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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一鸣惊人

秀丽山庄，这里是宁南市第二建筑公司开发的第一批高档商品房，里面住着的绝大多数都是受益于改革开放大cháo最先富起来的那部分人，金鸣的父亲金远山就是其中之一。
金远山前几年是“倒爷”，经常俄罗斯国内两头跑，赚了些钱。前年依靠着关系，承包市中心一家颇具规模的饭店，在如今算来，称得上是身家不菲。

金远山人生之中最得意的事，就是娶了苏巧兰这个既有文化又漂亮贤惠的妻子，做“倒爷”的那几年，一年在家呆不了几天，家里从老到小，苏巧兰一个人cāo持得井井有条，让金远山毫无后顾之忧。

而如今，儿子金鸣的成才，变成了金远山最引以为豪的事。虽然三年前儿子进入七中的时候差了三分，为此托了关系，也花了不少钱，可儿子自己争气，不仅进入了快班，前不久的摸底考更是考了全班第一。这几天，金远山恨不得碰到一个认识的人，就把这事情说上一遍。

今晚，金远山推掉了所有应酬，连饭店都没去，特意和苏巧兰一起在家等候金鸣放学。关于填报志愿的问题，家里早在一个月前就商议好了，报考宁南大学。如果儿子能够成功考取宁南大学，对于金家来说，简直就是光宗耀祖，想想都让金远山兴奋不已。

去年朋友老王的女儿考上了宁南理工大学，他那忘乎所以、趾高气昂的模样金远山到现在都忘不了，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现在终于轮到金鸣了，宝贝儿子，你可一定不能让我失望啊！

电视的频道在不停地被换来换去，苏巧兰看了丈夫一眼，只见他眼神飘忽，手中点燃的香烟都快烧到手指了还浑然不知，于是笑骂道：“老金，你到底要看什么，换来换去的，还让不让人看了？”

金远山赫然一笑，将手中的香烟狠狠掐灭，说：“我这不是紧张吗，你也知道，今天是咱儿子填报志愿的rì子。”

苏巧兰拿过遥控，将音量调低了几格，这才开口道：“老金，趁着儿子不在家，我必须和你说说这事。你这么紧张不是给儿子增加压力吗，马上就要高考了，如何让小鸣轻装上阵才是最正确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起到反作用。”

“那应该怎么做？”金远山在家里，一贯对苏巧兰的话奉若圣旨。

苏巧兰很满意金远山的态度，笑着道：“很简单，和平时一样，就当没有高考这回事。”

如果林枫在这里，肯定会对苏巧兰竖起大拇指。人才啊，这个年代就知道如何帮孩子减压，让其轻装上阵，对于一个绷紧了弦的高三学生来说，如何张弛有度绝对是值得研究的学问。

后世类似于高考倒计时的小牌牌，是最让林枫无语的产物。尼玛，学生已经这么紧张了，你还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们，这样就能学的好了吗？没有那个每天翻一次的数字牌，准备迎考的学生就会忘了高考的rì子吗？让学生明白珍惜时间没错，可这个道理有谁不懂呢？怎么不干脆换上一个jīng确到秒的电子显示屏，挂在教室正中，时刻提醒他们，在这个神圣庄严的教室里，走神每一秒就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呢？

金远山沉默许久，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这样合适吗？”

“我觉得很合适，让他以平常心去面对人生之最重要的一次考试，这样才能发挥出最高的水平。”听到房门响动，苏巧兰使了个眼sè，“儿子回来了，迟点回房再说。”

“爸、妈，你们都在啊！”金鸣一边换鞋，一边没心没肺地喊道，“妈，饿死了，快给弄点吃的。”

“早就准备好了，是你爱吃的芹菜饺子。”苏巧兰微笑着起身，“你去洗洗手，我这就去给你煮。”

金鸣一脸兴奋，冲着厨房大声喊道：“太好了，30个。”

金远山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以抗拒饺子的诱惑，也跟着喊了一嗓子，“那个，巧兰，给我也下20个。”

