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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渡江之前

() 吴老汉很饿，又累又饿。
呼呼的北风猛烈地吹着，吹的吴老汉缩卷着身子紧地往身后的土丘上靠了靠。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逃难了。这些年来除了打仗还是打仗，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如今却又要背井离乡。

吴老汉无奈的沉重地哀叹一声，看看一路南逃中剩下的寥寥数人，想起途中惨死的孙子儿媳和一众乡亲不由得眼中一涩。什么时候是个头呢？什么时候能住在自己的茅草屋里种着田不再担惊受怕呢？

不远处应该就是长江了吧，这儿都已能够听得到江水的声音了。也许过了江到了陈国就不会挨饿了吧，吴老汉忍住‘咕咕’叫的肚子，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一棵小树。那是一个神秘的奇怪的年轻人，虽然和他们穿着一样破破烂烂的衣服却又跟他们不一样。他的怀里总是揣着一只和他一样奇怪的鸟，也不怎么说话，偶尔看得到他笑一次也是在逗着怀里那只鸟的时候。但是每当他们遇到官兵土匪的时候，他总能一次次的解救他们，而且总能找到一些食物给他们充饥，虽然一次比一次少,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找到点吃的东西。

要是能生把火就好了，或者把那年轻人的怪鸟烤了也能勉强填填肚子吧。想到这里吴老汉不禁暗自吞了吞馋涎，竟没有丝毫的羞愧。

“啊！……”吴老汉正寻思间忽然人群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不情愿的看了一眼。

“我好饿，反正你也就快死了，就让我们把你吃了，说不定这样还能救活大家。”满嘴站着鲜血的小伙子被众人勉强从他旁边气息奄奄的人身上扒开以后，边舔着嘴边说。

大伙儿面面相觑，有人已经慢慢放开了抓住那小伙子的手，目光闪烁地往那被的咬的人身上扫去。

“二狗子！”吴老汉一声暴喝，抓住那小伙子就是一个耳光，“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可是咱们的乡亲。人吃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二狗子被打的跌倒在地，却是满脸委屈的看着吴老汉道：“爹，我女人死了，儿子也死了。连我也都忘了我们有多少rì子没有吃过饭了。在这样下去，我们还没到陈国也都要饿死了。”

“女人没了可以再找，儿子死了可以再生。长江就在眼前了，撑一撑就过去了，怎么也不能吃人啊。”吴老汉心头一黯，语气也软了下来。

“那如果我们过不去呢，就算是过去了还没有东西吃呢？那我们为什么还要逃？被抓去打仗战死，也好过在这活活的饿死啊。反正他就要死了，不如大家把他吃了，说不定能保住命到陈国呢。”二狗子看了看吴老汉再看看众人，舔着嘴角的血两眼放光。

人群犹豫了，仿佛眼前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已经是一块摆在桌子上的肥肉。吴老汉突然也觉得心动了，说不一定味道还不错呢……

二狗子看着老爹和众人因贪婪而兴奋的眼神，生怕他们冲上去把那人撕得连片骨头都不给自己留，鼓了鼓勇气赶紧连滚带爬的挣开手就往那人身上冲去。

啪嗒，啪嗒，噗……

一股火苗由小而大，很快照亮了每个人。

人群像是突然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还流着哈喇子的cháo红的激情一下子被浇的凉到了心底。

吴老汉看到突然出现的那个年轻人，一张老脸涨得黑青，默然的走到一边。人群也慢慢安静了下来，各自低下了头。

年轻人也不说话，紧皱着眉头将肩上的袋子放在火堆旁，一抖落却是十来个不大不小的芋艿和一小把野菜。只是那只怪鸟仿佛也看出了端倪，对着众人张牙舞爪的一阵怪叫，然后几个盘旋重又落回那个肩头。

年轻人头也不抬，很专注地把找好的凹进去的石锅支起来放进去芋艿、野菜，加上水慢慢的填着干柴。

没有人出声，可众人却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年轻人的动作。很快原本不大的地方就被香气弥漫了，不知是谁不小心吸了吸快垂在地上的口水，惹得大伙不自觉得咽着唾液。

