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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治安官穆森

() 走上阁楼来的女人强壮得几乎看不出是个女人，她没有穿金谷城普通女xìng惯常穿的衣裙，一身略宽松的粗布衣裤，像男人一样在手腕和脚踝的地方收紧了，显现出利落而强悍的风格，粗而有力的双臂叉在腰间，长满横肉的脸上，一双充满怒气的眼睛正狠狠地瞪着莫托比。
莫托比似乎非常怕她，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小薇，你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被莫托比叫作小薇的女人气得几乎跳了起来，她怒吼道：“你明明知道每天这个时候是我冥想的时间，为什么还总是要在你的老鼠窝里弄出让人无法忍受的噪音？”

“呃……对不起。”莫托比缩着脖子嗫嗫地道歉：“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有趣了……”

“有趣？哦，天哪，你竟然觉得打扰我是件有趣的事情？”小薇闻言暴跳如雷。

……

当这座不起眼的小阁楼里充塞着喝骂声时，那只六翅蜻蜓已经盘旋着飞到了谷东的身体上方。

谷东的意识已经非常模糊，浑浑噩噩中，就连原先的痛苦感受都远离了他。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有一扇白sè的大门忽然出现在遥远的地方，金sè的光芒从门后刺入无边黑暗，那里好像有一个声音正呼唤着谷东。

谷东茫然地向发光的大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模模糊糊地思考：这里是什么地方？门后是什么？

随着这些问题渐渐地清晰，他盯着像无数利剑割破黑暗的金光，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让他迟疑的情绪——那是恐惧，当然，他此时意识不到那是恐惧，只是不自觉地开始抗拒，开始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门后的金光似乎感觉到了谷东的恐惧，立刻暴涨了十几倍，谷东的恐惧也更加强烈，他怀疑那夺目的光华是不是已经将自己刺穿了！

就在这时，六翅蜻蜓用一只脚刺破了它抱着的锡纸，五彩的药水立刻坠落下来，准确地掉在了谷东的眉心。

极度惊恐中的谷东一瞬间如醍醐灌顶，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恐惧，他的自主意识同时也苏醒了过来，而金sè的光芒周围忽然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sè，谷东的恐惧消失了。

“啊，痛！”谷东睁开眼，从地上直直地坐了起来。

一只非常有力的手臂立刻抱住了他，铁锋的语声中带着几分紧张安慰道：“再忍一会，再忍一会就不痛了，孩子。”

谷东怔了怔，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他转过头，发觉面前除了正抱着自己的父亲，还有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面孔，正眯着眼睛贴近了自己仔细地打量着。

这是谁？谷东有些奇怪。

“很好。”这个长相很普通的金发男人点了点头，收回目光直起了腰，转过身去不知跟谁说道：“卡缪爵士，我们都应该感到庆幸，由于铁锋勋爵处置得当，您的儿子没有生命危险，他的儿子也活下来了，我想，您应该对铁锋勋爵表示感谢。”

“你说什么？！”一个尖利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叫道：“感谢？穆森阁下，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儿子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那个混蛋小子是凶手！是应该被送上绞刑架的杀人凶手！”

谷东动了动身子看向声音的来源，看见一个衣着华丽花哨的褐发老男人正一脸怒sè地看向自己，不用猜，谷东一看那家伙的长相就明白，那肯定是卡菲尔的父亲，这对父子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一样的难看，一样的猥琐。

叫作穆森的金发男人非常淡定地看了一眼卡缪男爵，不紧不慢地说道：“凶手？哦，如果卡缪爵士真的要用这个字眼的话，我想，事实已经很清楚了，除了加洛林这五个年轻人的证词，古特家的黛莲娜女士也愿意作证，您的儿子，卡菲尔先生，今天确实做出了不当的举动，而且对铁锋勋爵家的长子谷东先生实施了疯狂的暴力行为，这种行为从造成的后果来看，也确实可以说得上是行凶。”

