陈世美去了,不知会受到何种待遇。还有,要是万一遇见晴儿,该如何说话,如何面对呢?
晴儿是系里的辅导员,这系庆的事情,少不了要出头忙乎,极有可能和我见面的。
幸亏这种庆典属于例行的小活动,一般也就是在二版发一个简讯,走走过场就是。我打定主意,去到签到后,拿着会议材料,把副市长的讲话要来,瞅他们不注意,悄悄溜走,纪念品也不要了。反正学校都是穷单位,也没什么好纪念品。
主意已定,我收拾好采访的东西,看看时间到了,就下楼到报社门口等车。
市里各部门搞活动请记者,一般的规矩就是来车接,一辆车,报社、电视一趟接,有时候也邀请广播电台的。这年头,最吃香的是电视记者,其次是报社记者,广播记者最受冷落。
当然,这是各部门的活动,记者有这待遇,大爷一级的待遇。市里四大班子的活动,就没这么舒服了,没人鸟你,来去自己想办法,写完还得找领导审稿,见了领导就像孙子见了爷爷。
因此,我这小记者,也就轮番享受着着大爷和孙子的待遇,在高贵和卑贱之间来回寻找做人的感觉,体味世态炎凉,人间百态,还有官场风云。
9点整,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报社门口,车前面副驾驶位置坐着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齐耳短发,很精神。
我一看,估摸就是江海大学的车,走过去:“江海大学的?”
“是啊,”那女同志打开车门下车,面带笑容:“你是去采访的记者吧?”
我一亮手里的请柬:“对!”
“那好,请上车!记者同志!”
我拉开后车门上车,电视台的记者已经在车上了。
经常一起出去开会,采访时间长了,大家都彼此熟悉,一见面就亲热地打招呼。
“江峰,好小子,好久不见你了!”电视台那哥们冲我就是一拳,亲热地招呼。
坐在前排的那女同志闻听回过头:“你叫江峰?”
我心里一阵骚动,坏了,这个女的一定从晴儿那里知道我,我老老实实回答:“嗯……我叫江峰。”
说完,我低头等待那女同志的反应,我不知道是唾弃还是冷骂。
“呵呵……”女同志竟然笑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峰啊,久仰,久仰……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见到大活人了……”
我一听有些发懵,抬起头,想看看这女同志是不是说的反话。
我怔住了,我看到的竟然是一张真诚、热情和友好的笑脸。
“这位老师,您——您认识我?”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学校里呆久了,见了学校里的工作人员都叫老师,习惯了,改不了。
“呵呵……认识你,大名鼎鼎的江记者,江海大学的优秀毕业生,新闻系的,怎么不认识呢?再说,还有我们的许……”那女同志看了看我旁边电视台的记者,把话咽了下去,然后看着我:“我姓张,今天负责接待你们新闻单位的。”
“哦,张老师好!”我急忙称呼。
我心里直发愣,这位张老师貌似知道我和许晴的事情,但是,又貌似不知道我和晴儿已经分手。
张老师看着我的眼神有些暧昧:“江记者,你的文章我们系里办公室的人可都是常拜读的哟……我们系里可是有你最铁的崇拜者……”
我一听,心里异常尴尬,我知道她指的是晴儿,晴儿说过,她经常和同事们骄傲地提起我,给大家看我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
“张老师过奖了,小小文章,不值一提,”我局促不安起来,如坐针毡。
张老师或许是觉得我在电视台的同行面前不大好意思,也就笑了笑不再多说,转过身去。
一会,驾驶员和张老师两人聊起来天。
“兰姐,你这外出学习,昨天才回来,也没来得及在家休息,就开始忙了啊……”驾驶员说。
我一听,兰姐!这张老师是兰姐?!就是晴儿说过的对她很好的兰姐,就是柳月的大学同学兰姐!
我的大脑顿时乱了方寸,脑子蒙蒙的,真巧,竟然是柳月的老同学兰姐来接我,竟然是晴儿的闺中密友兰姐来接我!
看今天兰姐对我的态度,一定是还不知道我和晴儿的事情。
我知道晴儿是一个爱面子的人,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和外人说的,宁可埋在自己心里。老三要不是看了晴儿的日记和遗书,也不会知道这事。
可是,晴儿自杀未遂住院,难道兰姐不知道?
我正寻思间,听得兰姐对驾驶员说:“呵呵……没办法,这出去一个多月,家里乱套了,系里的工作也还没移交回来……幸亏许晴帮我代劳了……”
我明白了,兰姐外出刚回来,晴儿替她干的工作,晴儿出事她不知道。
我分析了一下,那就是兰姐在晴儿上次看我之后不久就出去学习了,昨天刚回来,因为晴儿上次还说兰姐要请我去她家吃饭呢!
但是,晴儿的同事们,那些天天在晴儿的鼓噪下看我文章的老师们,会不会知道晴儿和我的事情呢?
