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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关于荣耀

() 明晃晃的月光穿过玻璃窗照进二楼的书房，让躺在沙发上的谷东感到很困扰，他总觉得像是有人在楼外点亮了一盏探照灯。
好吧，这个世界里有魔法，有神术，有战魂，有敢于当街杀人的贵族纨绔，还有——谷东向窗口伸了伸脖子，又加上一条：还有，天上月亮不止一个。他在心中再次提醒自己，这是一个跟前世完全不同的世界。

看着窗外那两个一大一小紧紧挨在一起的月亮，谷东总觉得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对诡异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偷偷地冲着那对眼睛比了比中指后，谷东将目光转回正坐在父亲对面的穆森身上。

铁锋的书房不大，里面的陈设也保持了很多年没有变化，支撑这个跟如今唐林家族的家势完全不相符的大宅子，已经让男主人铁锋非常头疼，如果不是基于保持贵族家庭基本的脸面，相信铁锋早就像封闭三楼的客房一样将它荒废了，反正铁锋并不是一个每天有许多公务要处理的人，也不是一个喜好阅读的骑士。

此刻，书房里只有唐林家的父子三人和穆森先生，这是男人们的交流时间，女主人梅绮尼娅和唯一的女仆夏莉正在厨房为他们准备晚餐。

“哦？谷东今天在打斗中激发了战魂血脉？而且是在使用圣光徽章之前？”穆森有些吃惊地转过头看向谷东，那双深蓝sè的眸子在烛光映照下，散发出微紫的光芒，深邃而神秘。

这一瞬间，谷东惊奇地发觉，这个做事jiān猾老道的世伯，平时看起来相当普通的外貌，很可能是他刻意掩藏后的结果，如果将他那头被炮仗炸过一样的卷发捋顺了，没准他也是个老帅哥。

站在沙发后面的瑟安听了父亲刚才说的话，也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急切地看向父亲，看得出，他十分期待铁锋做出肯定的回答。

“不错！”铁锋的表情虽然有些复杂，但是总的来说，这时候的他明显是有些激动和兴奋的，将大手在厚重的书桌上一拍，铁锋非常肯定地说道：“不仅仅是激活战魂而已，开头的那两拳，其中蕴含的力量，我几乎怀疑已经达到了骑士的水准！”

“哈！太好了！”瑟安听了抢先叫了起来，一把抓住身前沙发上谷东的手臂兴奋地说：“哥哥，你的梦想终于实现了！我就说嘛，万能的神是不会遗弃像哥哥这么优秀的人的！”

谷东龇着牙拍向瑟安的手：“嘶——好痛！你再用点力的话，你哥哥将来很可能就会变成独臂骑士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哈哈哈，我实在是太高兴了，都忘了哥哥身上的伤了！你没事吧？”瑟安闪电般缩手，有点傻乎乎地挠头笑起来。

谷东看着他，不觉也笑了。

“怪不得卡缪家那个小子的脑袋像是被城门夹过一样，我当时还有些奇怪，凭谷东的拳头，怎么会在重伤后能把他揍成那样。”穆森点点头，扫了谷东一眼。

“那你今后对他有什么安排？”穆森思索着看向铁锋：“嗯，十五岁，已经过了预备军事学院的录取年龄，但是你如果肯向哈罗德将军求助的话，说不定公国的维那亚学院也能破例录取他，只是将来正式进入军队后，起点会比较低。”

铁锋脸上的兴奋之sè微黯，他点头表示赞同：“不错，我刚才也是这么考虑的。不过，军队毫无疑问是我们唐林家族子弟的第一选择，只要有这个机会，他也应该勇敢地去赢取属于自己的荣耀！”

“嘁！”穆森马上很不屑地嘲笑道：“又是什么恢复往昔的荣光之类的迂腐想法，我就搞不懂，你们唐林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死脑筋，为了一个不能吃不能用的名声，拼了命地去填战场那个看不见底的死人坑，弄得本来人丁兴旺的一个大家族，到今天就只剩下你们这三个男人，这是何苦呢？”

谷东对这话深以为然，忍不住连连点头，好在铁锋跟瑟安此时都瞪着穆森，没注意到谷东的表情。

而铁锋和瑟安这对父子听了穆森的话，异口同声地反驳道：“你不懂！”

翻了个老大的白眼，穆森冷笑着冲铁锋摆摆手：“我也懒得懂。”说完，他却转头看向谷东：“小子，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铁锋和瑟安一脸期待地看向谷东，在他们的意识里，谷东应该也会作出那个应有的选择，所以他们在等谷东毫不犹豫地大声说出来。

谷东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了看铁锋，又转头瞄了瞄弟弟，讪讪笑道：“其实吧……那个……我觉得吧，咳咳，穆森伯父说得也有些道理。”

吁——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谷东反而感到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一些。

沉默，更加安静的沉默出现在书房里。

铁锋侧着头一脸迷惑地看着长子，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的样子，而瑟安的嘴巴张得大大的，随即忍不住伸手向谷东的额头探去，他想看看哥哥这会儿是不是正发着高烧说胡话。

唯有穆森只是微觉意外，他看向谷东的眼神里露出奇怪的神sè。

推开瑟安的手，谷东将身体从沙发上直起来，一本正经地对父亲说道：“父亲，这些年在家里，我脑子里产生了一些疑问，战斗只是赢取荣耀的方式之一，而战争带给世人的却永远是痛苦和创伤，难道除了在战场上战斗，咱们唐林家的人就不能通过别的途径争取到地位和名声了吗？”

“而且，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两百多年前，我们的先祖也有可能并不是畏惧战斗，而是厌于战争，才会选择逃避吧？”

嗐，好不容易想出了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谷东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急智了，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仍是一副勤于思考的好青年模样。

听完谷东的话，铁锋脸上的困惑变成了震惊，他的脸sè即使在暖黄的烛火下也能看出不断加深的铁青来。

像利剑一样的目光盯着谷东看了一小会后，见长子仍是没有什么羞愧的表现，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知为什么，谷东听见这声叹息时，心中无来由地一沉，就像前世小时候第一次在学校淘气闯祸后，回家看见妈妈脸上的失望。随即，这种感觉激怒了谷东，谷东将腰背挺得更直了，目光毫不退缩地与铁锋对视着：切，我没有说错，即使是信手拈来的借口，那也是相当站得住脚的道理！

看着谷东英俊的脸庞上还没有完全褪去的淤青，铁锋眼中的严厉很快就变成了内疚和悲哀，他微微摇了摇头，沉重地对谷东说道：“也许是我的错，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也或许是这次脑袋受伤的原因，才让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曾经对你们说了很多次的话。孩子，荣耀，并不是地位和名声，对于唐林家族的男人来说，荣耀是一种信仰！”

“先祖唐林.纲朵说过：我的烈焰战魂不是从身体里燃烧起来的，使它熊熊不灭的，是我渴求以勇敢者的荣耀照亮真理之路的坚固决心！”

即使穆森一向对唐林家的传统嗤之以鼻，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在听到这句话时，他也忍不住会耸然动容。于是，他收起了脸上的冷笑，却严肃地看向谷东，不知为何，他很想知道谷东对这句话的反应。

谷东忘了装模作样，也忘了想那些可以拿来搪塞的话，他垂头默默思索了一会，抬起头，用一种认真的、却淡淡的语气对铁锋说道：“如果，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条真理之路，我想，我会试着通过自己选择的方式去找到它！”

穆森的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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