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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姐儿

严谨站起身，目光在荚醉杉和新敏之间徘徊良久，最终轻叹一声，一锤定音：“以后衫儿唱咱们剧团的青衣。”
一时间，荚醉衫觉得胸膛里溢满了幸福，天空似乎都亮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严谨一直忙忙碌碌，荚醉衫不知道师傅到底在忙什么，但知道师傅是在为她布置。

第五天，听说芹姐又回来了。师傅吩咐她抓紧跟着芹姐再学学，她就立刻出去迎接。

芹姐看着她点点头：“到底是要唱大青衣了，懂事了，还知道出来接我。这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荚醉衫笑着：“芹姐你可别夸我，论气色，谁比得上新婚燕鸥的你。”

“人逢喜事精神爽，咱们各自有喜，都好。”

“嗯。姐，你今天怎么有功夫回来。”

“说到这我还真有资格让你迎一迎，我今天是为你回来的。姐我这么些年可没少结识人，这两天费些事邀了邀，明晚都让你见见。”芹姐凑近她，“都是些有来头的。”

荚醉衫愣了一下，师傅这么快就捧她了。

“以后啊，这京剧团不少路子就看你了。你也别慌，我会再带你几天，你师傅也会照顾你。”

“谢谢芹姐。”荚醉衫浅笑着压下惊与喜，连忙回答。

“没事儿。”芹姐回答，“我去忙了，你别跟着我，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好，那麻烦你了。”荚醉衫应着，停下跟随的脚步，却见芹姐也停了下来。

“小衫，”芹姐露出些看不上的神色，“你和新敏那么多年的姐妹，别为了一个名头断了。听说她这几天一直关在屋子里练戏，你有空也去看看。”

荚醉衫也惦记着这事，想了一下点头应了：“好。”

转了身，荚醉衫就往新敏那里走。

新敏是她在院子里最好的姐妹，她这几天不是在忙就是在想新敏的事。那时师傅宣布她做青衣，她看向新敏，却见对方白着脸，她一时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人群很快围过来给她道贺，她看着新敏默默走开。她想找新敏谈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她总该开这个口的。毕竟如芹姐所说，这么多年的情谊，为了个名头，不值。

木质小门被敲响，新敏起身开门：“小衫，这一大早就来扰人清梦啊！”说着却把人带进了屋。

“姐姐，不早了！你看看外头的太阳。”

新敏打着哈欠，眼帘被头发挡住：“也没人叫我，我怎么知道。你自己坐会儿，我先洗洗漱。”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梳头和打水的声音。荚醉衫虽然面朝新敏撑着下巴，但双眼无神显然是在神游天外，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却是新敏先问了：“你就这两天登台了吧，要唱青衣了，是不是还有点紧张？来找我说说话？”

“还没呢，明天还是后天还说不定，午后师傅和芹姐会去拜访些人。”荚醉衫连忙接过话茬，“现在也没我什么事。”

她停了一会儿，犹豫着继续说：“敏姐，你也就差了一点，听说你这几天都没出门，是不是不太痛快。”

新敏放下手里的事坐过来：“就差那么一点，我心里确实觉得挺可惜的。这是难免，你说是吧。”

荚醉衫点点头。

“不过差了点就是差了点。”新敏抬起头微微叹了口气，很快恢复笑容，“再说，这还不都是咱们姐妹间的事，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怎么？”新敏俏皮一笑，“你这是怕我心情不好，来开导我的？”

荚醉衫被说中心事微微脸红：“没有。我是来看看大夏天还天天闷在屋子里的人有没有发臭。”

新敏“哈哈哈”笑了，拧了对方一下：“去你的。”荚醉衫不客气地拍开她的手。

接下来屋里就是豆蔻少女的窃窃私语，盈盈笑声。

“对了，今天师傅不在是吗？趁着这会儿，咱们跑去郊区玩会儿吧。”

“啊？不太好吧。万一师傅找怎么办。”

“你今天不是没事嘛，以后你真忙起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说了，我这几天在屋里也确实闷坏了，咱们一起去放松会儿。”

荚醉衫想拒绝，可听到对方说闷坏了，又想着两人往常总是一块儿，现在自己还没登台就推说忙，似乎有点摆谱的味道，不合适，就应了：“好吧好吧，不过我不认识地方，你带路啊。”

“没问题，你等我扎下头发。”

“再等等，再等等，你再等我拿下糕点。”

绿草如茵，郊外的土地似乎没有染上炎热的暑气。大片的青草地一望无垠，其中错落着各式各样的小孩，偶尔还会有蝴蝶飞过，真是一处让人心旷神怡的好处所。

两个靓丽的姑娘不要形象地伸伸胳膊踢踢腿，摆摆手臂耸耸肩。

“这车做得颠死我了。”

“就是，还好这里风景好，算是没白坐一回。”

“走，逛逛。”

“走。”

