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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绝命手术

() 装傻是一门学问，有的时候能救命。
除非心理素质极好的人，否则在面对一件你知道得非常清楚的事时，要想忍住不说或者不做点什么是非常困难的。就算是忍住了，只怕也会变得神经兮兮，极为扎眼。

好在林淡秋正是一个心理素质很好的人，而且他历经了这许多事情，就算原本的经验见识都很差劲，现在也已熟能生巧了。

所以他被潇湘子拎到郊外一间土房内，见到墙上绑了一只肠破肚流的巨大苍猿时，满脸流露出来的表情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仿佛见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

将二人接进屋内的胡商尹克西一脸jiān笑，向潇湘子说了声“辛苦”，便从他手中接过了林淡秋，像是很亲密地搂住拉到一边，道：“我道是谁，原来竟是林公子，少林寺一别，本以为咱们是没机会再见了。”

尹克西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林淡秋的肩上，虽然目前尚没什么压力，但林淡秋却一点也不敢乱动，生怕让这黄胡子误会自己要逃跑。

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但都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早就做好了卸磨杀驴的打算，但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林淡秋苦笑道：“在下早已久闻两位大名，今rì得见，实为三生有幸。”

尹克西大大地摇头，道：“过奖过奖，潇湘兄固然威名远扬，林公子的医术那也是大大的高明。我一介商人，倒是不足挂齿的了。”

林淡秋忙道：“哪里哪里，在下曾听人言道，尹前辈武功既高，各种珍奇宝贝更是数不胜数，乃江湖一大奇侠，在下早就想见上一面。”

尹克西固然油嘴滑舌，林淡秋也是能说会道，两人一路这么互相客气下去，竟然如同多年好友一般越聊越欢。

闲聊之时，尹克西一边嘴里絮絮叨叨，一边把林淡秋拉到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愿让看见。林淡秋正有此意，心说你就算给我看我都不想看，当即跟着他走。

尚未走出屋门，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凄惨的巨吼。

林淡秋没有回头，他只是颤了一下，随即神sè如常地继续跟着尹克西走路。

尹克西神sè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久闻林公子聪敏过人，今rì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淡秋无奈地笑了笑，道：“在下一介文弱医生，于江湖上的事情是不太想过问的，此番本要回西域师父那里回禀所见所闻的，既然尹前辈和潇湘前辈用得到在下，那也不妨多耗费些时rì。”

尹克西笑道：“不过林公子知道的事情，却是不少。”说完话锋一转，又开始拉着他东扯西扯。过得片刻，便听屋内潇湘子冷冷地道：“好了。”

林淡秋顶着两人一冷一热的目光走进了屋子，看到那苍猿腹部的伤口似乎又大了些，鲜血洒了周围一地。

想来经书是在潇湘子身上，又或者他们一人带了一半，直到刚刚才破开苍猿肚皮，把经书塞了进去。

林淡秋看了半天伤口，虽然能看到很明显的动手插入的痕迹，却未看到什么东西，想是经书塞得较深。

然后他问道：“就只是把伤口封上？”

潇湘子没理他，尹克西嘿嘿笑道：“正是如此。”

于是林淡秋便没有再说话。

桌上早已准备好针线和药膏，他打起十二万分的jīng神，开始这个外科手术。

现代人常常认为中医于手术一道并不擅长。

但实际上早在先秦时期中医便已形成外科手术的雏形，到了三国时期华佗将之完善光大，以其在麻醉术与外科手术方面的杰出贡献，被历代医家尊之为外科鼻祖。

其后发展千余年时间，外科手术一直是中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直至宋末保守疗法rì渐发展，外科才逐步没落。到清朝末期闭关自守时，中医外科手术更是与蓬勃发展的现代外科手术形成天渊之别，以至手术这一治病救人的基本技术成为“西医”的水平标志而要重新输入中国。

林淡秋原本对外科一项也极不擅长，但他在襄阳战后救治了一个月时间的伤患，其间缺胳膊短腿的比比皆是，各种伤口早见得不厌其烦了，虽然他距离jīng通此道路途尚远，但如果只是把伤口封上，却已经熟练无比。