我不知道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是鲜花还是臭鸡蛋……
我自作聪明的分析了半天,心里慢慢安稳下来,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上吧。
我做好了遭遇晴儿的思想准备,也做好了面对晴儿的同事们冷眼的准备。
出乎我的意料,到了会场,我没有看见晴儿,从我在签到处开始签到,到我进入会场,接触到的外语系的教职工们,不管是知道我身份的,还是不知道我身份的,对我都是笑脸相迎,知道我身份的热情似乎更多一点。
我不安的心逐渐安静下来,看来晴儿的同事们都不知道我和晴儿分手的事。,我不知道晴儿是怎样将此事隐瞒住的,她自杀未遂的事又是否在系里掀起惊涛骇浪。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似乎知道我会疑问晴儿为什么不在,兰姐一会儿亲昵地坐在我身边,悄声告诉我:“晴儿今天今天来例假,肚子疼得厉害,还是我替她请的假,她在宿舍休息呢,你要不要一会去看看?”
至此,我确信,没有人知道我和晴儿分手的事,兰姐也不知道。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兰姐,我现在正在工作,脱不开身……”
“哦……对,对,工作重要……”兰姐笑了笑:“早就听说你事业心特强,今儿个一见,果然是啊……”
我笑了笑,没做声。
“对了,我那老同学柳月,听说高升了,是不是?”兰姐问我说:“大家平时各忙各的,很久不联系了……”
“是的,你说柳主任啊,是我的老主任,调到省委宣传部去了,刚办的调动手续。”我平静地说着,心里却十分紧张,我很希望兰姐永远也不要和她的老同学发生联系。
“好,这家伙好厉害,高升了也不请客……”兰姐嘟哝道:“柳月上大学的时候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学习很刻苦,也很能吃苦,年年都得一等奖学金……”
我对兰姐谈起柳月的大学时代很感兴趣,很希望兰姐能多说一点。但是,兰姐刚说了这么一句,就被人叫走了,有事情忙。
我很遗憾,又很安慰,原来柳月在大学里这么优秀。
庆祝活动很快开始,各项发言议程陆续进行,宣布祝贺单位名单、回顾、展望、领导重要讲话、来宾致辞……冗长而枯燥,我对此已经习惯了,这些东西我都不需要,我需要的只不过是一份市领导讲话,而这讲话里面我也许只会选择那么几句写进稿子。
在党委机关报的老总和编辑们眼里,副市长之流参加的活动,从党报新闻新的视角看,属于可报可不报的范畴,报也就是发一个简讯或者豆腐块的短消息而已,只有市委常委们参加的活动才会给予篇幅和版面,这也是党报政治性的一个体现。
我本想选择拿到材料就溜之大吉,但看到周围的人对我的气氛比较和谐,没有出现我原来预想的冷遇和尴尬,再说,要悄悄走,交通也不方便。这江海大学在郊外,要走半天才能到公交车站。
活动至少要2个小时才能结束,我没那份耐心坐在会场里煎熬。于是,我无聊地从会场里溜出来。
我出来的时候,兰姐看见了,她冲我微微一笑,或许她以为我去晴儿宿舍找晴儿去了。
我当然不可能去晴儿宿舍,我没那份勇气和胆量。我出了学校后门,沿着那条熟悉的小路,穿过一片茂密的白杨林,踩着松软金黄的落叶,走到学校后院的小河边。
弯弯的小河静静流淌,河水清澈见底,河中央的芦苇荡里传来小鸟的欢叫,身后的白杨林传来秋风扫落叶的声音……
这里是我大学时代和晴儿经常一起玩耍、散步的地方,4年的时光里,我们经常安静地坐在小河边的那块大石头上,偎依在一起,看着清清的河水,叙说着各种有趣的故事,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我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为什么又来到这个地方,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引导我来到这里,走到河边的那块大石头前。
当我蓦然看到大石头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时,我突然惊厥了,我分明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了晴儿的身影,她正背对我,安静地坐在那块大石头上,一如4年里的那种姿态,只是身旁少了一个我。
我不知是幻觉还是现实,使劲摇摇脑袋,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确实是晴儿!
晴儿的身形明显消瘦了,显得很柔弱,熟悉的马尾巴头发不见了,代之的是一头齐耳短发,此刻,她正手托着腮帮,弯曲着膝盖,怔怔地看着小河发呆……
我的心里一阵狂跳,我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和晴儿打招呼……
我就愣愣地站在那里,愣愣地从后侧面看着晴儿发呆,我距离晴儿不到10米的距离。
周围一片寂静,微风吹过,晴儿用手轻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时间仿佛停滞。
我就这么傻傻地呆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晴儿的侧影和背影,看着晴儿苍白的面颊和消瘦的身躯。
直到远处传来老三呼唤晴儿的声音。
“晴儿——”在我的背后,远处,传来老三气喘吁吁的呼唤声,穿过秋日的白杨林,钻进我的耳朵。
晴儿听见老三的喊声,站起来,然后慢慢转过身——
自然,晴儿就看见了我,而我,这会已经无处躲藏。
看见晴儿,看到晴儿的脸庞和眼神,我心中大骇,狂跳不已,这些日子不见,晴儿的面容显得无比憔悴,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哀愁和悲楚。
看见我,晴儿很惊异,几乎是有些惊吓,身体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暗淡的眼神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嘴角不由自主在颤抖……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晴儿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么僵住了,晴儿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胸口在不停起伏。
彼此沉默的瞬间,老三奔到,看到我,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江大记者,是来参加外语系系庆采访的吧,不好好采访,跑到这里来干嘛?”
