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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3

3与后勤车组汇合的时候，四面青山静怡无声，夕阳居然在山尖上给我们投shè下来一缕红sè的余晖，似乎在给我们这群凄风冷雨中战斗了一天的车手们一个小小的安慰嘉奖。
当然，最好的嘉奖是热腾腾的大盘鸡，酸辣汤，还有一根根筷子粗细的拉条子。

对于吃的追求，我从来都不认为是可耻的事情，相反，我认为对吃没什么兴趣的人，那一定是个生活无趣的人，至少是个不会享受生活的人，这样的人必然是个孤独的人，没什么交往的必要，你想，一个对吃都不感兴趣的人，有什么可值得交往的呢？

不过，也分纯粹的吃和吃了想自己学会，再做给身边的人吃，这两种不同地境界，前一种可以说是吃货，而后一种似乎是把简单的吃上升到了“独乐乐不如庶乐乐”的高度了。

我们此刻就是一群被大自然折磨了一天的，身体都被掏空了的人们，热食热汤，没有比这个能更好的补偿空乏的身体和jīng神的了。“庶乐乐”地看着小山一样的鸡肉和土豆被消灭绝对是赏心悦目的事情！

不过，在犯下第一个不够谨慎的错误之后，我在填饱了肚子后，血液去消化食物造成大脑缺氧，结果又犯下了第二个错误。

从地图上看路线，加上凭我以前游历兰州的经验，让我做了一个不明智地决定，因为兰州是依山傍水而建的城市，整个城区是一条横亘东西的狭长地带，如果这个时候进城马上找了旅店住下，明天早上就需要穿过整个城区去找312国道。

时隔9年后我依然想不明白当时带着这支人困车乏的队伍，在傍晚为什么不就近找地方歇脚？为什么会做出过了市区后找到312国道后再住宿的决定？我想了很多次，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因禁摩怕早上穿越市区被查车这个勉强的理由上。

但是，可悲的是，我做了这个明显是不太恰当的决定后，老天爷就已经准备好了给我们这些狂妄地骑士们，残酷地上一课！

吃饱喝足后，出门看看天还没黑，于是车队顺着黄河边的大道不紧不慢的驶入了城区，这个时候，交jǐng基本都下班了，我们不用担心查车的危险，但是市区得路况也因为无人管理，而变的异常复杂起来。

卖各种rì用杂货的地摊和卖小吃的货车随着夜幕降临迅速出动，很快就占满了街道两侧，是本来就不太畅通的道路愈发地拥挤起来。

由于摩托车是跟进式的行进方式，后勤车组担心因为等候红绿灯而被甩下，就拐到快车道超越了摩托车组的队尾，开到摩托组的前面并行。但很快就被复杂的路口给分隔岔开。

没过几个路口，摩托车组也因为被大量的行人、车辆裹挟着，队型散乱了起来，前后车顺序也被打乱，本来是排在队列中间的老范和小马，因为躲避一群在街上嬉闹的孩子被迫停车，转眼就被落在了队尾。

兰州的主干道上连个路牌都没有，我们时不时的就被十字路口和岔路整糊涂了，注意躲避行人的时候，还得时不时地就要停下来，打听方向和312国道。这样三折腾两折腾的，后勤车就彻底不见了踪影，这是第一次分散！

手忙脚乱一头大汗的通过一个人cháo汹涌的商业区后，我发现跟在队尾的小马和老范不见了！

此时还没法给前方的大胖领队打手势停车等人，因为我们自己也辨不清方向！天越来越黑！

城市里的空气又闷又热，心情越来越烦躁！

终于找到黄河岸边大道的时候，我赶到前面，让全队停在大桥下的路边，必须和后勤车组还有老范他们两联系上，汇合到一处再赶路。

对讲机全部一起喊话都没有回音，老范和小马的手机一个关机一个无人接听。后勤车组倒是联系上了，可怎么汇合在一起谁都说不清，因为都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

