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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装进瓶的醋 1

1自从在红焖羊肉馆酒桌上，宣布去大西北这事，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事情开始变得好玩了，虽然看起来麻烦层出不穷，烦心事是越来越多，累心累人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但是意想不到的秘密和所谓的内幕一个一个暴露出来的时候，确实挺让我这个圈外人快乐的。就好比一个不懂事的孩子面对一大堆的沙子，刨啊刨，一会出来个彩sè地石子，一会又刨出来个子弹壳，仿佛看不见深处的沙子堆里还埋藏了无尽的宝藏，让人可以忘了吃喝忘了睡觉的手脚并用的去不停地刨沙子。细想想，还是老徐说的对，你就一个圈外人，做成了事拍拍屁股回你的美国去，让他们争去让他们斗去，这样看似麻烦和烦心的事情，其实和我真没什么关系。
这一年的冬天入冬后没正经下什么雪，进了腊月却10天内一连下了三场大雪。第一场雪下的昏天黑地的时候，我带着两瓶威士忌去了老戴承包的招待所。因为大雪，招待所没什么客人，楼下的饭店也冷冷清清，可对我来说是个极佳的聊天机会。等到华灯初上我们七扭八斜的相互搀扶着走出老戴办公室的时候，我获得了参加这个城市每年圈子聚会的被邀请资格。

老戴人看着挺壮实，可酒量不行，几杯酒下肚，听我说完来看望他的缘由是想旧组织去西部的事情征求他的建议，还有想帮着老戴借着这事去承办汽摩协会。老戴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这些年玩车混圈子的经历和辛酸往事像说书一样给我讲了个通透。

我这才知道当年他们4个人去西部的详细过程。出发前定好了是10个人10台车去的，到出发当天4个就没露面，可以算成是怂了，事后也有人说了，是不满意老戴拉了点赞助就自任队长还没出发就训这个训那个的态度。在路上6个人出发没多久就因为吃饭、住店、休息等等小事整天吵得的不可开交。最初是一起吃住，很快就有人说我要吃便宜的住便宜的，也有人说天天吃拉面都素成鸟了，要吃肉。这样的事情层出不穷，协调不好，就分开吃住，这样一来每天集合和联系都占去不少时间。

才到了甘青路，两个队友因为私自停车买东西和其他队友脱离，两下走岔后干脆不打招呼自顾自的回家了。总算上到高原了，两台车子开始频繁的闹罢工，走走停停，本来应该三天走完的路程，拖了一周才到青藏路起点。在城市大检修时才发现，出发前特意买的新车，交易前就被动了手脚。变速箱不是原装的，化油器有沙眼，因为改装的非常好，平地跑跑没事，一旦上了高原，车就拉稀掉链子了。没办法，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换，等配件又等了一周。终于上了青藏路，因为耽误时间太多，正好赶上高原的雨季，一路的风雨艰辛，摔车摔人断油断粮等等全赶一起了。好不容易人车终于跑到高原腹地的目的地了，老戴连气带急，加上高原反应和体力衰竭，病倒了。昏迷了三天，命大!醒过来了，算是拣回条命。看他活过来了，两个队友悄悄卖了车，买了机票走了。唯一留下的是他班上的同事，从技校到工厂，10多年的交情，真不错没走。陪着他养好病一起返回青藏路的出发地，把一台瘫痪了的车卖给了修车的小老板，两人一台车回了家。回来后因为老戴张罗汽摩协会这事两人还闹翻了，那人就说这一路的人情冷暖你还没看透吗，还张罗什么劲啊，有钱有心情自己玩自己的，和那帮怂人还掺和什么劲啊。老戴总想着男人这辈子总的做点什么事情出来，也就没听他哥们的，结果汽摩协会一直申请不下来，原因其实还是一个，就是不光他一个人想要那白底黑字的招牌，你拆我台我拆你台，几年下来老戴争取到的，也就每年一次的聚会在他这办。

我临上出租车的时候，老戴拉着我得手说了一句话：“兄弟，别看酒桌上好的不行，没用，想成事得有人铁杆的帮你！汽摩协会的事别再提了，老哥哥不想了，真不想了，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这哥们其实没喝多，心里什么都明白，明白我想借他个名分办成事。我也没喝多，我明白我搭你的桥过去，桥是你的，这样老戴这是没什么问题了。