老三的口气里充满了嘲弄和厌恶。
我表情僵硬,没有说话,勉强苦笑了一下,算是答复。
老三冷蔑地看了我一眼,走到晴儿跟前:“晴儿,我到你宿舍找不到你,知道你肯定又到这里来了……走吧,该回去吃药了……”
说着,老三拉着晴儿的胳膊就走。
晴儿没有说话,在老三的拉动下机械地迈开脚步,从我的跟前擦肩而过,眼睛一直默默地看着我。
在晴儿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分明听到了晴儿急促的呼吸声,我甚至听见了晴儿心里的哭泣。
我僵立在原地,没有回头,听着晴儿和老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白杨林间的小道里,远处隐约传来老三和晴儿说话的声音:“晴儿,不要搭理他,不要再看他了,这是个畜生,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我猜得到,晴儿一定还在边被老三拉着走边执拗地回头注视着我。
当老三和晴儿的声音完全消失,当周围只有河中央芦苇荡里小鸟的叫声,还有树叶在秋风下飒飒落地的声音,我的内心一阵潮涌,一串心悸,一片空白……
我站立在那块大石头旁,心里阵阵苍凉和寂寥……突然,我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大石头前,直直地,僵硬地跪着,任膝盖下尖硬的砾石刺痛我的肌肉和神经。
我不知道,我是在跪别过去的7年,还是在祭奠逝去的青春和爱情。
此刻,我的心依然跳动,但我的灵魂已经消逝,消逝在无边的茫然和执着里。
我又一次感知到自己在无耻和卑鄙中死去。
第五章那个冬天特别冷
自从那次采访之后,我没有再见到晴儿,包括老三,我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推辞到江海大学的采访任务,找一切借口拒绝参加宿舍死党们的聚会。
我变得更加沉默,更加寡言,除了每日里埋头工作,就是回到我的狗窝里去思念、回味柳月。
柳月虽然让我搬到她宿舍去住,但不知为什么,我没有搬,我还是保持着以往的习惯,晚饭后在那里静静坐,静静听邓丽君凄婉的《恰似你的温柔》,静静地回想和柳月的点点滴滴,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悄悄回到我的宿舍。
我的内心里一直在拒绝去柳月的宿舍里住,似乎预示了后来发生的事情。
柳月和我依旧保持着正常的通信来往和BB机信息传送,偶尔打一个电话。
我又一次提出要到省城去看柳月,我受不住生理和心理的煎熬。
我的要求遭到了柳月电话、BB机和通信的三重婉拒,柳月告诉我,她现在正在一个关键的时期,在一个重要的阶段,目前她的精力都放在了那上面,无暇去考虑个人私情,无心去享受男女的欢愉,待到合适的时候,她会通知我去省城的。
于是,我不再提这事,我和柳月在一起,总是随时感觉到自己的被动和稚嫩。
我不知道柳月的这个关键时期是做什么的,要让她如此的重视,她不说,我也不想问。
柳月仿佛知道了我心中的失望和不快,在一次通话中笑嘻嘻地告诉我:“阿峰,我现在需要的是努力好好工作,努力展现我的能力和才华……你也一样,不要沉湎于儿女私情,爱情应该成为事业的助推器,催化剂,而不应该玩物丧志……”
我随口答应着柳月:“姐,我知道的。”
“知道吗,阿峰,每当我想起你,我心里就充满了欢乐,我工作起来就特别有精神,对未来,我就充满了信心……”
“ETOO!”我回答到,尽力装出轻松的样子。
“你很聪明,也很机灵,你只要好好做,以后你会比我做的更好,”柳月语重心长地说:“在单位里混,在政场里混,三分做事,七分做人,工作再好,不会做人,也不会有出头之日……要善于观察,善于思考,善于归纳,善于揣摩领导意图,善于团结大多数,灵巧处世,灵活做事……”
像每一次打电话一样,柳月又开始给我灌输这些道理:“……必须把会做人放在首位,然后才是会做事。这里说的做人,就是处关系,就是把自己作为一个点编织到上下左右的网中,成为这个网的一部分。记住,现在说谁工作能力强,一般指的不是他做事能力强,而是指做人能力强……”
我认真地听着,默默地记着。
除了在电话上,柳月也会经常在来信中和我谈起很多观点和见解:
