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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兰森笔记

() 月光像银色的刀片从厚绒布窗帘的缝隙里挤进屋里，谷东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心中默数着对面床上瑟安悠长平静的呼吸，这小子跟谷东聊了很多在圣洛恩学院的经历后，又帮哥哥憧憬了很久的未来，这才睡着。
谷东却始终睡不着。

遍布全身的伤口此时痒痒的，新生的肌肉和皮肤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挤压着、生长着，而左腿断掉的胫骨处更是酸麻无比，谷东能清晰地感觉到已经接上的断骨正在极力地相互融合着。

靠，我现在不就是一头生化怪兽么？谷东再次被这个世界的魔法震动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拒绝康德老神父的提议，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就在他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外忽然响起了沉闷而稳定的脚步声，那是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是父亲铁锋么？谷东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了铁锋的形象，似乎自己对这个脚步声非常的熟悉。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过了一会，门被轻轻地推开，谷东心中一动，连忙将眼睛闭上了。

沉重的皮靴在走动的时候虽然已经刻意放轻，但是落在地板上还是会发出轻微的震动，谷东可以很清楚地感觉到铁锋走到了自己的床前，他故意将自己的呼吸变得悠长一些，这一瞬间，有种幼时淘气的感觉，这使谷东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铁锋静静地在床前站了很久，久到谷东快要忍不住想要睁开眼了，这时，却听见一声低低的叹息从铁锋的鼻子里发出来，然后，他感觉父亲将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自己的枕边。

铁锋转过身又走到瑟安的床边站了一小会后，才离开房间重新带上门。

听到脚步声消失在门外，谷东睁开眼，就着淡淡的光线，看见自己枕边躺着一本封面十分暗沉的书，不用翻开，他鼻子里就闻到了一股古旧的纸张霉味，看来这本书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拿着这本并不太厚的书，谷东翻身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轻轻走到窗前泄进来的那线月光下。

地板真凉！谷东将身上披的睡衣紧了紧。

摩挲着厚厚的皮质封面，谷东发觉上面没有一个字，像茶渍一样的斑驳颜色布满了整个褐色封面，看起来有种沉甸甸的凝重感，不知为什么，谷东从这晦暗不清的颜色里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翻开封面，入目的是一枚足足占据了半页纸的熟褐色徽章，谷东当然认识这枚徽章，剑与烈焰，唐林家族的象征。

泛黄的纸张非常粗糙，徽章估计本来应该是红色的，因为时间的缘故，变成了像是干涸在沙地上的血迹一样，有种残酷的味道。

翻过这一页后，只有笔迹潦草的一句话：光明在身后——唐林.兰森。

嘿，这倒是很奇怪的一句话！谷东觉得有些不解：一般不是都说什么“光明在前方”，“光明照耀我前进”……之类的么？这位拥有烈焰战魂的先祖还真是与众不同。

撇了撇嘴，谷东将这一页又翻了过去。后面的两页纸上是笔迹更加潦草的文字，一共有四段，看墨迹应该是写于不同的环境下，因为墨水的颜色深浅与笔迹的粗细都不一样。

谷东没有细看，先将这本书向后随意翻了翻，果然，这不是书，而是一本随身笔记，应该是先祖兰森亲笔所记述的一些经历，这让谷东兴趣大增，因为这不仅是了解唐林家族的钥匙，也是了解这个世界的一扇窗口。

重新翻回前面，谷东开始仔细地读起来。

“神历14952年3月20日，第三护教军团接到教皇陛下命令，要求我们在一天内赶到弗加罗的摩尔克斯城，去增援即将崩溃的东方防线，因为无耻的银月人背叛了我们，他们的军队在罗希里亚人的帮助下，已经跨过了黄金海峡出现在叛军的背后，而且，据说黑曜石圣殿的剑圣狄修斯也跟着银月人的军队出了琉璃谷。”

“妈的，从白蒙将军那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烧起来了！我问自己：兰森，你准备好了吗？是的，老子为这一刻准备了十年！来吧，狄修斯，我手中的剑已经开始颤抖，是的，这是兴奋的颤抖，而不是十年前胆怯的颤抖！妈的，一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老子就睡不着了，我想这都是因为我体内流淌的血液缘故——那是唐林家族的血液！那是来自远古巨龙奥烈威的血液！”

擦，还远古巨龙的血液！难道唐林家族的先祖是人和龙杂交出来的？谷东读到这，对此表示十分的不屑，而且从这些文字的叙述风格来看，这位兰森先祖显然也是个好战分子，特别爱打架的主，这一点，倒跟谷东前世年轻的时候很像，这也是谷东读起来唯一感到亲切的因素。

赶走脑子里的杂念，他继续读下去：

“神历14952年3月22日，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第三护教军团损伤惨重，不得不承认，那些狗日的银月人战斗力要比叛军高出一倍不止，而且他们的军团里有不少山魁，妈的，那些行动迟缓的大狗熊披上了战甲后真是比银月法师还要难对付！肖维和理查德爵士都死在了他们的铁锤下，我这支骑兵大队的人数已经减少了一半，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狄修斯出手，老子说不定就得挂了，操，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要跑到阵地前，把那家伙骂出来跟我先战个痛快再说！”

“神历14952年3月25日，恐怕敌人也跟我们一样，没想到这场战役能够持续到现在，第三护教军团只剩下不到五百人，所有法师都阵亡了，但是摩尔克斯城仍然在我们手里，而且黄金骑士团正带人赶来增援我们。佐拉克死了、老卫死了，连巴利尔也死了……”

“狄修斯那家伙终于出手了，可耻的是，老子却无法出手，我答应过凯特的母亲，只要我兰森一息尚存，就一定会将凯特完好无损地带回去，所以老子只能守在自己的防区里，眼睁睁地看着狄修斯那个混蛋逞威风，操，不知道老子明天还能不能再忍下去！”

……

谷东连着读了好几页，都是一些关于战争的记述，这几页的时间跨度大约两年左右。一直读到兰森跟随护教军团渡过公主河，将所谓的银月人击退到弗加罗地区以东的阴峰山脉下。这时，谷东感觉自己的双脚快要冻僵了，他合上兰森笔记，拉紧睡衣缩着脖子蹑手蹑脚地重新爬回床上。

果然是北方，即使现在是夏天，夜里依然很凉。谷东钻进被窝后，随着身体渐渐暖和起来，困倦也慢慢侵袭过来，连身体上的麻痒不适也敌不过如潮的睡意，他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