后勤车组那边也开始急躁了，电话里吵成了一片，最后我告诉他们找到312国道口后再联系。我们又试着联系老范他们，还是联系不上，干脆我们也出发去找312国道口去。

312国道还没找到，老天爷的第一份礼物先到了！陪伴了我们一天的老朋友——大雨又降临到我们头上！

靠着直觉和不停的打听，终于我们这七台摩托车顶着大雨点子出了市区，繁华璀璨的灯火渐渐退到了我们身后，代替亮如白昼的都市夜景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还有如影随形的瓢泼大雨。

被雨水浸透了的身体和同样在雨水中烦躁起来的摩托车，在黑暗中再一次领教了兰州的烂路！

大坑，小坑，连环坑，大坑套小坑，圆坑，长条坑，不规则坑！搓板路，泥浆路，沉陷路，被条石围起来的单道，车灯的光影里，不时闪现出横在路面上的，像露着冷笑的杀手一般的石子堆和沙子堆。

每当车身猛的一震响起发动机的怪叫的时候，我心疼老铁马又一次掉入了黑夜和烂路的联合算计中，心头就像被刀刺了一样的疼上几下！

真担心哪次剧烈的颠簸后，我得摩托车再也承受不了撞击了，彻底的散了架！

总算老铁马真给面子，弟兄们的坐骑也都给力，大雨磅礴中我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加油站红sè的霓虹灯招牌，“红城子”，这个地名我到死都忘不了！

进加油站补充燃料和休息的时候，我忙着联系后勤车组和老范他们，让人欣慰的是都联系上了，后勤车组也是一路打听一路瞎撞，居然开到高速的入口了，现在等着我们去汇合。

老范的电话通了！我急的嗓子都哑了，嘶哑着嗓音问他怎么会掉队的？老范说是小马突然停车拐到路边去了，他下意识地就跟了过去，原来小马是看见路边有个摩托车配件门市，门口挂着的配件好像有他坏掉的转向灯罩。

等看明白了不是一个型号的之后，才发现和大队已然走散，他俩心急火燎地一通乱追，其实和我们越走越远了，现在他们在去高速入口的路上，看看能不能闯上高速。

这个时候我明白再想汇合到一起是不可能了，就安排老范他们务必找到高速路口和后勤车组汇合，闯高速口子开夜车到武威等我们。然后又告诉张主任，等老范他们到了，掩护下摩托车偷上高速，并且也让后勤车组和去武威等我们前来会合。

安排完了他们，我看着横七竖八坐在加油站墙根下无jīng打采抽着烟的队友们，真为这些被剩在这的弟兄们犯愁。

我们该怎么办？此时已经是夜里10点了，雨还没有见停的意思，还没想明白下一步怎么办呢，检查出三台摩托车出问题了!

小胖的美人鱼车底盘终于还是没扛住，护底的钢板固定的螺栓，四个掉了三，钢板在地上耷拉着起不到保护作用，结果被刚才的烂路磕坏了机油箱底，机油漏了一个干净！

大胖的KLE和小辫的铁马分别是前车胎和后车胎被扎了，跑气严重，必须补胎！

后勤车没在身边，备胎和专用工具都在五十铃车上呢！

好在华子总是随车带着一套简易的工具，大家一起动手，先把被扎的车胎卸下来，安排涛子带着小辉，大胖开我得车带着小辫，驮着两个车胎去附近找修车铺补胎，我和华子、小胖处理美人鱼的问题。

先用胶补了机油箱底的裂缝，在加油站的小超市买了杂牌子的机油换上，等和后勤车汇合了再换我们自带的机油。打着火，听机器的声音，还好，没太大的杂音，说明这杂牌子的机油凑合事，能对付着用。

小辫他们去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光景才回来，据说是砸的门，才把修车铺的门叫开，人家还以为打劫的呢说啥不开门，后来把身份证都塞进去了，加上人家从门缝看确实带着车胎来的，才打开铺子门，把胎给火补了。

小辫还一伸手递给我好几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接过来一看，有棱有角的，像个蒺藜似的，掂量掂量还挺沉，明白了，cāo他妈的！这是撒在路上专门扎车胎的那玩意！