“……阿峰,记住,不要执着追求真理,不要固执地去探询事物的本来面目,把探索真理这类事情让研究人员去做吧,这是他们的事情。要牢牢记住这样的信条:对自己有利的,就是自己要去做的,有用即真理,但是,一定不要违背了做人的基本准则,不要昧着自己的良心,不要伤害无辜这是一个互相矛盾的事情,就看你如何去把握……”
“……阿峰,在政场混,不但要学会逢场作戏,更要善于逢场作戏,要把逢场作戏当成一个习惯,说到自己也相信的程度。妓女和从政是最相似的职业,只不过妓女出卖的是身,从政出卖的是心。记住,从政以后你的嘴不仅仅属于你自己的,说什么要根据需要,还要保持道德的基准线……”
“……混政场的目的是什么?是利益,要学会合理攫取各种利益,不但要把攫取利益作为混政场的目的,而且要作为明确的目的。你的领导提拔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利益;你的下属服从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利益;你周围的同僚朋友关照你,是因为你能给他带来利益……阿峰,你自己可以不要利益,但别人的你必须给……”
“……还有,要经常由衷地赞美领导,赞美是一种高级艺术,千万不要以为赞美领导只要豁出脸皮就行,要赞得有水平,有尊严……豁得出去的女人多了,可傍上大款的或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的是极少数,大部分还是做了低层的三陪小姐,这和赞美领导是一样的道理,有的人会赞美,领导会高兴,有的人不会赞美,领导自己都觉得肉麻恶心在人治的社会里,上级的赏识是升官的极为重要的途径……”
“……我们的社会无论外表怎样变化,其实质都是农民社会,谁迎合了农民谁就会成功。我们周围的人无论外表是什么,骨子里都是农民。农民的特点是目光短浅,注重眼前利益。所以你做事的方式方法必须让自己在需要的时候具有农民特点,要适应他们的短期效益,要适应他们的鼠目寸光,把自己快速融入你需要的那个群体……但是,阿峰,你自己在心里一定要把眼光放长远,要有一个真实的尺度,要准确衡量好自己,这就是一个做事和做人的问题……”
……
柳月说的这些正是当时的我所急需要填充的知识,对我后来的成长起到了无比重要的作用,成为指导我行为的思想指南,以至于直到现在,当初的很多话我都还牢记在心中,仿佛就是昨天的话语。
我深深地理解柳月对我的良苦用心。
柳月和我的通信也变得固定起来,每到周三,我总是能收到柳月的来信,我呢,也会在周四准时给她把信寄出。
我强行压制住内心对晴儿的不安和愧疚,保持着和柳月的炽热交往,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在一天天醇厚浓密起来,一天天沉厚弥重起来。
我的心中开始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勾画,我努力想把和晴儿的过去从记忆中抹去。
秋天过去了,冬天来临了。
我记得,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
在这个冬季的一天,我请假回到我的老家探亲,看望我的爹娘。
“你和许晴不是说好秋天就要定亲的吗,这都到冬天了,怎么还木动静?”这是我回到家里在火盆边坐下后,娘说的第一句话。那会,娘正在堂屋里和面包饺子给我吃。
“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好的闺女,俺看还是早定亲,早娶过来,安稳,省得让别人打主意给拐跑了……”爹坐在堂屋里的火盆旁边,抽着老旱烟袋,闷声说道。
“秋天的时候,你爹把咱家的猪都卖了,就是攒钱给你定亲用的,这都压箱底压到冬天了,不能再拖了,俺看年前这事得办了……”娘边揉面边看着我:“宝儿啊,你说呢?”
我的小名叫宝宝,我是老江家的单传,老爹老娘对我寄予了无比的厚望。
我没有回答,从挎包里摸出几条石林烟,这是当年中级干部才能享用的东西,我采访经常收受这玩意儿。
我把烟放到八仙桌上:“爹,以后别抽老旱烟了,伤身体,危害健康,抽这烟吧,抽完了,我再给您弄……”
“这烟多少钱一盒?”爹瞟了一眼。
“4块!”
