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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马儿啊你为什么不走呢？

122个小时在山道和雨云的如影相随下，在烂泥和坏车的考验下，此刻，一切都烟消云散，那曾经看不到尽头的磨难，也悄然离去了。
此刻，车轮欢快的把我们带向远方，似乎那些磨难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天空繁星点点，清凉的微风吹拂着面颊，平展的道路在晨曦中像一条青sè的飘带，指引着我们的方向。

当繁星渐渐隐去璀璨的光芒，当地平线上渐渐升起淡蓝sè的天际，空气中居然有些微麦苗的清香悄悄溜进面罩，不是幻觉吧？家乡的麦子早就收割完毕，那些又一次承载着沉甸甸麦穗的土地，在我们出发时已经播种下了对秋收的渴望。

而此时这若有若无的清香是从哪里飘来的呢？难道是我太疲劳了，不知不觉的开着车就做上有关家乡的梦了吗？

不是幻觉！的确我看见了在高速路基下那大片大片金黄sè的麦田，密密麻麻的麦穗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地摇曳着，像一队队即将出航的舰船。西北的麦收季节比中原要晚近一个月的时间，我们这群疲惫到了极致的旅者看到麦田，最原始的yù望，也就是对吃和对一张床的渴望无比强烈的出现在脑海中。

是该休息下了，在这么跑下去，车手的体力消耗太大，会出大问题的。

我加速超越车手，赶到了大胖身边，打手势示意路边停下车。

全队把车都停稳了，我把大家召集起来，把就近找地方吃点饭，睡上一觉的想法和其他六个人说了下。

个个都是满身干硬了的泥浆，脸sè铁青的一群男人们，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同意了我得想法，唉，哥几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永登道卡下去的时候，打着哈欠的收费站的值班员，像看见怪物从天而降一样的大瞪着眼睛看着我们这群如同泥塑像一般的车和人从他面前驶过。

进了县城，我们砸开了第一家看见的旅社大门，同样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老板连裤子掉到了脚面上都不知道，我们顾不上搭理每一个遇见的人，眼冒绿光的把旅店小卖部里能看到的面包、蛋糕，火腿肠一扫而空。

一脚踹开房间的门，每个人都坐在床边，把食物塞进嘴里，这吃相，那掉了裤子的老板站在门外面，扒着门缝开了半天，愣是不敢进来。

大胖手里还攥着半根火腿肠已经打上呼噜了。小辫一袋方便面刚撕开也合上眼了。华子的卤蛋掉到了地上，伸手去捡的时候，头一耷拉也睡着了。涛子还不错，手里什么也没拿居然知道拉过被子搭载身上才打起呼噜。小辉从一开始抢着吃东西就没见他吃什么，我走过去推了一把面朝墙靠在被子上的他，早睡了这伙计！只有吃神小胖还在不停的往嘴里塞着各种食品，我挣扎着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他慢点吃别噎着，出门去安抚受惊吓的老板。

和老板简单说了几句我们的情况，把住店的钱先给了，然后告诉老板刚才抢的吃的，等我睡醒起来再和他算，让他拉个底看看一共被抢了多少吃的？

我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向着床的方向挪去，好像是一位受了重伤，推着伤残的身躯，依然固执地抱着炸药包，还要去炸掉敌人的碉堡的勇士。

终于，我到了床边，这张简陋的小小的板床，却是我此刻最爱的地方！

再次醒来，是被人剧烈摇晃醒的，睁开眼，一屋子的陌生人！揉揉眼，全是穿jǐng服戴大盖帽的人，原来是jǐng察啊，找我做什么？

靠！等我整明白了差点没大笑起来！

旅店老板一看从哪大早上的冒出一群满身泥浆的壮汉，个个和土地爷一样，还开着奇形怪状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进门就抢吃的，躺床上就睡，结果老实巴交的老乡把我们当土匪给报告了。

县城的公安呼啦啦地来了几十口子，估计连内勤都来了，平均6、7个对付我们一个，嚯！这是管户籍的女jǐng都来了！还穿着高跟鞋呢！

除了我醒过来了，那几位怎么折腾也不醒，我正忙着找证件解释呢，几个小jǐng察拿着洗脸盆，端着凉水就给我们弟兄们劈头盖脸的浇上了，这会好了，都醒了。

小胖最生猛，练跆拳道的，一个虎跳就蹦起来了，抬腿就把两小jǐng察踹门口去了！

我急忙上去把小胖抱住了，大声喊着让那哥几个别动！

我把护照和盖着省电视台公章的活动协议递给带队的jǐng察，又把张主任的电话拨通，说了下在永登被误会了，让他联系下当地的关系，并且把手机递给自称是副局长的带队jǐng察。