厨房里捧着一大盘生水饺的苏巧兰，听到前后两声喊，差点没有脱手扔在地上。

“没那么多了，你们俩商量下，谁减点数。”苏巧兰一边喊着，一边又从冰箱里拿出另外一大盘水饺，脸上带着少女般狡黠的笑意。

金远山抢先答道：“我吧，晚上也吃了不少，10个就成。”

“妈，有多少就下多少，给爸装20个，剩下的给我。我也没那么饿，我先去洗个澡，身上都是汗。”金鸣小跑到厨房门口，大声说完，又一溜烟跑了。

“嗯？”苏巧兰诧异地追出来，却只看到金鸣的背影，看了金远山一眼，在他脸上看到了同样惊异的表情。

“可能儿子真的不饿。”金远山一边笑，一边咽了口口水。

苏巧兰白了金远山一眼，说：“你儿子和你一样，都是饿死鬼投胎。自从晚上上自修以来，哪天晚上回来这顿有少吃过。要不是我努力控制着他，体重都快赶上你了。”

金远山一脸茫然：“那是怎么回事？”

苏巧兰望着浴室方向，若有所思地道：“也许是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长大了？”金远山面带疑惑，却突然眼睛一亮，“你是说儿子是故意让给我吃的！”

“虽然不能确定，但仈jiǔ不离十。”苏巧兰说话的语气比刚才坚定了许多。

“真的吗？”金远山没来由的鼻子一酸，眼睛也变得湿湿的。

苏巧兰白了金远山一眼，笑道：“看你看你，不就几个水饺，至于吗。你也去洗洗手，我去煮水饺了。”

金远山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睛，却没有发现苏巧兰转身的瞬间，她的眼睛也红了。

身在洗手间的金鸣再也没有想到，他心目中那考取京城大学才能达成的愿望，在他回家刚刚两三句话的时间就实现了。虽然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恰恰体现了他的成长，开始为父母着想了。

面对着儿女，父母心中的感动总是来的如此简单，他们可以rì复一rì、年复一年，无私地向儿女奉献所有自己心爱的东西，而当某一天，孩子一旦懂事，做出小小的反哺，哪怕送给他们的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关心，他们也将激动万分，无法自已。所以对于全天下所有儿女来说，父母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永远他们都会给予你最无私的爱，永远也不计任何回报！

从洗手间出来，金鸣觉得父母的眼神有点怪，好在芹菜饺子的味道没变，还是那么香。金鸣最爱吃苏巧兰包的水饺，配上她亲手调制的蘸料，绝了。

“你们俩慢点吃，小心烫。”苏巧兰搬了张椅子，静静地坐在餐桌旁，含笑看着狼吞虎咽的父子俩，每每这个时候，总是让她感觉幸福无比。

等到金鸣吃得差不多了，苏巧兰才开口问道：“怎么样，今天发志愿表了吗？”

金鸣点点头，有点含糊不清地道：“发了，还没填，在书包里。”

金远山摸了摸口袋，然后起身道：“那一会吃完就赶快填起来，这是大事。”

苏巧兰起身拍了拍金远山，说：“坐着，我去拿。”

苏巧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香烟、打火机，顺便连金鸣的书包也拎了过来。

“叮！”金远山潇洒地弹开打火机，点了支烟。

“爸，你这打火机是李叔叔从京城带过来的吧，还有没有，给我留一个。”金鸣看着桌上jīng美小巧的打火机，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金远山说：“是还有一个，给你玩玩也行，不过别弄丢了。别看这玩意小，可不便宜，小两千一个。”

“你又不抽烟，要这个干什么？快吃饭。”苏巧兰回头白了金远山一眼，“要什么你都给，这是儿子现在用的东西吗？”

金远山冲着金鸣使了个眼sè，说：“你妈发话了，放假再说吧。”