“哎呀呀——”爹从喉咙里发出咕咕的惊讶声:“这么贵,4块啊,一条就是40块,得买多少粮食啊……爹可不敢抽这么贵的东西,回头让你娘拿了去镇上你二姨家开的小卖店里代卖,还能换不少钱呢……”
爹娘是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勤劳勤俭、艰苦朴素是老本色。
我没做声,坐在火盆旁边伸出手来烤火。
“宝儿,娘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木答复呢?”娘继续揉面,看着我。
“就是,先说正事要紧,”爹将烟锅在火盆沿上磕了几下,也抬头看着我:“你和许晴,你们俩孩子到底是咋想的,俺知道你们这年轻人思想先进,可这年龄不等人,你们俩年龄都不小了,爹当年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去打酱油了……”
“嗯……知道了……”我变用树枝拨拉火盆里的火,边瓮声瓮气答了一句。
屋外,寒风呼啸,北风凛冽,山沟里的风发出阵阵怪吼……
我抬头看了看屋外,站起来:“娘,外面下雪了……”
爹和娘随意看了看门外,院子里开始飘起鹅毛大雪,在寒风的裹挟下钻进墙角。
“今年的第一场雪,这雪有下头,明年一定是个丰收年。”我开始转移话题。
“宝儿,先不说这个,将忙(刚才)娘说的事你觉得咋样?你个许晴商议一下,年前咱把亲定了,行不?”娘不和我讨论明年的收成,固执地要和我商议今年的定亲。
“就是,先说这个,定下来,爹娘心里也好有个底,有个盼头,”爹说:“你娘天天念叨许晴,这女娃子真是万一挑一啊,咱祖上积德,能让你娶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我的心一个劲儿往下沉,我知道躲不过去了,回避不了了。
“爹,娘,我和晴儿……”我沉默了一会,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我的亲爹亲娘,开口了。
“你们咋了?”爹坐在火盆前抬起头,娘停止了手里的活。
“我……我们……”我唯唯诺诺了一会:“我们……”
“你们到底是个啥子啊,说啊!”爹急了,两眼瞪着我。
“别着急,宝儿,慢慢说,慢慢说给娘听,你们咋了?”娘的身体晃了一下。
“我们散了——”我终于吐出了这四个字,地下脑袋,手里的柴棒机械地在火盆里拨弄着。
“啊——啥——什么!?”爹呆了。
“你——你——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娘木听清!”娘的身体又摇晃了两下。
“我……我和许晴分手了,我们俩算完了!”我又说了一遍。
“咋了?为啥?”爹看着我。
“什么?许晴不跟你了?媳妇跑了?”娘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板凳上,声音颤抖:“是……是许晴嫌咱家穷?还是嫌你人才不够?”
做娘的考虑事情的出发点总是从维护自己孩子的利益来开头。
我摇摇头,神情沮丧地低头不语。
“宝儿,你——是不是你嫌弃人家,不要人家了?”爹瞪着我:“许晴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情了?”
我点点头,又急忙摇摇头:“没——没有,许晴没有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我……是我……”
“你——是你什么!”爹的口气有些火了。
“我……是我和别的女人好了,我又喜欢上了别的女人,不怪许晴,是我不好!”我抬起头。
“什么!”爹发出一声怒吼:“你这个孽子,你——你不要人家许晴了!?”
“俺的天!俺的儿!你这是做的哪门子孽啊!许晴这么好的闺女打着灯笼难找,人家愿意跟着咱是咱老江家的福分,你,你竟然不要人家了,你,你这是要作死哇……”娘伸出手指狠狠戳着我的脑袋。
我埋头不语,任爹娘指责叱骂。
“说,你,你又找了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能比得上许晴?”娘问我。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反正是我喜欢的,我喜欢她,我离不开她,她也喜欢我……”我倔强地说着。
“她多大了?”娘又问,眼睛里充满了哀愁和无奈。
“34,比我大一旬!”我心一横,咬咬牙,说了出来。
“什么!!!”爹娘一起惊呆了:“34!!!!”
“是的,”我重复了一遍:“和我一个属相,比我大一旬!”
爹和娘都呆住了,震惊了,竟然半天都没有任何反应。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风雪吼叫声。
我决定趁热打铁,说了一通柳月的优点和好处,大大夸赞了柳月一番,同时,灵机一动,指着八仙桌上的石林烟说:“这是她专门让我捎给爹抽的,特意去商场买的!”
我刚说完,爹就抬起头,眼睛里喷火,一把抓起那几条烟,直接就扔进了火盆……
顿时,火盆里窜起一米多高的火苗,石林烟瞬间化为乌有。
接着,爹猛地站起来,摸起娘刚才用的擀面杖,冲我就打过来:“你个孽子,我打死你个孽子,俺江家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个败类,俺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我不做声,把脑袋一抱,任凭爹的棍棒落在我的背上……
娘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抚脚大哭……
爹狠狠地在我身上打着……
我咬紧牙根,不吭声,也不躲闪,就让爹打……
娘嚎啕大哭了一阵,又站起来,扑到我身上,护着我,不让爹再打我,边冲爹哭喊:“别打了,你老江家就这一个男丁,打死了,谁给你传后……”
爹也打累了,气的扔下擀面杖,坐在凳子上直喘粗气。
娘抱着我热泪滚滚:“宝儿啊,俺的儿啊,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了啊,被妖精缠身了啊……明儿个娘带你去村里找张半仙看看,驱魔……”
“娘,我没有中邪,也没有被妖精缠身,她也不是妖精,我就是喜欢她,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人……”我执拗地说着:“我就是要娶她,和她结婚!”