看了我得证件和带公章的文件，又听张主任一通拉关系的话，jǐng察才没再采取什么过激行动，就那两个挨了小胖踹的小jǐng察嘴里不干不净的，还想上前找事。

我没客气，我知道带队局长神经已经放松了，已经被张主任的套词说的差不多了，就冷冷地对那两小jǐng察说，这小胖拿过全国跆拳道第三，你们可以去试下。

估计张主任说的差不多了，局长的脸上有了笑容，把手机合上给了我，告诉我，让我跟他们去局里录个事情经过，还强调不是口供。我心里想，犯人才是口供呢！

原来，张主任用部队派系那一套一聊，和这个局长原来是一个军区的，兄弟部队，还是同一年的兵，这招真好使！要不说中国人三种关系最铁呢！同过窗地，扛过枪地，piáo过娼地！

既然都明白是误会了，我就安抚队员们，先收拾收拾脸上和身上，出门找点正经吃的，看看有没有洗车的地方，车上全是厚厚的风干的黄泥。然后我跟着大队的jǐng察回了这个小县城的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看到墙上的挂表才知道都下午一点了，没用多长时间就把事情经过写完了，我和做记录的jǐng察还神侃了一会，人家还热情的把我送回了旅店。

旅店的老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看着我不好意思的傻笑，我啥也没埋怨，出门在外，误会难免，再说人家这穷乡僻壤的哪见过我们这样的啊！还不就以为来了土匪恶霸了呢。

回屋一看，靠！这帮子猪，还睡呢！敢情我走的时候嘱咐他们去办的事，他们压根就没动窝！估计我们一走，他们倒下就接着呼噜了！

不行了，其实挺心疼大家，不想弄醒他们，可这小地方闹出这么档子事，不能再多停留了，何况小胖还踢了人家穿制服的两脚。狠了狠心，把大伙都晃荡起来。

给老板结清了帐，一伙子人迷迷瞪瞪地出了旅店大门，嚯！门口远远近近地都是来看热闹的！我们一出来，人群忽喇喇地给闪出一条通道，半条街鸦雀无声！真的，刚才还忙忙活活跟在各自主人身后乱叫的狗都闭上嘴没了动静。

俺们几个是哭笑不得地开着车，出了县城，在路边的加油站停下，加完油，看到有给大车补水用的水管子，拖过来，把车和人都冲了个干净。

摩托服还算不错，不怎么沾泥，水一冲，泥块就脱落了。可摩托车真费了劲了，到处都是泥，感觉里里外外就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一样，被黄泥巴糊了一遍！

加油站的老板和服务员也不敢凑我们跟前，我挺有礼貌地过去给老板甩了颗本地买到的最好的烟，兰州烟，给人家解释下用水的事的时候正好看见人家后院中午吃饭的饭桌子还没收呢。

我看见那残汤剩菜，眼都绿了，真的！就赶紧问老板，俺们出钱，能不能给我们做点热汤面吃？

老板笑着说没问题，手擀面快，让我们等下。我赶紧招呼洗车的哥几个快点收拾车，收拾完过来吃面！

最后一台车流下的水变得清亮没有了黄汤子的时候，面条好了，手擀面，西红柿鸡蛋浇卤，一把子大葱和几头大蒜，俺们一人端着一个大海碗，蹲在地上围着一个盛满面条的大铝盆，和一个盛着卤子的大瓷盆，不由分说，撸胳膊挽袖子地就开造了！

稀里呼噜地把面条吞咽完了，咂巴咂巴嘴，真好吃啊，小胖还想再来一碗，在门那看着我们偷笑的老板娘说面没了，不是面条没了，是白面没了，俺们吃了人家半袋面！

怪不好意思的塞给老板100块钱，打着摩托车火就跑了，让人家老板娘看我们要饭地一样的吃相，真丢人啊！

回到早上拐下来的那个高速收费站，还没停稳车呢，就听见岗亭里喊，快来快来啊！早上那群憨蛋又回来了！

靠！把我们当憨蛋了！没脾气啊！就早上那样谁看见谁的说我们是憨蛋！

人家除了看热闹，还挺理解我们的，但确实有规定，不让摩托车上高速，穿制服的小伙子们红着脸不好意思的挺为难。

就在我们准备调头去找国道的时候，一个收费站的哥们说了句特仗义的话：“你们上吧，出了事我兜着！”，真的，这话说的人心里真热乎啊！

就这样，我们这群不速之客，从早上5点闯进永登，把半个县城搅和了一通，又遇见这么个仗义的收费站哥们，总算是顺利地上了高速，一路畅通地赶到了武威。

看到张主任那消瘦地身躯，我们一起按响了喇叭！夕阳中，那喇叭声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