这就是那些坏了心肝挣黑心钱的家伙们撒在路上，扎过路车胎用的，然后坐等上门补胎修车挣钱。

这种事以前只听说过，没经历过，今大半夜的黑漆马虎的，被雨水折磨赶路的时候，这东西哪看得见啊，就被我们幸运地亲密接触了。

小辫的车扎了三铁蒺藜，大胖的胎被扎了两眼。车都修好了，数了数人也都在。

这个时候，也许是急糊涂了，也许是烂天烂路折磨地失去耐心了，我又做了今天的第三个错误决定，连夜摸黑冒雨赶路去武威。

后来回忆这段往事，这个时候真的应该就地休息，等天明再走，但当时就是被一口气顶住了，脑子里想的就是越快越好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再累，找到后勤车再休息，当时哥几个也都是这个意思，谁都不愿意在这破地方再停留一分钟。

兰州是个美丽的城市，人民友善，瓜果飘香，然而2004年的6月30rì这一天给我们这些摩托车手的印象却是这辈子都不想再来！

强打起jīng神，最后又全部检查了下车辆，确认全部七人七车没有问题，我们毅然决然地把车头大灯的强光对准无边无际的黑暗，来吧！老天爷！你不就想让我们认输吗！看看是你的雨和路硬，还是我们的脊梁骨硬！

也许是被我们的硬气震住了，再次上路后，雨居然小多了，从连成白线的飘摇大雨减弱成了淅沥小雨，少了雨水的压迫，我们稍微地轻松了些。

雪白的灯光中，路边一个蓝sè的大标志牌出现在光影里，上面写着从牌子前面的岔路下去是高速入口。这真是雪中送炭的好消息啊！对于已经连续开了17个小时500多公里的车手们，没有什么能比上高速一路平坦地跑到目的地，这个更激励人心的了。

奇怪的是，高速入口那是漆黑一片，一点灯光也没有，更别说人影了，收费岗亭空无一人！

我瞎核计着想难不成是因为下雨都跑回家了？没时间去探明究竟，我们一加油门就闯上了高速。

奇怪，这高速上也是黑灯瞎火的，别说人影，车影也不见一个，怎么都感觉不对劲！

提心吊胆地开了没多远，柏油路面居然没了，车灯下路面变成了黄sè。我靠！是泥！

等我们明白过来这是进了正在修整路面的高速路地段的时候，已经晚了！这种铺路用的黄粘土，遇见水后是又沉又粘，粘到车轮上厚厚的一层，甩都甩不掉，开不了多远，就把车轮和挡泥板中间的空隙给堵死了。

眼看着车身较轻的越野车接连因为前轮抱死，后轮翘起，车身连带车手整个就翻倒在地上，可怜的小辉还被翻倒的机车重重地砸了一下。

我和小辫的巡航车也好不了哪去，前轮一不转，后轮就打着滑的掉向，整个车身都会失去控制横过来，侧翻到泥里。

小胖是最先傻掉的一个，当他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一头扎到黄泥里后，等我们把他扶起来，丫居然问我们刚才怎么了，他怎么飞起来了？

前轮抱死，后轮打摆，摔！后轮抱死，前轮悬空，摔！泥多的地方，滑，摔！泥少的地方，石子多，摔！直道上摔！弯道上也摔！车摔的都七荤八素了，人也摔的都没脾气了！

心里只剩下安慰自己，抱着希望说再开一段就出维修区了，上了好路就没事了，这样骗自己个的话！

四周全是隐约只能看见个轮廓的山丘，像抱着膀子面无表情的一群看客。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我估计是不好意思再下了，再接着下那真不是人干的事！

人算是都快集体傻掉了，车也开始频繁地出状况了，先是小胖的美人鱼再一次摔车后，水箱被摔裂了，漏水了。

紧接着，小辉的KLE的离合杆因为摔在石子上被撞断，然后是华子的老怪扎胎漏气，我得铁马离合线断掉，右侧前叉开始漏油。小辫的铁马后轮牙盘变形。大胖的KLE前轮扎胎，涛子的DR因为线路连电造成全车断电。