“你这个混蛋,你是给老子找儿媳妇还是找大妹妹,老子才比她大十岁……你这个畜生……”爹怒吼着,又摸起了擀面杖:“今天我打死你这个孽子!”
娘吓得赶紧又扑到我身上护住我,边冲爹喊:“你个老不死的,你还真要打死宝儿啊,打死了,看谁给你送终……”
爹气的两眼*,好像要把我吃掉,一会,将擀面杖一仍,进了里屋,一头栽倒在床上。
堂屋里剩下我和娘,娘抱着我伤心欲绝。
我给娘捶着背,心如刀绞,却又无比执拗。
第二天,风停了,雪停了,外面一片白茫茫,山川大地,银装素裹。
我无心看风景,爹气病了,躺在床上没有起床。
娘挣扎着下床,去村里找郎中抓了草药,给爹熬药。
我要回去了,我只请了2天的假在家只能呆一天。
临走前,娘将煎好的中药倒在碗里,端给我:“宝儿,给你爹送去!”
我默默端起中药,走到爹的窗前:“爹,您喝药!”
爹睁开眼,注视着我,眼角突然流出两行浑浊的泪水。
我也流泪了,无声地流泪。
爹坐起来,接过中药,一口气喝光,然后用袄袖擦擦眼角,口气变得十分严厉:“你下次回家,把许晴给我带回来,不然,永远不许再进这个家门!”
我的心里剧烈抽搐,无声的泪再次喷涌而出,默然转身出了里屋。
我再一次拒绝了娘要带我去驱魔的要求,辞别满怀哀愁的爹娘,走在初冬的雪地,迈着坚定的步伐,回到江海。
这个冬季寒冷而漫长,我的心也在冰冻和复苏之间起起落落。
柳月在来信中终于告诉我,她最近一直的心思都在很快就要开始的人事调整上。部里这次拿出10多个副处的职位进行公开答辩,竞聘上岗。宣传处空出一个副处长的名额,部里好几个人都在瞄着这个职位。
柳月也符合上岗竞聘的条件。但是因为她来的时间太短,在人脉上占了劣势,还有,在工作的熟悉程度和能力上,也还有一定的距离。
所以,柳月最近一直在努力工作,努力更好地熟悉业务,努力和部里的同事们融洽关系,努力做好自己的竞争答辩方案。
“人生的机遇很难得,失去了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事事我皆努力,成败不必在我,去做了,去努力了,实现不了,也没有遗憾……人生就是奋斗,为了理想、事业和爱情……”柳月在信中这样告诉我。
我很受鼓舞,柳月是我生命中的灯塔,指引找我前进的方向;柳月是我事业中的导师,引导我在正确的方向上奋勇向前;柳月是我生活的全部意义和不竭动力,鼓舞着我不知疲倦地为理想而奋斗!
在来信中,柳月还告诉我一件事情,自从上次张处长来江海和马书记吃饭,认识了梅玲之后,梅玲就和张处长建立了联系。张处长好像对梅玲很感兴趣,言辞之间颇多赞美,说梅玲公关能力很强,做事情很泼辣,很有闯劲,善于协调……等等。梅玲在最近还去过几次西京,和张处长吃过几次饭。当然,柳月没有参加,这事是张处长后来在谈话中无意说出来的。
我看了没有什么感觉,张处长是省里的新闻处长,梅玲是市里的小科级干部,又不会写文章,她巴结张处长、张处长赏识她,能又什么用呢?柳月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呢?或许就是随便当个话头说说而已吧。
我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觉得梅玲也就是喜欢虚荣,喜欢结交上层人士而已。直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才领悟到梅玲的良苦用心。
“梅玲不是一般的女人,路子很野,心也很野,做事很随便,善于走上层路线,你一定不要得罪她,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还有,你不要和她走得太近,一定……”柳月在一次电话中又叮嘱我。
柳月这些话向我说过很多次,我耳朵都听腻了,虽然每次都答应着,但渐渐产生了一种想法,虽然柳月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梅玲对我好像还没有什么坏意,每次见了我都很友好亲热,再说,我和梅玲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柳月这么说,除了正常的理由,或许也有女人的小心眼在里面吧,或许担心梅玲勾引我吧。
当然,这些想法我不能对柳月说,我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天下午快到下班时分,采访回来,把稿子交给刘飞,回到办公室,只有陈静自己在。
我刚坐下,陈静就开始纠缠我:“江峰,你答应请我吃饭的,还没兑现呢?”
我想起来,陈静的飞利浦剃须刀人情还没偿还,她还一直挂念着呢!
“行,你说,想吃什么,想到哪里吃,我请客!”我边收拾办公桌上零散的文件,边对陈静说。
陈静走过来,站在我办公桌对面,隔着桌子看着我,边帮我收拾东西:“随你,只要和你一起,到哪里,吃什么,都乐意,都可以。”
陈静这话显然是一语双关。
我避开陈静火热而多情的目光:“要不,咱们去吃农家菜?”
