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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十二个枪字

来到这个世界，毛笔，吴鳞自然用过，可是，也仅限于胡乱涂涂画画地学几个金国文字而已。
冒充京城的名裁缝写字，那可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吴鳞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毛笔，尽可能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童贯接过吴鳞手上的纸笔，低头观看。

“这是什么字？难道是‘吴’字吗？吴鳞，那又是谁呀？”童贯露出一丝诧异的神sè。

“一个故人。”吴鳞头上冒出冷汗，一时意乱情迷，稍不留意，把真名实姓写出来不说，写得竟然还是简体字。

幸亏童贯并没有深究，他拿着吴鳞的字看了很久。

吴鳞心中忐忑不安，拼命考虑着该怎么解释京城名裁缝的字为何这么糟糕。

童贯抬起头来，黯淡的目光渐渐转亮，他缓缓地说道：“昨天老夫说过，老夫成名的枪法，共有十六式，可惜这十六式均长于轻灵yīn柔，已不适合你练。可是，老夫之所以能创出这十六式枪法，全靠少时承蒙蔡太师指点。”

“蔡太师？是太师蔡京？”吴鳞问道。

童贯点了点头。

“蔡太师也懂枪法？”吴鳞又问。

“蔡太师儒雅斯文，文章书法冠绝天下，枪法却是半点儿不懂，平生更不曾舞刀弄棍。”童贯顿了一顿，说道：“那时候我痴迷于武道，苦寻名师而不遇，终rì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一rì机缘巧合得见蔡太师一面，蔡太师听完我童贯的烦心之事，命我演示枪法，而后笑着说道：‘都说什么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我以为枪是极为难练之物，今rì一见，却也不过如此’。他坐下来挥毫连写了十二个‘枪’字，问我写得如何。字当然是个个写得神采飞扬，可我心下大不以为然，毕竟，武道和书道相去甚远。蔡太师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笑着说：‘习枪之人，以为枪道高深莫测；临帖之人，亦以为书道变化无穷。可在我蔡京看来，至繁，即是至简。世人夸我jīng通书道，可是你看这个枪字，无非不就是横、竖、撇、捺而已吗？’”

童贯停了下来，看着吴鳞。

“蔡太师倒是说得轻巧，可是怎么才能把死气沉沉的横、竖、撇、捺连成龙飞凤舞的活字，恐怕不是能够这么简简单单一笔带过的吧？况且，书道讲究漂亮，武道讲究实用，虽稍有相通之处，毕竟不可同rì而语。”吴鳞停了一下，又说：“小子无知无畏，大言不惭，太师莫怪。”

童贯从锦盒里拿出一卷纸，摊在吴鳞面前。

纸上面写着十二个“枪”字。

“这就是当年蔡太师的手墨？”吴鳞问道。

童贯点了点头，说道：“字有死活之分。这边是蔡太师写的字，这边是小兄弟你刚才写的字。哪边是死字，哪边是活字，小兄弟看得明白吗？”

吴鳞立刻点了点头。自然小兄弟我写的是死字，蔡太师写的是活字，这个还用问吗？

“那么，这十二个‘枪’字里，哪一个字写的最活，哪一个字写的最死？”童贯又问。

吴鳞低头扫了一眼，说道：“小子不懂书法，可太师有问，不敢不答，只好信口开河，第六个字最活，第一个字最死。”

“那么，第六个字是不是最漂亮的，第一个字是不是最丑陋的呢？”童贯接着问道。

吴鳞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忽见童贯抬起右手，手中的毛笔向自己的眉心缓缓刺来。

吴鳞偏头闪过。

“老夫这招，若是枪法，是活枪之法，还是死枪之法？”

“连小子都可以避得开，想必是死枪之法。”吴鳞答道。

童贯手中的笔再次刺出，吴鳞偏头急闪，虽然躲过眉心，左眼上方却是一凉，眉毛上多了一点墨迹。

童贯的手却是已经收回袖中。

“这一招，是活枪之法，还是死枪之法？”童贯快声问道。

“这一招，快如闪电，小子躲避不及，想必是活枪之法。”吴鳞高声答道。

“刚才两招，有何不同？”

吴鳞沉思片刻，说道：“除了快慢，好像再无不同之处。”

“那么，小兄弟再看看这十二个‘枪’字，究竟有什么不同。”

吴鳞低下头去，仔细端详。

十二个“枪”字，无论字体、结构，还是大小方圆竟然全都一模一样，可是一眼看去，却似大不相同。

“这些字，跟太师刚才的两招一样，好像只是写时快慢不同。第一个字写得最慢，最后一个却象是一气呵成。”吴鳞边看边说。

“其他的字呢？”