“还是算了，我不知道这么值钱。”金鸣摇摇头，他要这个打火机是准备林枫生rì时候送给林枫的，原以为最多一两百元，现在知道这么高的价格，明显不合适了。

“贵点有什么，又不是用不起。等放暑假，就让你爸拿给你。”金鸣不敢要，苏巧兰反而着急了，虽然她一直以来都严格控制着金鸣的零花钱，但那主要是为了金鸣的学习考虑。现在高中即将毕业，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家里明明富裕，她可不想让金鸣养成小家子气的xìng格。

金鸣接过苏巧兰手中的毛巾擦了擦嘴，说：“不是，我准备当生rì礼物送给同学用的。这么贵，不合适。”

“你同学还抽烟，是你们班的吗？”苏巧兰一脸讶异，在她心目中年纪轻轻的吸烟基本和不良少年划等号。

“就是我同桌林枫。”金鸣到没觉得抽烟有什么不好，林枫当着吴悦的面吸烟，吴悦不照样喜欢他喜欢得要死。要不是林枫不让，他早就跟着学上了。

“他不是学习标兵吗，怎么也学坏了？”苏巧兰虽然没见过林枫，但参加过几次家长会，这个名字还是当作好的典型被老师公开提起过。

“他没学坏啊，现在已经是班长了，我和他是铁哥们。”提起林枫，金鸣一脸骄傲，仿佛他也是班长一样。

苏巧兰和金远山对视一眼，相对无语。全省名列前茅的高中里面，最优秀的尖子生居然吸烟，这根本就起到了模范作用嘛，这种不着调的事情着实让俩口子难以接受。

金鸣也不管父母现在心里是如何的纠结，自顾自地拿出志愿表，随口说：“爸、妈，和你们说一下，我不考宁南大学了。”

“那考什么！”金远山苏巧兰俩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刚刚才谈到吸烟，现在儿子又说不考宁南大学了，俩口子心里隐隐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尽管早有准备，金鸣还是没想到父母的反应会这么大，那眼神，太有杀气了，于是赶紧说：“你们别激动，我想第一志愿填京大。”

“京大？”金远山一时没反应过来，抽着眉头重复了一遍。

“京城大学！”苏巧兰眼睛一亮，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过了几秒才开口道，“小鸣，是真的吗？别和妈开玩笑。”

金鸣点点头，斩钉截铁地道：“没错，是京城大学，全国第一的京城大学。”

金远山手一抖，烧得火红的烟头直接掉在了桌上，赶紧手忙脚乱地捡起，扔在了烟灰缸里，看着金鸣脸上那罕见的严肃表情，突然有一种感觉，儿子真的长大了，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了。

金远山不慌不忙地重新点了支烟，这才开口问道：“为什么第一志愿改京城大学，你有把握吗？”

金鸣的成绩金远山俩口子非常清楚，关于填报高考志愿的原则更是研究得很透彻，第一志愿填京大，就意味着放弃宁南大学。不成功，便成仁！

虽然这次金鸣考了非常高的分数，但仅仅是第二次超过京大往年录取线，根据以往的成绩来判断，金鸣的平均成绩只是略略超出了宁南大学一些，距离京大最少也有十来分的差距。差那么多，无疑是一场豪赌！

“林枫说了，我这次的成绩并非偶然。他研究了半年，推断出高考的出题风格必然和这次摸底考试类似，以他的判断，只要我这次高考能够正常发挥，总分不会低于580分。如果真的考出了这样的分数，而我填报的是宁南大学，我将遗憾终生！”

金鸣说着说着，激动得站了起来，“我决定考京大，一方面是我相信林枫；另一方面，也是最关键的，我想读京大，我想进全国的最高学府，我想拼一下。我还年轻，我输得起！”

金远山与苏巧兰对视一眼，从她喜忧参半的神情，知道她的意思，是让自己下决定。平rì家里琐事都是苏巧兰做主，一旦有大决断的时候，还是金远山拿主意。

“我同意了！”烟雾缭绕之中，金远山坚定地点了点头。

事情已成定局，苏巧兰强压着心中的焦虑，微笑道：“小鸣，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要记住，无论你考得怎么样，你都是我们最好的儿子。”

这一夜，金远山和苏巧兰俩口子，注定无眠。七中高三二班许许多多的家长们，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