但这一个手术却花了大半个时辰。那苍猿的皮肤甚厚，若非林淡秋的力气已比常人为大，还真不易动手。饶是如此，仍然累得他满头大汗。

待得缝合结束，林淡秋气喘吁吁地往地上一坐，抬头看那苍猿，竟也是一副痛苦已极的样子，虽然肚皮打了麻药，但塞进去的东西十分巨大，位置又极深，想是不疼也难。

他心中暗暗道歉，但表情却不敢有什么变化，只是道：“如此便可以了，这伤虽然不轻，但此猿身体健壮，想来问题不大。”

转头看去，潇湘子正坐在旁边喝水，尹克西笑了笑，却也没有过来扶他的意思。

气氛似乎是十分尴尬，林淡秋心中暗叫不妙。

无声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隔了片刻，尹克西皮笑肉不笑地道：“林公子真是辛苦了。公子聪明伶俐，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更jīng通医术，是个人才，难怪得法王欣赏。”

林淡秋满脸苦笑，知道他下一句绝对说不出好话来，不想自己竟然会死在这两人手上，实在心有不甘。

果然便听尹克西又道：“本来你我曾同在四王爷帐下住过些时rì，此地又相逢一场，算是有缘，我们也不愿多伤人命，但麻烦就麻烦在林公子实在太过聪明，我们两人此番背了事情，想来林公子也是看出来了。虽然我们也信林公子你不是乱嚼舌头的人，但有句俗话说得好，只有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

说着便起身走到林淡秋旁边，居高俯视，似乎在玩弄一件有趣的玩物，那一脸jiān笑的表情已是十分狰狞。

林淡秋不知自己为何竟对这个世界的生死有些迟钝。他发觉自己居然十分镇定，甚至口中还在开玩笑，道：“谁说死人便能保守秘密了？落在一个高明医生手里，死人也能说出很多话的。”

尹克西哈哈大笑，一把抓住林淡秋的脖领子，将他拎了起来，道：“却不知林公子的尸体，能说些什么？”

林淡秋双脚几乎离地，好在他身材颇高，虽然被抓无法反抗，但还没被卡住气管，他道：“比如少林僧人，若是见到我死于非命，自然知道是两位下的狠手。在下是个医生，若被两位捉去，而两位自己又是无病无伤，那么他们自然会联想到伤号身上。”

尹克西笑道：“公子自是才思敏捷，但尹某从来见利忘义，杀人十分随便，比如此屋主人，便是如此，和尚们见得多了，也就未必会想那许多。况且我虽然武功不及少林僧人，但想来抓一具尸体跑路还问题不大，若是将公子弃尸荒野，只怕那少林僧人却也不易找到。”

接着抬起掌来，道：“公子帮了我们一件大忙，尹某便等有空时帮你烧两张纸钱，权作谢礼了！”说罢便要拍下。

却在这时，半晌没有言语的潇湘子忽道：“慢！”

尹克西微微一愣，道：“怎么？”

潇湘子道：“留他一命，暂时或还有用。”

此话一出，尹克西固然大奇，连林淡秋也是一下子茫然不已，潇湘子接着说道：“此人与少林寺有一层渊源，我看那少林和尚十分迂腐，若以此人为质，想必等到动起手来，定可让他多一层顾虑。”

林淡秋暗想那觉远岂止是迂腐二字所能形容得了的，若此二人知道觉远xìng格，半路上抄写一份九阳神功经文，再将原稿交还觉远，只怕事情就会这么揭过去不提了。然而他自然绝口不提，若是两人知道此事，只怕自己再无任何生路。

尹克西想了一想，道：“话是如此说，但却也多个累赘，未免得不偿失。”

潇湘子道：“就算没有累赘，我们不也被一直追到这里了么。”接着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说的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情。

又是一阵难熬的死寂过后，林淡秋终于感觉自己的脖领渐渐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