回去当天晚上和华子通了电话把去拜访老戴的事情聊了一个小时，华子说老戴滑的很，不过咱也不用求他什么，能参加聚会，认识圈里的人，就达到咱的目的了，末了华子轻描淡写的说了件事，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我电话里说华子你再重复一遍，华子大声的说：“小东北被抓了，一起还抓了20多个！团伙盗窃！”，我cāo，老徐真神人也，十几天前暗示我得话居然应验了！我刚想多问两句，华子那边电话挂了。

三天后，全市摩托车爱好者年终大聚会如期召开了，百十台摩托车、汽车载着奇装异服的骑士和环肥燕瘦的美女们，喇叭齐鸣油门狂轰的大街小巷的乱转了半天后来到老戴的饭店门口，鞭炮声震天，呛人的烟尘中人头攒动，各sè人等各路人马登台亮相。

单位食堂改的饭店大厅满满登登的装了至少2百多号人，几十张大圆桌铺着雪白的台布，摆着瓜子花生糖果饮料什么的。乱哄哄的好半天众人才算都坐下了，主席台上摆了一溜长桌。桌子后面坐了6个人，老戴、老国庆、杰子这三个我认识，其他三人就看着面生了。我和华子、涛子挤在一帮小兄弟中间，热热闹闹的小声地讲笑话、嗑着瓜子喝着可乐，不过我还是竖起了耳朵听着主席台上的动静。

大厅的嘈杂渐渐稀落了，老戴先站起来清清嗓子，用麦克风喊了几遍“安静”，大厅渐渐没了言谈笑语，但还回荡着像蝗虫吃草一样的“沙、沙”声，这是大家闷头嗑瓜子的声响。

老戴简单说了几句什么祝贺大家新年快乐之类的开场白，然后介绍主席台上的几位，原来我不认识的三个人分别是市体委副主任、市宣传部副部长、市交通大队的宣传科长。这三个倒是有些来头，听华子小声耳语说，往年就体委副主任年年到，那两位今年倒是头一次来。

介绍到老国庆时，大厅里一片热烈的鼓掌声和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和起哄声，喊出杰子的大名的时候，也是一阵震耳yù聋的掌声、口哨声、起哄声，好像是两边的人有意的比试一样。我看着挺新鲜，涛子说年年这样，前几年还发生过小兄弟发生口角，散会后打架的事情呢，那场面更热闹。

宣传部的副部长先讲话，一通官方客套话谁没注意听，不过有一句我倒感兴趣，说：“希望各行各业有识之士自觉自愿的加入到打击街道犯罪的队伍中来。”这句话不知道在场的多少人听懂了，我是一下子就激动起来，说明玩车这帮子乌合之众也会有被zhèng fǔ看上的一天吗？我想找个时间再拜访下老戴搞搞清楚。

体委副主任没讲什么，都是老式的、不新鲜的说辞。我正琢磨刚才宣传部那位的讲话。华子突然用手捅捅我，小声说：“哥，快听！”

“对于有留美归国人士出资赞助一支车队去大西北的事情，我们很高兴，这是本市摩托车运动爱好者的一件大事，一件里程碑似的好事，是我市摩托车运动的新事物新气象·····”我愣了会神，才发现很多人在看着我，各种掺和着复杂心情的目光如炬般的倾斜到我身上，头一次被这么多的目光齐刷刷的围攻，我真感觉到紧张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干脆把头低下，嗑着瓜子琢磨怎么体委主任还把我这事整到政治的高度了，这下成了装到瓶子里的醋了，跑都跑不了。

脑袋热烘烘的煎熬到各位领导讲完话，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端上桌，华子给我倒了杯酒，我下意识拿起杯子一口酎了，**辣的感觉从空荡荡的胃一下子升腾到头顶，激灵灵打个冷战，才清醒过来。不知道酒太烈还是突如其来的高帽子，反正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望着桌上的筷子们撕扯着我最爱的红烧肘子和四喜丸子，yù哭无泪啊！

聚会剩下的时间就在看着别人大快朵颐和听着满大厅的吆三喝六中渡过了，机械的灌了多半瓶的衡水老白干，其实是真想喝醉的。什么时候散会的不知道了，就知道人事不省前最后听到的依稀是老戴的一句话：“醉了好，等他醒了，让他给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