我知道江边有一个农家菜馆,氛围很好,菜也很绿色天然。
“行,木问题,俺说了,只要跟着你,去哪都行!”陈静的声音变得温柔而活泼。
“咱们骑自行车去吧,那边比较偏僻,回来是打不到出租车的,再说,也不远……”我说。
“行,木问题!”陈静爽快地说。
然后,我们关门,下班。
经过刘飞办公室的时候,门开着,刘飞正扭头向外看。
“刘主任,下班了!”我打了一声招呼,先走,陈静跟在我后面。
“喂,陈静!”刘飞喊陈静。
“干嘛?”陈静停下来,我没有停下,但是放缓了脚步。
“下班后我请你吃饭吧,去吃海鲜!”刘飞说。
“谢谢刘主任,我最讨厌吃海鲜了,你自己去吧!”陈静说完,就下楼,跟在我后面。
“刘主任难得礼贤下士,请部下吃饭,还是海鲜,多好啊,要不,咱们改日再吃农家菜?”我边下楼边扭头对陈静说。
“你少罗嗦,不许变卦,我就喜欢吃你这个农家菜,就是不喜欢吃刘飞那个海味!”陈静跟在我后面,冲我屁股踢了一脚:“不该你操心的,你少掺和!”
我没再说话,就直接下楼,到院子里推自行车。
我先推车,在大门口等陈静。
“哎呀,我的自行车没气了,”陈静走过来,狡黠的目光看着我:“你带我,我坐你车去!”
没办法,我只能答应。
陈静喜滋滋地一下子跳到我的车后座,右手自然地揽到我的腰:“行了,出发吧!”
我深呼一口气,在蹬自行车前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柳月办公室,不,现在是刘飞办公室的窗户。
果然,我看到,刘飞正站在窗前眺望。
我知道刘飞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很不高兴,我甚至看到刘飞眼里喷出的火焰。
我的心一沉,像逃跑一般,脚下一用力,自行车飞速驶出了报社院子。
自行车突然加速,陈静在后面揽我腰的手也一用力,几乎等于半抱着我的腰了,边说:“哎哟——吓我一跳,这么急干吗啊,小伙子,抢媳妇啊……嘻嘻……”
我苦笑一下,没回答,感觉离开刘飞的视线了,开始放缓了速度。
外面天气很冷,陈静出来的时候忘记戴手套,一会就在后面直叫冷,说:“好冷啊,我的手都快冻僵了……”
我没有作声,只顾蹬自行车。
以往的冬天,我骑自行车带着晴儿的时候,晴儿都是把手伸进我上衣外套里面,隔着毛衣,揽住我的腰。
可是,那都是过去了,陈静不是晴儿,再说,晴儿现在已经和我不在一起。
虽然我很同情陈静的状况,但是,我没法去帮她,只能说:“我快点骑,很快就到了。”
“不行了,再冻一会就冻掉了,”陈静不由分说,把手伸进了我棉袄里面,隔着毛衣,搂住我的腰:“借借光,用你炽热的体温温暖我冰冷而渴望的小手吧……”
我无言,只能默认,因为外面确实很冷,干冷的寒风吹得我脸颊的皮肤发疼,更别说一个女孩子的手了。
我感觉到陈静的小手在我腰间肚皮的位置不安分地倒腾着:“哎呀——真暖和,好温暖啊,从手里暖到心里……谢谢江大记者,又做车夫又做暖火盆……”
我不理会陈静在后面的调侃,只顾卖力蹬自行车。
一会,我突然感觉身体左侧的腰间又多了一只手,陈静把左手也伸进来了,贴紧我的毛衣:“好事做到底,俺这只手也冻得不行了,左右开弓,同时温暖一下吧……”
这样,就等于陈静的两手都在我腰间,呈半抱的状态,而且,陈静这么一抱,她的身体和脸也自然贴到了我的后背上。
我的心里暗暗叫苦,这丫头把我暗算了,中计了。
然后,陈静坐在后面老实了,不再折腾,搂住我的腰,在我衣服里面的两只小手也不乱动弹了,只是隔着毛衣紧贴着我的身体。
我感觉到了陈静两只手的温度和力度,感觉到了陈静的身体在后面的依靠和体贴。
我心里觉得很糟糕,刘飞还不知道会怎么想,我可不想得罪我年轻的刘主任。还有,可别在大街上遇到单位的熟人,不然,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遇到红灯。
我刚停下,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左边,车窗摇下来:“喂——江峰,干嘛去?”
我扭头一看,车窗里露出的是梅玲那张白皙妩媚的脸。
我心里那个窝囊,真他妈倒霉,越怕遇到熟人,却偏偏遇到梅玲。
我刚要说话,坐在后面的陈静先发话了:“哎哟——梅姐啊,我和江峰要一起去吃晚饭呢,农家菜馆,打打牙祭,你干嘛呢?”
