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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新同学（1）

() 初中的时候，张宝儿班里多了个陌生的新同学。
上清镇并不大，只有几千户人家，只相当于大城市的一个社区。镇上只有一所中学，学生也不多，只有几百人。孩子们基本上从小就认识，张宝儿以前却从未见过这个新同学。

这个叫赵风的新同学中等个头，高高的鼻梁，一张大嘴挤得两腮都没了地方，身材瘦瘦的，一副jīng力充沛的样子。他有着和年纪不相称的知识，尤其是历史典故，说起来口若悬河。每逢讲到兴头上，抬手顿足，声情并茂，比专业的说书人更具感染力。虽然他经常被老师批评，但同学们并不讨厌他，反而觉得有了他，平rì里多了些笑声。

赵风显然对这种出风头的经历感觉很爽。越是听众多，他的口才越好。很快，他就融入了当地学生的圈子。

有一次，听众实在太多了，他甚至站到课桌上去讲，如同电影《列宁在十月中》一样，一边演讲，一边挥舞着手臂，极具煽动xìng。

“我们需要新鲜的空气，我们不想像机器一样被人cāo纵，虽然我们还未成年，但我们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想成为一个冒险家吗？不行！你想成为一个厨师吗？不行！……我们有zì yóu吗？没有！我们十几年寒窗苦读，换来的是什么？也许是一纸文凭，但更可能的是什么都没有。文凭有什么用？它不能带给我们面包！……我们失去了创造力和想象力，失去了对生活的激情，失去了信仰，失去了理想！……同学们，不要再过这种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了，不要继续在枯燥乏味的分数上浪费自己的生命了！……我们是有dú lì思维的人，我们需要zì yóu的思想和灵魂，做我们喜欢做的事情。我们有权力选择这些，谁也不能阻止我们。……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同学们，让一下，让赵风同学先走。”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出现在了门口，她接了一句：“赵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教室里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赵风冲着同学们挥了挥手，跳下课桌，神情自若地走了出去。

张宝儿平时话很少，对赵风这样口才好的人却是很有好感。赵风神侃的时候，张宝儿总是热心的听众，静静地坐在一边听。

没过多久，张宝儿就发现，赵风有些神秘。他一个人的时候，经常若有所思，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与平时在同学中间活泼顽皮的形象判若两人。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双重xìng格？是什么导致他这样，他一个人时又在想些什么？

不仅是xìng格，平时，赵风的行为和一般同学也不同。虽然年龄不大，他的胆子却不小。不像一般小孩子，不上学的时候一天到晚在家打游戏，或是几个人凑在一起玩耍，他总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竟然还会一个人跑到镇外的原始森林里去。

上清镇坐落在风景区内，平rì里游人不少。同张家界、九寨沟之类的风景区相比，这里保持得更自然，民风更朴实，物价也不高。不过，出了镇子，基本上都是原始森林，人迹罕至。从上清镇到仙水岩这一路风景，是坐木筏观光的，很少有游人会步行。

从十岁开始，张宝儿每隔几周都要出镇一次，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问张神医：“怎么好几天没见宝儿，哪里去了？”他只是笑笑，并不作答。

曾经有几次，镇上的居民看到张宝儿背着一个大竹篓往山里去，就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但后来，总是莫名其妙地就看不见他了。等到张宝儿重新出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往往是几天以后了。此时，他背上的大竹篓里都会装满了各种草药。

有人劝张神医：“山里有野兽，别让孩子乱跑。”张神医总是笑着说知道了，但张宝儿却仍是隔几周进山一次。

一个周末，当张宝儿背着一篓草药从山里返回镇上时，竟然遇到了一身驴友打扮的赵风，张宝儿非常吃惊。

这里离上清镇有七、八里山路，一般人步行至少两、三个小时。张宝儿几年来经常进山，成年人都极少遇到，何况是一个半大孩子。

赵风看到张宝儿的时候，吃惊的程度比张宝儿还厉害：“张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经常帮我爸到山里采药。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胆子也太大了吧？”