年轻人用竹筒盛了点热汤小心地走到被咬的人身边慢慢地喂着，看得一旁的二狗子圆瞪着眼睛直砸吧着嘴。地上躺着的那人勉强喝了几口，稍微恢复了点气sè，双眼含泪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年轻人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碾碎了把他敷在伤口上了才黯然地开口：“你们也吃点吧。”声音中竟透出无限的疲惫来。

众人一听年轻人下令，早就迫不及待地一拥而上，互相拉扯着，你争我夺着，一锅粥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年轻人也不再看，叹一口气唤一声‘青儿’便拖着沉重的步子向着远方的江水出去了。

吴老汉打了一个哆嗦，猛烈震动的地面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害怕，几乎是下意识地瞧向年轻人靠的小树旁。

与往常不同的是那年轻人依旧闭着眼睛，好像对着马蹄声充耳不闻。而此时他们栖息的小土坳已经被团团围住，人群被惊醒了，一个个张皇失措的看着凶神恶煞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何许人，为何会在我大周地界？”一个面如刀削形似头目的人马鞭一扬指着吴老汉道。

吴老汉被吓得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不敢抬头只得唯唯诺诺地回道：“回将军，我们是齐国逃难的流民，准备渡江到对岸陈国去。不想误入了贵国，还请将军给我们一条活路。”

“哈哈……”执鞭那人马身一转嚣张地大笑着，周围的士兵也是一阵哄笑。

“知道周齐两国正在交战，还敢跑到我周国来，看来高纬那个皇帝也做不长久了。既然你们自己送上了门，那就给我绑了，年轻力壮的带走，老弱病残的杀了。”说着还不忘一鞭子抽到无二狗子身上。

年轻人依旧无动于衷，任由那些翻身下马的士兵绑了手脚拖到一起，而吴老汉和几个没被绑的人看着头顶高举的钢刀也都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且慢！”喝止声来自不远处的另一队人马，待到走进，那执鞭的汉子突然‘哈哈’大笑几声，策马拱手迎道：“原来是三公子。”

“赵将军有礼”，看上去刚及弱冠的三公子看着一干人等微一皱眉道，“不知此是何许人，将军要绑而杀之？”

“此乃齐国逃到我国的流民，在下故杀老残绑青壮者回营。”

“哦……宇文将军营中正有要事相商，赵将军可速去，此等流民小事就交与在下带回便好。”那三公子慢悠悠地道。

“哈哈……既是有军务在身，那就有劳三公子，赵某先行一步。”赵将军手一挥与三公子错身的时候忽然神秘一笑，“听闻三公子新近在洛阳城南得了一位美人，回头可别忘了请兄弟我喝上几杯。”

“一定，一定。”三公子赔笑道，直至那姓赵的将军扬尘而去。

“都绑了回军营去吧，切记慢行以免伤了他们的xìng命。”三公子带着一干下属将吴老汉等绑成一条直线望军营而去。

行不数里，却见前面的官道上大马金刀的立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默立女的身侧，女的则眉目含笑翘首以待。

“那里来的刁民，竟敢当我家公子的路，还不快滚！”先行兵驱马向前，马鞭一甩就往两人身上招呼。

那女子也不害怕反倒咯咯一笑，她身侧的男子却突然不见，只听‘啊’的一声，马上的先行兵已远远跌飞，那男子不知何时又返回女子身侧。

“咯咯……瞧你们家公子多会说话，看来公子肯定也曾得罪过不少人。小女子并非有意阻公子去路，只是深陷风尘柳巷好不容易觅得一位情义郎君，不想他却负我而去。如今我千里寻夫，他又恰巧被公子捉了，又如何能不救，还请公子行个方便美意成全。”女子说话间深情款款，手帕还不时轻抹眼角。

三公子不愿多生事端，又见这女子说的痴情如此便道：“风尘也是尘，小子亦为人，姑娘何苦自贱身份。不知哪家是你相公，待我交待他这不知怜香惜玉之人几句便于姑娘回家团聚去吧。”