陈静说话的时候,两只手都放在我棉衣里面的腰间,身体依然贴紧我的后背,口气显得很随意和放松。
“哦……”梅玲看到了我后面的陈静,也显然看到了陈静的手和身体的位置,笑了:“我去赶一个饭局,呵呵……那……你们去吧……”
边说,梅玲边暧昧地看了我一眼,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笑,摇上了车窗。
绿灯亮了,梅玲乘坐的小轿车疾驶而去,我和陈静也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到了江边的农家菜馆,我停住自行车:“可到了,下车!”
陈静恋恋不舍地将手抽出来:“哎呀——真快,还没感觉到呢,就到了……”
陈静的话里充满了留恋和遗憾。
我没有说话,将自行车放好,和陈静进了饭馆,找了一个安静的小木屋,木屋内炉火正旺,很暖和。
我们两人坐在一个小方桌前,面对面坐着。
我去点菜,回来的时候发现陈静把羽绒服脱了,只穿着一件红色的羊毛衫。
我必须得承认,陈静的身材很好,1米65以上的个头,身体很匀称,婀娜多姿,胸部很丰满,特别是穿着羊毛衫之后更加明显。
我不敢抬眼皮直看,垂下眉毛,坐下:“你不冷了?”
“不冷了,这取暖炉真暖和,”陈静的脸色白里透红,笑嘻嘻地看着我:“不过,这取暖炉再暖和,也没有你的身体暖和……”
我淡淡一笑:“你这不是胡扯吗?可能吗?”
“真的,小江同志,”陈静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这取暖炉啊,只能温暖我的身体,而你的身体呢,却能温暖我的心……”
我又笑了:“文人骚客的小资情调,你啊,就发酸去吧……好了,美女,喝什么酒?”
“你喝什么酒?”
“我喝白酒!”
“我也喝白酒,你喝什么牌子的?”
“二锅头!”
“我也一样,我也喝二锅头!”陈静毫不示弱。
于是,我要了两个小瓶二锅头,北京红星二锅头。
菜很快上来,我们都不喜欢用酒杯,就直接对着瓶口喝白酒。
我和陈静你一口我一口,边吃边喝边聊,我的身体也很快暖和起来,脱了外套。
江峰,你刚才说我是文人,我得给你纠正一下,”陈静喝了几口白酒,脸色红扑扑的,话也多起来:“其实啊,咱们做记者的,根本就算不上文人,也不配文人这个称号,真正的文人那是做学问的,搞创作的,高风亮节的,咱们算什么?写个新闻稿,八股文,没有任何滋润,高中毕业生都会……还有,这做记者的,干久了,个个都是混子,混酒场、混官场、混女人场、混权欲场……哪里像是文人呢?叫咱们文人啊,我真觉得惭愧,觉得辱没了文人的称号……”
我点点头:“陈静,你做记者时间久了,感触比我深,你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或许以后我会体会地更加深刻……”
陈静笑了:“我们女人,做个记者编辑,安静清闲,就很满足了,你们男人,有志向的男人,哪里有会甘心一辈子做记者编辑的,都是在利用做记者积累社会资源,为自己下一步的进步做跳板……”
“嗯……你说的对,不过,我属于那种没有志向的男人,我觉得能做一名党报记者,已经很光宗耀祖了……”我谨慎地说道。
“哼……你刚参加工作,还很新鲜,才会这么想,你看看,出来采访的记者,都是年轻的,老的都哪里去了?”陈静看着我:“老的要么没混出来回去埋头做了编辑,要么就是跳出去混官场去了……等你新鲜劲过去了,我看啊,你的野心比谁都大……”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哪里有什么野心,我很知足的哦……”
“行了,你少在我面前装!我做记者,别的能耐没练出来,这看人的能力,我还是有的,”陈静看着我:“咱们办公室,你和刘飞,都是野心勃勃的人……”
“刘主任能耐大,我不行,我还在学习呢……”我继续谦虚,边抬高刘飞:“刘主任这人文武双全,写文、管理都行,全才!”
“你还别说,这刘飞啊,写东西还真有点本事,有两把刷子,这管理,刚主持工作,还没感觉出来,不过,他最厉害的不在于业务,而在于为人处事,这家伙玩人,很有一手的,你看他那小眼睛,整天滴溜溜的藏在眼镜片后面,就知道这家伙不善……”陈静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两个手指指着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悠。
我不由笑起来:“陈静,我觉得刘主任这人确实有能力,而且,刘主任对你确实也很钟情,你可别眼眶子太高了……”
“嗨!我说江大记者,你可真扫兴,提这干嘛啊,他对我钟情是他的事,我难道非得接受?那我还对你钟情呢,你也得接受我……”陈静半真半假地看着我。
“晕,你干嘛对我钟情啊,我有什么好的,我和刘主任比,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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