这时候用yù哭无泪来形容都可以说形容的不恰当，所有的车都出了大问题，所有的人都彻底的jīng疲力尽，想哭？说实话当时还都没人这么想，因为我们全部都和得了老年痴呆一样的麻木了！

仿佛是整个人生所有的苦难都集中到这一段路上来了，仿佛是全世界最折磨人的方式也都集中到这段路上来了。

我们就像一群背负着巨石的囚犯，被群山鞭打着，被众神咒骂着，步履蹒跚地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点的出路和希望。

一步一滑的推着车向前走着，心绪就像跌入了无底深渊般的空灵，我想此时照下镜子，我的形象一定是形如枯槁眼神空洞。

没看走眼吧？我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前面的山脚下确实有一点灯光流泻出来！

我把车甩在路边，和华子一起跌跌撞撞地向那团被群山压抑着的灯火跑去。

是修路施工队留下看守工具和材料的民工搭的帐篷，我们看见的灯光是嘎石汽灯“嘶嘶”作响的光亮，从帐篷的缝隙溜出去本来微不足道，却给了就要彻底地陷入绝望境地的我们最大的希望！

和被我们吓了一大跳的民工师傅说明了情况，那大哥才放下手里的镐把子，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们。

把弟兄们都叫过来，围着帐篷里点着的篝火取暖，热腾腾的烟气里，我们总算找回点做人的感觉和活着的证据。

给民工大哥递了颗烟，一聊才知道，我们这群倒霉蛋还走错方向了，这是去兰州的方向，和我们要去的武威正好相反，也就是说我们刚才拐上高速的时候应该右转而不是左转！

说啥也晚了，烤了会火，喝了点民工大哥水壶里带着咸味的热水后，我们简单的商量了下，还是得原路返回，不能休息和停留，已经这样了，再坚持下。能看得出弟兄们真是好样的！没一个人有怨言或者是发牢sāo，默默地起身开始修车。

借着帐篷里汽灯的光亮，我们总算是把七台车的问题用应急办法处理完毕，最急中生智的修车方法当属是处理两台车胎漏气的土办法，用自补液灌了后，再把从路边拔的野草塞到外胎和内胎中间，这可以降低些内胎再次被扎的风险。

我把身上仅剩下的半盒云烟给民工大哥留下后，我们调转车头，向来时把我们折磨成了行尸走肉的那段泥路再度扑去！

回来的路上有了些经验，用我和小辫的巡航车开道，因为车身比较沉重，车胎比较宽，发生被泥抱死轮胎的情况比较少，我们开过后的路面，泥被压的结实些，后面跟进的车通过就容易多了。

这招果然奏效，这次虽然开的缓慢，但摔车现象大大减少了！

当车灯照到一片隐约的黑sè路面的时候，我的眼泪是真的流下来了！没摘下头盔，就向身后大声的呐喊起来！

当所有七台车上到柏油路面的时候，我们一起摘下了头盔！声嘶力竭地嚎叫起来！憋闷了一天一夜的胸腔被怒吼打开了！群山中回荡着雄xìng的巨响，我们到底是闯过来了！

抽烟的时候，两道车灯光从身后亮起，一辆白sè的工具车由远及近的开了过来，到我们身边的时候，“嗞”地一声停了下来。

“哥们,用帮忙不？”，要在平时这是一句多么普通的话啊，可当时我听见，到现在都认为那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让人心暖的一句话！锦上添花的往往都消失的也快，只有你最苦厄的时候，别人这样一句雪中送炭的话才最亲切！

当时确实想让工具车把我们带上，我们也好在车厢里休息一下，但是，作为男人，作为刚刚战胜了那么多苦难的男人，仅存的那点尊严，让我们谢绝了这好心的关怀。

“谢谢哥们，我们挺过来了，能走！”，费力地抬起手臂，骄傲地挥手致谢，看着工具车的尾灯消失在前方的山脚后，我想，500多公里风雨陕甘路证明了我和我得队友们，是无愧于男人这个称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