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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耀兵上京（六）

“启禀大帅，朝廷派人来了。”沈承礼进来向钱弘俶禀报。
钱弘俶是钱镠之孙，本名钱弘俶，因犯宋太祖父宣祖赵弘殷的讳才改名为钱俶。现在没有赵宋王朝，是以还是应该叫钱弘俶。

钱弘俶正埋头公案，闻言抬起头道：“香案准备！来的是何人？是名士陶谷？”

“回大帅，一个叫杨复生的寒士，听都没听说过的人。”沈承礼有点瞧不起道：“皇上这是弄的什么玄虚？若不是大帅出兵牵制李唐，他能取得寿州、紫金山大捷吗？皇上对我吴越历来优礼有加，派来的人不是名重一时的名士就是显官宿将，象这次派一介寒士还是头一回遇到，大帅会不会是皇上有不利于我们的举动？”

钱弘俶脸一沉，轻斥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是皇上派来的，不论身份地位都是钦差，都代表天子，要好生侍候，不可缺了礼数。”

沈承礼知道他这人有一个脾xìng就是从来不得罪朝廷派来的人，只要是朝廷派来的，不管他是阿猫阿狗一律待为上宾，不缺礼数，表白道：“大帅，我哪有厚此薄彼的想法，我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钱弘俶沉思着道：“有一点你没有想到，那就是一介寒士能成为钦差大臣，这人非同小可，千万不惹出是非来。”

沈承礼心中不以为意，心想要找个机会好好碰碰这个杨复生，口是心非地道：“大帅训示的是。”

钱弘俶带着沈承礼迎了出来，只见杨复生身着朝服大步而来，颇有几分气势，就是长相不敢恭维，心中难免几分轻视之心，不过他并没有形于颜sè，而是恭恭敬敬地跪在香案前，高声道：“臣吴越钱弘俶接旨。”

杨复生展开圣旨高声读道：“皇上恭问天下兵马都元帅安：咨尔吴越国王钱俶，德隆宏茂，器识深远，抚奥区于吴会，勒洪伐于宗彝。昨以江表不庭，王师致讨，委方面之兵柄，克常、润之土宇，辅翼帝室，震叠皇灵。特遣使致问：安否？”

当时的吴越与后周的关系非常微妙，由于李唐阻隔后周是鞭长莫及，是以多用安抚之策，对钱弘俶自然是多有加抚慰，这圣旨上的称呼都与众不同，特别有尺度。

天下兵马都元帅是周世宗封给他的，是以才如此称呼。

“谢皇上垂念！臣甚安！”钱弘俶恭敬地回答。

杨复生把圣旨交给钱弘俶道：“请大帅收好了。”

“谢钦差大人！”钱弘俶恭敬地接过圣旨，侧身相邀道：“大人，里面请。”

杨复生不失礼数道：“大帅请。”两人相谐进屋，沈承礼和一帮文官武将随着进去。

分宾主落坐，宫女送上清茗，杨复生打量着细皮白肉、模样娇好的宫女笑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chūn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复生常吟韦庄之词，今rì方知韦庄何出此言，江南山好水好，人儿更好！”

钱弘俶哪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轻笑道：“钦差大人过奖了。人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杭虽美又哪及中原地灵人杰，才人辈出，如子范这等俊逸之士我吴越可是没有啊。”

客套话一完，话锋一转，试探起来道：“皇上南征，我吴越虽是出兵，可常州是得而复失，并无寸功于大周，皇上何故遣使临吴越？”他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仅凭他那点功劳要黄俊专门遣使问安不在情理中，杨复生此来必有另外的用意。

杨复生暗赞此人反应够快，一转念间就猜到这一层也着实不容易，淡淡一笑，端起茶杯轻拂浮茶，道：“大帅何出此言？大帅于朝廷有功，这天下人都知道，皇上遣使临问这是君臣之间应有礼节，大帅不必多心。”

钱弘俶知道杨复生的城府极深，不是个易与之人，适才因他的相貌而生的轻视之心顿去，再请问道：“以弘俶想来，皇上此番北征幽云事先并没有派人前来吴越，为何皇上半道而遣大人前来，这其中必有缘故。钱弘俶一心为公，若有能为大周效力之处，必不敢后人。”

明明是在叩问来意，却给他说得词采光鲜，不愧老谋深算之人，杨复生在心里赞一声，笑道：“大帅一定要问，复生不敢不言，只是这话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假话，一种是真话，不知大帅要听哪种？”

这话就很奇怪了，沈承礼有点忍不住了，斥道：“姓杨的，不要给脸不要脸，有话就说，没事就回你的汴京去。”

杨复生不慌不忙，把茶杯放下来，道：“沈大人，你这可误会我杨复生了。假话好听，真话刺耳，复生斗胆请大帅以听假话为宜。”

“良药苦口利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钱弘俶掷地有声地道：“我钱某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没有做对不起人的事，又何惧之有？还请子范实言相告。”

他本是先王钱元瓘第九子，这王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只是大将胡进思把他的哥哥钱倧嗣给废了，他这才登上王位。胡进思请他登基时，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请求只有饶了他哥哥的xìng命他才肯当王，胡进思拗不过他只得同意了。

当时，胡进思只是一时权宜之计，并没有放弃杀掉钱倧嗣的念头，钱弘俶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一直派人保护他哥哥。果不其然，胡进思派人去刺杀他哥哥，却给他派去的人给杀了。胡进思屡次派人去都没有成功，最后却是自己心惊肉跳，自个吓自个惊惧成疾，倒先死了。

钱倧嗣又活了二十多年这才去世，这期间钱弘俶一直派人保护起来，直到病逝这才把人撤走，这在乱世那种利益倾轧的人吃人时代实属难得。

他是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是以底气十足，这话说得慷慨激昂。

杨复生叹息一声，道：“大帅，不是复生不愿说，还请大帅三思啊。”

沈承礼哼一声，道：“姓杨的，不要卖什么关子，做出一副yù擒做纵之态来。”

杨复生这才语惊四座地道：“大帅，实言相告，杨某这次实是负有使命前来，以杨某看大帅祸不远矣！”

这话太过惊人了，不仅钱弘俶就是沈承礼他们这些臣子也是禁不住伸长了脖子，齐问道：“这话怎么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