“呃……”卡缪没想到穆森竟敢当面驳斥自己，一时气得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无法理解，在金谷城，在杜威和古特家族共同的领地金谷城里，一个小小治安官竟敢当街、当面顶撞自己！

“这……这是污蔑！这是……这是对我们整个杜威家族最无耻的侮辱！”卡缪几乎跳了起来，声sè俱厉地指着穆森的鼻子尖声吼道。

谷东感到铁锋手臂上的肌肉紧了紧，呼吸明显变重了。

穆森笑了笑，非常“温柔”地将卡缪的手指拨开，压低了声音凑近去说道：“您确定要这么说？在下非常诚恳地劝告您，在这样的大街上您可要注意措辞和风度哦，我想，您的堂兄，埃德加伯爵一定不愿意在这种时候，传出金谷城有人意图谋害一个英勇作战的骑士之子的事情吧？哪怕这件事情存在疑点。”

看着卡缪渐渐凝固的怒容，穆森又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而且，铁锋勋爵今天可是用了一枚圣光徽章才救回了他的儿子，这个代价可是非常惨痛和惊人的！”

“您知道的，每一枚圣光徽章都是在沐恩谷记录在案的，每使用一枚，也必须报备教区的主教大人，然后主教大人还要向教皇陛下报备，如果，我说如果，铁锋勋爵在范伯伦主教那里透露出什么不满的话，万一传回帝国，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让人知道杜威家族刁难在役的骑士，我想，那可是件相当不明智的事情哦。”

卡缪听完，彻底地呆了，越想越觉得这个治安官说得有道理，他也能明白为什么有道理，越想越怕，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直达脑门，连后背都凉了。

穆森看着石化了一样的卡缪，无声地笑了笑，转过身看了铁锋一眼，然后将手冲着卡缪身后的管家与仆人一挥，大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把你们家少爷抬回去？”

卡缪一惊，深深地看了一眼穆森，抹了一把脑门子上的汗，转过去一脚踢在身后的仆人身上，颤声尖叫道：“都聋了吗？还不快点抬走？”

倒霉的仆人从地上爬起来，急忙抬起地上的卡菲尔往马车跑去，颠得可怜的卡菲尔痛醒了立刻又痛晕过去。

卡缪总算还记得贵族的礼节，脸sè难看地匆匆对铁锋和穆森点头致意，转身就要离去。

“哎，慢着啊，卡缪爵士！”穆森忽然叫住了他。

卡缪听到这一声叫，脸上干瘪的皮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潜意识里都有些怕了这个治安官，不知道这家伙嘴里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他看向穆森，有些心虚地问：“还有什么事？”

“呵呵。”穆森笑容可掬，慢言慢语地说道：“卡缪爵士，虽然铁锋勋爵十分大度，表示不再追究令郎的罪责，但是令郎把人家儿子打成了这个模样，还平白耗费了一枚无价之宝，圣光徽章这种神圣而荣耀的宝贝，咱们整个寒石公国就只有这么一枚啊！在下可以体谅阁下此刻心乱如麻的悲伤情绪，但是，出于治安官的职责，不得不冒昧地提醒一下卡缪爵士，您应该对铁锋勋爵作出合理的补偿吧？”

卡缪听完，脸sè顿时变得通红，五官都有些变形了，他强自按捺住怒火，颤声问道：“嘿……补偿？这么珍贵的东西，他要怎么补偿？”

“不不不！”穆森笑着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铁锋勋爵要求补偿，而是您——卡缪爵士，出于一个世家贵族的高风亮节，主动拿出两千个金币表示歉意。”

“两千个……”卡缪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晕倒在地，他的脸sè彻底变成了猪肝sè，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了出来，憋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来：“好！”说完，一跺脚，再也不愿停留，因为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拔出腰里的剑来。

看着卡缪气急败坏地爬进马车，穆森还极有风度地冲着马车弯了弯腰，抬起头时，谷东看见一抹比狐狸还jiān诈的笑容从他的脸上隐没。

高！实在是高！谷东的目光里，是无限钦佩和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