“就是他。”那女子手帕一挥，指向的正是绑在吴老汉身边的那个年轻人。

三公子看此人也无甚特别之处，便令人松了绑。吴老汉吴二狗子等人见此情形突然齐齐下跪哭喊着求三公子一同将他们放了，两边军士大喝‘闭嘴，不然就砍了你们’，众人才诺诺禁声。

“这位姑娘可是你家娘子？”三公子道。

年轻人默然不语。

“放着如此如花似玉的娘子不要，偏偏要跟这些流民混在一起，我看你是迷了心窍。如今就放你回去，好好待你家娘子吧。”三公子当真交待了几句。

“既然三公子说小子亦为人，就连同这些流民一并放了吧，龙姑娘你说呢？”年轻人不紧不慢看着那女子一眼开口道。

“呵呵……你倒回讨价还价，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准备带这些流民前往何处，又将如何安身？”三公子不等女子开口，饶有兴趣地道。

“过江去陈国遂了他们的心愿，不再受流离之苦，至于安身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年轻人道。

“那你如何能保证过的了江，又如何能保证过了江他们就会不再流离？或者你如何能保证他们不会饿死被杀了？”

“不能保证，只不过这些流民大都拜你们所赐，如果让你们带走，他们也许会死的更早。”

“战争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更长的和平，虽然无可避免但是民总是无罪的。所以我从未想过将他们杀了，甚至我还会分给他们土地，给他们饭吃。我想如今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周国更加安全，而就凭你一人又能救得了几个？”

年轻人沉默良久，看一眼缄口不语的吴老汉等人最终默默转身。那女子也笑意盈盈地迎上来拉着他的手臂颇为玩味地道：“相公，我们走吧。”

青鸟从年轻人的怀里探出了头，小脑袋左右甩了甩，然后爬出来飞了几下兴奋地叫了叫，忽然看到挽着主人的女子，便俯冲而下站在主人肩头对那女子凶恶地怪叫着。

三人已经行的远了，年轻人放下脚步，淡然地道：“龙姑娘可以放手了吧？”

“咯咯……雷公子和这只青鸟还是对龙五充满敌意啊。好歹本姑娘也做了一次你的娘子，怎么能对我这么冷淡呢。”龙五笑吟吟地放开手看着雷焕。

“龙姑娘若是为了《山阅》而来，就只有先杀了在下。”雷焕语气隐隐带着些倦意。

“公子哪里话。龙五也知道公子本不需要龙五出手相救，只是为了那些流民而被押回周营却多少有些不值得，因为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龙五正sè道，脸上似乎也染上了风尘之sè。

“杀一个将军也改变不了整个局面，可流民也是人，本就不该有高低贵贱可言，只是我看不清人xìng罢了。至于你们的事，我没有兴趣参与，也不想知道。”

“想必公子已经看过了燕子矶渡口，江上伏龙再现，渡江难于登天。龙五此次就是请雷公子帮忙共同渡江，然后你找你的祁玉洁，我找我的李文涛。”

雷焕眉头一皱：“李文涛也去了江南？”

“不错，那面具男子一路追赶的正是李文涛。想必他们也是冲着梵净庵的紫电宝剑和另外半卷《山阅》去的。我们追到此地只是他们已经渡江而去，然后江上就出现了伏龙。”龙五见雷焕沉吟，话锋一转，“在此处耽搁的太久，只怕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好处。”

“龙王对《山阅》之事知道多少，你们此去江南又有什么目的？”雷焕突然眼光一寒盯着龙五道。

“所知的不多不少，该知道的也都已知道。至于什么目的，事后你大可自己去问龙王，至于你手中的《山阅》交与不交，也由你自己决定。”龙五忽然神秘一笑道。

“龙王要见我？”雷焕满腹狐疑。

“不错。你想知道的事情也好问个清楚明白，说不一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哦。”龙五语气更重，饱含深意。

许久，雷焕抚了抚青鸟突然转向那个男子淡然开口道：“燕先生为何一言不让？可否为在下准备一把宝剑和些许天芒草？”

“白头山一面之缘，雷公子还识得在下果然好眼力。”一直站在龙五身侧的燕七应道，“在下这就去办。”

“龙姑娘是否能为在下准备点饭菜，我想我是饿了……”

“……好。”龙五一愣掩口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