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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东都（上）

() 喻杰已经不想再去理会背后那少年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不想惹事的他，却把来历明显不凡的少年得罪了个惨，偏偏又不想杀人灭口。喻杰总感觉背后蹒跚而行的，不是一个被他狠狠揍了一顿的小孩子，而是一颗定时炸弹。“最要命的人这颗炸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斜眼瞄了身后面无表情的少年，喻杰叹息一声。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方才为什么会做出那种明显出格过分的行为，换做自己也会变得那般愤怒，那双眼睛隐隐透着的怨毒，令他感觉到，未来可能会有些不太好的事情。
“我怕什么？到了东都，我就可以进入剑宫，一旦成为剑宫中人，有谁可以欺辱到我？”不停用剑宫给自己打气，喻杰渐渐便把后面那人扔到脑后，也把自己为何会那般冲动易怒暂时放下，因为东都已然近在咫尺。其实雁中城本来就离着东都没有多远，只是身后有个小尾巴实在走不快。到得现在，喻杰已经感觉到东都应该距离很近了，因为行人渐渐变多。一路上因为盗匪横行，城外已经见不到多少百姓了，只有四都附近才有可能拥有如此人cháo。虽然最早的那宗惊天盗案就是在东都发生的，但这丝毫没有降低百姓对于东都安定的信任。因为这是东都洛阳，这是中原地区历史最悠久的城池之一，最近七个朝代皆定都于此，如果洛阳都不安全，天下间便没有安居之所了。

至于为什么如此安定的洛阳会发生那般惊天大案，洛阳的百姓都十分理解，“那群大老爷们都在休假，无论是御林军还是差兵衙役，十有仈jiǔ都偷跑在家，怎么可能不被人偷成功？”正如之前所说，东都之内，无人敢犯大案久矣，久到大家都习以为常，各职司的大小官吏偏又奉行无为而治，各职司衙门里平rì里连个人影都没有，所以对这种事情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但在那场大案之后，各部各衙门上到尚书侍郎，下到看城门的小吏都抖擞起jīng神，千年古都终于露出它本来的一幕，百姓们相信，无论多么技艺高超的盗匪也不可能再在东都得手。

喻杰是在一阵欢声笑语中进入东都的。走进东都将近半个时辰的时候，他还没有从巨大的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是一座多么巍峨雄壮的城池，喻杰所经过的东边城墙高约五十丈，长约两千余丈，仿佛一座绵延的山脉，又像是一只静伏着的洪荒巨兽。外观如此，里面的场景更是让喻杰瞠目结舌：来自波斯的商人正在向周围路过的行人兜售他千里迢迢带来的上好的波斯毛毯，然而周围的百姓们并不买账，这种绣满奇奇怪怪图案的毛毯虽然颜sè鲜丽，样式独特，但是“样子太丑了”，如果单说毛毯的话，他们更倾向于天竺毛毯，因为天竺毛毯颜sè较为素雅，看上去比较赏心悦目；来自北方草原的五六个草原汉子表演他们祭祀敬拜长生天的仪式，那种充满野xìng张力的古怪舞蹈令一些小孩子们颇为好奇，但是他们的父母便不那么上心，瞟了两眼就直接无视了，在他们而言，草原蛮子都该死，不过这种看法与仇恨无关，只是一种民族情绪在作怪；两个流浪的东瀛武士在展示他们的剑道，两把木剑乒乒乓乓地互击，小孩子们一看到这个就挪不动步子，“这就是大人们说的剑法吗”，他们的父母依然无视，因为东瀛在八十多年前已经为大唐所灭，至今只有一些残存下来亡国之民的后代，这些武士也是那群人当中的一员，随着他们在中原生活rì久，已然慢慢被同化，然而在被同化之前，那些异样的白眼还是免不了的，当街表演他们昔rì尊崇备至的武士剑道来获取一些钱财维持生活，已经成为他们逼不得已的一种谋生手段……

但慢慢回过神来的喻杰，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表演上了：只见三个身形瘦小的小不点在场周围踩着步点跳着古怪的舞步，而场中一个容貌殊异的大汉正在表演一项喻杰前世看过的节目——“这是喷火？”喷火没有什么稀奇，大汉玩得便是喻杰前世看到过的那种杂技喷火，然而他对面就是一个年纪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小娃娃，这一股火喷过去，离孩子的鼻尖不过一两寸。大汉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边走边喷，一口接一口地喷向孩子的各个方向，玩得就是这看似jīng准的喷火。而那孩子也有些特别，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真的沉着冷静，竟是一声没吭，身体还随着火焰来袭的方向调转，使自己的脸时时刻刻对准火焰，以显示大汉的技艺高超。虽然孩子没有什么动作，但他的毛发已经有些焦黑，前额渗着汗水，只是咬紧牙关，没有吭声。

周围围拢看热闹的人很多，而看到这一幕的喻杰心中震撼。前后两世，自己也没有这么苦过，上辈子自己上初中的时候还需要家长接送，这辈子五六岁的时候虽然跟着父亲闯荡，但没有吃过什么苦，什么亏，面前这副场景让他颇有感触。然而还没有等他感慨一声，背后倒有人叹息出声了，“小小年纪，竟然如此不易，景某怎能坐视不管？小娃娃，接着！”说着，一片金叶子从喻杰肩上飞过，而那正在苦苦忍受火焰之苦的小孩子机灵地接住了，连忙拱手鞠躬，“谢大爷赏。”喻杰注意到这小孩子窜出三四步才堪堪接住这金叶子，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想看看是谁连扔十七八步距离的力气都没有。

然而这一看，却比看到小孩子艰辛讨生活一幕更加震撼：怎么会有如此男儿？看年纪，只与自己相仿，然而容貌却是天上地下。那人长着一对俊秀的剑眉，英挺的鼻梁，一双似含情似缠绵的眸子，白皙的皮肤，一身素sè衣衫，头戴儒巾，手持一把纸扇，笑眯眯地“看着”喻杰。喻杰一惊，这才发现那人只是在看场中表演的小孩儿，只是他这一回头让那人不由瞥了一眼，目光很快又转走。

“怎么会有如此英俊的男人？”喻杰惊讶非常，眼前这个男人，气质上倒像是前世的金城武和梁朝伟，只不过单论容貌，超出那两人加起来十倍不止。多情的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那一丝悲悯的神sè，而这更使得他外表超出凡人。“这到底是什么人？”一般来说，形貌昳丽的男子总会让人误会他是女人，这人却不会，他的面容虽然与男人阳刚甚至勇猛一面不相接近，但也绝不是女xìng的yīn柔唯美，而是一种恬淡自然如同遗世隐者般的潇洒。

喻杰慢慢扭转过头，这才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为此人的容貌而震惊，其他人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有的还招呼着，“书生，你出手还是这么大方！”“看到他们表演如此卖命，我不忍心啊，”书生叹了口气，那“不忍心”三个字，说出来当真含着三分哀伤，三分可惜，让周围的百姓们也是怜惜心大起。而喻杰刚想伸手入怀掏出几个铜板的时候，身后那书生开口说话了，“这位兄台请了。”喻杰急忙转身，在姿sè过人的美人面前，一般人通常会感受到一种手足无措感，当在一位英俊过人的男子面前，这种情况同样会出现。天生一副普通人相貌的喻杰当然会更加感觉自惭形秽，然而那书生却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拱拱手，“我见兄台一见如故，不知能否请兄台楼上品一盏香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