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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东都（下）

() {今天略晚，幸亏赶上}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句诗喻杰从几十年前就会背，然而始终没有过那种感觉。既然两个人不认识，干嘛要在一起谈天说地喝酒饮茶？但这书生一句话，喻杰便不由自主跟着他走上路旁的茶楼。说是茶楼，不过只有两层，二层毕竟比一层视野开阔些，而在外与人喝茶，也应该讲究些意境，比之一楼，二楼环境淡雅安静，倒也算一个饮茶的好地方。

对于喻杰来说，茶是喝的，是解渴的，是一抬手一仰脖直接灌下去的；而对于书生来说，茶是用来品的，“勉强算是上品的碧螺chūn，碧螺chūn，名若其茶，sè泽碧绿，形似螺旋，产于早chūn。瞧，泡成茶后，颜sè嫩绿鲜亮，闻一闻，味道清香浓郁，饮后满口余香，隐有一股不可名状，又不腻人的淡淡甜味……”“这厮是来显摆的吗？”喻杰呆呆地坐着，一句话也插不进去，这碧螺chūn的名字早就听说过，但只知道这是一种绿茶，产地是在杭州还是附近的什么地方，但是其他的一概不知，这书生如数家珍，偏偏又算是对牛弹琴，喻杰可不懂品茶，也不想去懂，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坐在这里，一个人介绍碧螺chūn，另一个人一杯一杯复一杯地喝茶，这算怎么回事？喻杰牛饮的样子落到不停给他添水的小二眼里，却只是摇了摇头。

喝完第十杯的喻杰才感觉出来自己的行为有些孟浪了，同样在二楼品茶的三个茶客时不时斜过来的眼神，让喻杰如坐针毡。“我是不是出丑了？”喻杰小声说道，但声音虽小，二楼茶客既少，环境也静，那三人也听到喻杰的话语，笑了笑，没有再理会。书生呵呵一笑，捧起一盏茶，一仰头直接干了，却是和喻杰牛饮的样子差相仿佛。喻杰似乎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咱俩都是一般的出丑，你就不要再有什么担心了。”

如此善解人意的良友，喻杰却踌躇了，“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人？”想起哪冒出来，喻杰忽然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个人，就是那个被他狠狠扁了一顿的小孩儿，那个小男孩儿也不知道时候给走丢了。“走丢了也好，那小孩儿应该不知道我去了哪里，我也不用知道他去了哪里，以后再无瓜葛，一切安好。”虽然这么安慰自己，但喻杰还是隐隐感觉，那小孩儿迟早有哪天会突然跑出来坏他的事情。但他还是不后悔没有杀了他，因为毕竟没有深仇大恨，何必坏人xìng命？

思绪从那小男孩儿转到眼前的书生，喻杰的眉头更加纠结了，“如果说那小孩儿还算是路上偶遇的话，这人就是自己撞上来的。他又能图我什么呢，我要武功没武功，要相貌没相貌，要才华没才华，一无是处，而他……”殊不知对面的人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这人要武功没武功——那点武功算做三流都是高抬他；要相貌没相貌——虽然很不想谈论这一点，但在我面前，他的相貌连提都不能提；至于才华，‘腹有诗书气自华’，才华不仅仅是人的内在，还会反应在人的相貌上，眼前这人行为粗鄙，言语天真，真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活宝，也敢来东都凑热闹？这时候的东都，比之平rì里的，危险百倍不止啊……”

交浅言深的活儿，可不是这书生会做的。百般看不上喻杰，却又主动找上他，原因很简单，一个算命的说喻杰是他命中的贵人，在他生死关头，喻杰会救他三次。书生百般追问下，算命的告诉他喻杰的外貌特征：长剑、瘦马、粗布短衣、破洞裤子，外加其貌不扬的脸……甚至连喻杰到东都的时刻都说得一清二楚。书生当然就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他，然后搭上话，但是左看右看，也没有发现喻杰有可以救自己姓名的能力。“但那家伙，可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啊，”书生眯起眼，又抿了一口，却没有咽下。

“客官，可要再添一遍水吗？”不论是茶客还是小二，终于见到了把茶楼免费添水这项服务利用到极致的人，又添了第十一杯水，喻杰终于把被子握在手里，不着急喝了。前段时间一直在赶路，没有好好吃喝，但这并不是理由。喻杰这世自小有个毛病，只要一紧张一害怕就想喝水，仿佛喝水就可以排解恐惧，消除自己的紧张一样。东都的繁华，虽然只是踏入城门不过百步，喻杰已然可以深切的感受到。然而这古怪书生的注意，还有他突然意识到的自身的粗鄙，还能融入到这个圈子里来吗？如果融入不了，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紧张之下，喻杰的眼神开始游移，这才注意到跑前跑后的店小二。这店小二倒是与众不同，跟客人说话都是站在他们面前，低声介绍，说话间未语脸先红，俊秀的面孔，倒像是个女扮男装的家伙。“但这的确是个男人啊，”书生暗暗撇撇嘴，“别看这家伙如此容易害羞，但其实，哼哼……”心里想着关于他的情报，口里说着，“严颜，给我也添一遍水。”“好嘞，”那叫严颜的应了一声，过来给书生添水。严颜添水的动作也很特别，手很稳，倒水的速度也不快，且一滴也没有洒出去。

喻杰和书生的目光都集中在严颜手上的时候，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弹奏什么乐器的声音，中间夹杂了些女人的叫声。但没弹两下就被打断了，离得远，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书生却似是听清了这乐曲的美妙，向严颜努了努嘴，“小颜，把楼下那弹古筝的女子叫上来。”说着，顺手丢过去一两银子，严颜一点头一哈腰一转身，笑了，这一两银子够他干好几天的了，为什么不高兴？没多久，“噔噔噔”，严颜后面跟着一个女子便走了上来，而看到这女子，书生的脸sè变得十分奇怪，像是祈望，又像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