“哇！”荚醉衫惊叹一声，“这还有吊桥呢。走走走，上去试试。”

“不去！”新敏连忙往反方向跑，“要去你自己去。”

“试试呗。”荚醉衫说着上前把新敏往桥上。

“你放过我吧！”新敏慌张推开她的手跑开。

“小衫，来看，水里有小丑鱼。”

荚醉衫跑上前：“哪呢？”

“不就在这吗？”

“哪里有？”

“怎么没有，那么大一条呢！就是那浅红色的。”

荚醉衫又望了会儿：“没有啊……”正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呢！敏姐你这不正紧的。”

玩了良久，两个人精神亢奋了身体放松了，也累得有些喘气了，就往草厚的地方走去，打算坐坐。

“小衫，我看你今天玩得特别尽兴，心情挺好吧。对了，我还没恭喜你呢，要做台柱子了，真值得高兴！”

迈着步子，畅快的游玩使荚醉衫说话也更放松了：“是啊，学戏还不是为了走到这一步，连做梦都没这么开心的。”

新敏走在她身后，只往前看了一眼，没有答话。

荚醉衫正要把目光转向她，突然惊呼：“啊！敏姐！”眼前一块厚草皮居然是空的，她一脚踩去立刻往下坠，慌乱中，她一手在杂草上抓，一手伸向新敏喊她拉自己。

新敏漠然地站着。

荚醉衫看着自己伸到新敏手边的手离她越来越远，有些疲软的双腿蹬不住土块，身体很快坠下去。

明明那么快，却又好像被无限拉长，长到她能清清楚楚看见了新敏黝黑不见底的眼神以及眼神深处丝丝冷意。

敏姐！

“敏姐，你干什么？”落到土上不算疼，荚酔衫忙站起来朝上吼。

很快掉下一件物品，荚醉衫一看，正是她等新敏拿来的糕点。

头上传来冰冷的声音：“你说得对，谁不是盼着为了这一步。”

“敏姐？敏姐？敏姐你在吗？新敏！你把我拉上去！新敏......”

荚醉衫叫了良久也得不到恢复。

很快，慌乱褪去，担忧汹涌，她意识到，这两天是什么日子。

严谨和芹姐忙碌了将近两天，虽然疲惫，但总算结果让人满意。

严谨吩咐了几个人好好准备，打起精神后去小憩了会儿，补补元气。

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没想到到了时候却发现荚醉衫不见踪影。

剧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严谨问遍所有人，也没人看见过她。

“找，赶紧去找！”

剧团炸开了锅。

时间急迫，分分逼近，找的人陆续回来，却没带回她的消息。

又有两个人回来，说没找到，芹姐对严谨说：“换新敏吧。”

“再等等。”

芹姐知道已经没时间了，她想再劝一句，却见严谨锁着眉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便没有再说。

果然不用芹姐再劝，没过多久，严谨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让新敏去补一补妆。”

当晚，地方首屈一指的酒店里，笑声不断。

新敏在宴席上表现得很好，可谓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她一颦一笑各有味道，大方间不是俏皮，爽朗间不少娇羞。席间就兴唱了一段，端的是字正腔圆，绕梁三日。

丝毫看不出当初选青衣时的紧张凝滞。

这样的表现，谁都不会不满意。芹姐本也是要给她说些好话，这就更满口夸赞。

只有严谨，似乎是累了，本该在席上多方打点的他一直木着张脸。

事后，新敏被叫进严谨的屋子，还让其他人都离开。所有人见怪不怪，显然台柱子要花落他家，师傅当然要私底下吩咐几句。

“嘭！”摔上门，严谨厉声问：“衫儿在哪!”

新敏低着头：“我没看见她。”

“你以为你是在骗谁？”严谨的声音越发恼怒，“这事你瞒得了别人，你瞒得了我！找不到衫儿我就猜是你了，平时就你和她要好，这种时候能哄着她一起悄无声息地出去也只有你了。不到一刻钟，你就画好那么精致的妆出来，我就确定是你了！”

“师傅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因为当时确实需要有个人。”严谨盯着她，冷笑一声，狠骂，“但是，新敏，你以为让你认识了那么些人物你就了不起了？这台柱子就非你不可了？你就能在剧团里翻天了！”

“师傅，我不敢！”新敏慌忙答，“我知道不管怎样做主的还是师傅，我不敢有那心思，我也知道我做的是错事，我只是......想争一争。”

“只是争争，这几个字太对不起你这心思了。”

新敏没有再争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严谨，只是诚恳倾吐。

“师傅，我不像小衫，我早没了父母，再没有会护着我的人。这些年在剧团师傅对我不薄，可这吃岁月饭的活我能干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指望别的，就想多赚点钱，有机会能找个人嫁了。师傅，小衫还小，可我不小了！过了年我都19了！我知道您护着她，您心里这青衣根本不用选，可这是我命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