赵风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回答说“我喜欢户外运动，只要做足准备，就没什么危险。我自己进山很多次了，从没遇到过危险。”

张宝儿打量着赵风的装束，确实挺专业的：防雨防雪的冲锋衣、高帮的登山鞋、背后一个背包、手里还有一根可伸缩的登山手杖。

笑了笑，张宝儿说：“这可不一定啊。我是本地人，对这一带非常了解。你就不同了，万一迷了路，或是被毒蛇咬了没有及时治疗，那就很危险了。”

“我有指南针，是不会的迷路。至于蛇，”赵风扬了扬手杖，“打草惊蛇，把它们吓跑就没危险了。并且，我这裤子和鞋的材料也是特制的，蛇很难咬穿。”

张宝儿煞有介事地jǐng告他：“危险不只是这些。本地人都不敢在到山里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听说，山里有怪兽。早些年的时候，有人到山里放牛放羊，后来有些牲畜无缘无故失踪了。据老人说，有人曾经看到牛被怪物拖进水里去了。”

赵风不以为然：“这应该都是谣传，估计像尼斯湖的怪兽一样。很多地方都用这个来做噱头，为当地旅游业创收呢。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龙虎山也有怪兽。如果真有怪兽，你不害怕？看你穿的这一身，不被蛇咬才奇怪呢。”

“我是本地人，知道哪里安全，哪里不安全。至于蛇，你忘了我爸是谁了吧？配点儿药抹在身上，蛇见到我就像老鼠见了猫，躲得远远的。”

赵风抽了两下鼻子：“你身上是什么怪味道？”

“雄黄啊，蛇类都不喜欢雄黄的味道，闻到就躲得远远的。”张宝儿认真地说，“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山里瞎跑，你跟我回去吧。”

“好啊，我也正想回去呢。”

一个孩子跑到深山里来干什么？仅仅是喜欢野足，这理由好像很牵强：户外运动爱好者大都喜欢去不同的地方游玩，哪有总围着一个地方转的？这不是游玩，倒像是科研考察。加上以往对赵风的印象，张宝儿开始觉得他有些神秘。

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天南地北地聊着。

“你怎么不跟父母住一起？”张宝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他们懂得生活，现在都不工作了，到处去旅行。觉得好的地方就住下，有时一住就是一年半载，哪有时间管我！这一点，我倒是遗传了父母的基因，也喜欢旅行。说实话，和他们住在一起，我还觉得拘束呢。”

“哦，你们一家人可真够潇洒的。”张宝儿有些羡慕这种生活。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哈哈！”赵风颇为得意。

“看你平时和同学们聊天的时候，懂很多事情，你肯定读过不少书吧？”

“是啊，除了旅行，我最喜欢的就是读书了，尤其是古代的书。”

“看出来了，怪不得你古文水平这么高呢。”

“不过，自从我转学到这里以来，就没读过什么像样的书。我觉得这里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你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古书看吗？”

“上清宫和天师府里面都有很多古书，不过，这些书都是道教的典籍，你不会感兴趣的。”张宝儿随口答道。

天师府中的经书足以塞满一个小型图书馆，仅《道藏》就有五千多卷。另外，宫保第中还存放着数千册《天师经箓》，这是天师府众多法师历经近20年搜集整理而成的经典。

张宝儿对那些修真炼丹的书最感兴趣。《高上玉皇心印妙经》、《悟真篇》这些连资深道士看起来都像是天书一样的古董，张宝儿却看得津津有味。

“这可不一定啊，我这人就是好奇心强。你有空带我去看看吧，也算长长见识。”赵风试探着问道。

“那些藏书的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因为我是张家人，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和那里的人挺熟的，才能进去。里面的那些书都是老古董了，没啥意思，也很难看懂的。”张宝儿感到有些奇怪，赵风怎么会对这些比课本还要乏味的古书感兴趣？

“如果你经常去的话，肯定能看懂那些书了？是不是可以成仙得道的天书啊？”赵风转移了话题。

张宝儿笑了笑，反问道：“如果看那些书可以成为长生不老的神仙，你说还会有这么多代的天师吗？”

两人到镇上分手的时候，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