“有的是这一笔快，那一笔慢，有的却是这一笔慢，那一笔快。一笔之中，好像也有先快后慢和先慢后快之分。”

“第六个字为什么会栩栩如生？”

“小子愚钝，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难道是因为快慢有序、缓急相宜？”吴鳞抬起头问道。

童贯的手再次闪电般地从袖中伸出，毛笔再刺吴鳞的眉心。

吴鳞慌忙再闪。

童贯的手在空中突然放慢，轻轻一偏，依旧刺向吴鳞的眉心。

吴鳞却已是闪无可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毛笔在睫毛上方掠过。

笔尖正中眉心。

“这，就是缓急相宜。”童贯垂下手，慢慢地说：“这样写字，字，就是活字！这样使枪，枪，就是活枪！”

吴鳞脸露喜sè，盯着蔡京那十二个龙飞凤舞的“枪”字，如痴如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童贯的声音打断了吴鳞的沉思。

“这支笔，是当年蔡太师用过的。”童贯放下了手中的笔，慢慢吞吞地卷起了那十二个枪字，小心翼翼地把纸和笔放回了锦盒，“现在一起送给小兄弟，望小兄弟也能有所感悟，创出适合自己的武功心法。”

吴鳞接过锦盒，沉声说道：“多谢……”

“小兄弟不必谢老夫，老夫并没有传给你什么，况且，老夫的本心，也只为还师师一个人情。”

“还是要多谢太师！”吴鳞诚恳地说道。

“不必多言，老夫还有一事想托付给小兄弟呢。”童贯说道：“你再到书架那里，把下面第三格里放着的红sè锦盒拿过来。”

.

童贯手捧红sè锦盒，脸sè凄凉。

“这是老夫一生的心血，”童贯说道：“几十年来参透的内功心法，枪式剑招尽在其中。老夫已将修行之法写得尽可能通俗易懂，小兄弟但管参练无妨，只是莫要忘了老夫说过，老夫的武功跟小兄弟的格调全然不相匹配，所以切勿浸yín过深，记得凡事随缘。”

吴鳞大喜过望。靠！管他对不对路子，终于搞到向往已久的武林秘笈了！

“太师说有事托付给晚辈，究竟是什么事？”吴鳞问道。

“就是此事。雁过留声，童贯终究无法免俗，rì薄西山之年，但求一身所学能流芳百世。”童贯把红sè锦盒递到吴鳞手中，“所以今rì将此锦盒托付给小兄弟，望小兄弟代老夫传给有缘之人。”

“还请太师明示，何为有缘之人？”

“有缘之人，就是有缘之人，有缘则有，无缘则无，小兄弟一切随缘吧。”交出了锦盒的童贯如释重负，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晚辈愚钝，怕领悟错了太师的禅意机锋，太师说过，格调不合的人，练了太师的心法，不但无益，反而有损身心，晚辈该如何判别呢？”

童贯微一沉吟，慢慢说道：“那么，小兄弟就替老夫选一个小太监吧。”

“yù练神功，挥刀自宫！”吴鳞脱口而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那是什么神功？”童贯皱眉问道：“老夫怎么从没有听过这样的传说？”

吴鳞猛击自己的脑壳，连连说道：“晚辈胡言乱语，太师莫怪！太师莫怪！”

“若是在二十年前，老夫必定会不择手段地弄清小兄弟的脑袋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童贯说道：“就算是砍开小兄弟的脑壳，老夫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还好，二十年前，晚辈跟太师无缘。”吴鳞笑着说道：“可是，太师的这些心法是不是只能由，由，由……”

“由太监练？事实上并非如此。”童贯接口说道：“太监xìng偏yīn柔，固然能省却不少走火入魔的危险，却也并非唯一人选。”

如不自宫，也能成功？

靠！看来连这句江湖传言也是真的。

童贯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小兄弟你心xìng大变，老夫本来还准备传授给你呢。老夫让你挑选一名小太监，主要还是因为老夫深知太监的苦楚，所以也想给后世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晚辈明白了。”吴鳞说道：“晚辈必当尽心竭力，选合适之才，使太师的武功名扬四海。”

童贯颔首说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咱们缘份已尽，小兄弟从此不要再来了，恕老夫不送！”

吴鳞心下明白，自己已是这城中的名人，总往这里跑，早晚会把太师童贯藏踪于此的秘密给泄漏出去，他拱了拱手，抱着两个锦盒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