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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伐幽州（七）

“杨先生居然敢拦朕的大军，你的胆子也不太大了，你也不怕被兵士误会乱箭shè杀。”黄俊看着落汤鸡似的文生道。
他给韩通整成这样，要是换个人肯定是很生气，他却一点也不在乎，向黄俊施礼道：“落拓寒士杨复生见过皇上！”

杨复生字子范，蓟州人，喜读书，工诗词，只可惜其诗没有传下来。其人多狂悖之行，里人称其为“狂生”，然观其行事多大言，好奇计，非常人所能理解。

“原来是杨先生。”黄俊问道：“杨先生前来见朕必有以教朕，不知朕可得闻否？”

杨复生回道：“皇上言重了，复生有愚计，还请皇上给复生片刻之暇，让复生尽言。”

“好吧，你说。”黄俊手一挥，道：“给他一套干净衣衫。”

杨复生婉拒道：“谢皇上好意，只是复生以为要是复生说得在理再受衣衫，若是复生说得不在理，复生无脸见皇上，不敢受皇上之恩。”

韩通对他是有点不爽，指责道：“杨复生，你还真够挑剔的，皇上赐恩予你，你还挑挑拣拣的。”

黄俊挥手阻止韩通说下去，道：“杨先生这是要凭自己的本事搏取功名，朕感佩。”

明显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眉头一挑，眼里颇多感激之sè，道：“皇上，复生此番前来不是讲说皇上进军幽蓟，而是要给皇上献一自强之计。皇上停而复进幽蓟，这足以说明皇上眼光独到，要是复生再说以此事，徒让人笑话。”

赵匡胤笑道：“杨先生，你有什么自强之道？自强之道就在于得其地可以耕，得其民可以战，这在战国时代的秦国就在使用，一千多年了，一点也不新鲜。”

杨复生微微一笑，反问道：“赵将军，你可知杨某要献给皇上的是不得其地而耕，不得其民而战之策？”

这种事在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赵匡胤韩通迷糊了不说，就是黄俊也觉得不可思议，问道：“杨先生此话怎讲？”

杨复生不慌不忙道：“以复生之见，皇上此番此征幽蓟非一年半载所能决出胜负。契丹若失去幽蓟必将全力争夺，是以这仗不是一年半载能打完，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手中无粮，心难静，因而最应该考虑的并不是调集多少军队，而是筹集粮草。”

韩通对他这话就不太赞同了，道：“兵军未动，粮草先行，为了这次北征，皇上调集了中原、关中、江淮的粮草，足支我军使用。”

杨复生笑道：“韩将军此言差矣！复生以为自唐亡以后，中原历经数十年的战乱，王朝更迭，政局动荡，百姓难以安居乐业，人口锐减，田地荒芜，中原已到虚弱不堪之境，若皇上为了北征而在中原大规模筹粮的话这无异于竭泽而渔，对中原将来的恢复极为不利。

“至于关中，其景况也不比中原好。自从黄巢入关中，腌人肉充军粮，关中百姓被杀被吃者不知凡几，皇上虽收关中三两载，其生机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恢复，若是再筹军粮的话，对关中百姓无异于雪上加霜。

“唯一能够供给皇上粮草就只有江淮之地了。江淮之地虽是皇上新取，但江南国主推行了二十多年的‘息兵养民’之策，民间殷富，要筹集粮草不难。但光凭江淮之地却难以支撑大军所需。”

这是实情，分析得很透彻，黄俊、韩通、赵匡胤连连点头。韩通急忙问道：“那以杨先生之见，大周该当从何处筹粮呢？”现在称先生了，对他的不爽已经消失殆尽。

这话正是黄俊和赵匡胤心中所想，凝神静听。

杨复生不答所问，吟诗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chūn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是唐末诗人韦庄的《菩萨蛮》，吟咏江南的名句。

他不答所问却有心情吟诗，韩通一个劲地在心里骂他酸，有点没好气地道：“真夫子！”是在讥讽他。

赵匡胤若有所悟，问道：“杨先生的意思是说要皇上从江南调粮？南唐新破于大周，纳表称臣，若皇上一道旨意下去，谅他不敢不贡粮，只是这毕竟有限啊。”

黄俊在额头上一拍，叹道：“哎，朕居然忘了这茬，要不是先生提醒，朕还真不想到。赵将军，你只想到南唐，在江南还有个老财是富得流油啊。”

韩通和赵匡胤齐道：“皇上是说钱弘俶？”

黄俊笑道：“没错，就是他。当年，朕亲征南唐时，曾命他出兵协助，他出兵攻打常州，很好地牵制了南唐，要是朕下旨要他出粮的话，他未必不允啊。”

韩通不太相信，道：“他是出兵了，还受大周节制，只是他偏处吴越之地，大周是鞭长莫及，他此番出兵未必就没有私心。要知道常州离大周远，而离吴越近，打下来了也只能归于吴越，臣以为他的私心多过对大周的忠诚。”

杨复生分析道：“韩将军所虑极是有理，复生也是这样认为。但，当今天下纷扰，割据势力十个，能受大周节制者只有吴越，即使钱弘俶出于私心，那么他也很好地牵制了南唐，这对大周有很大的好处。再者，自从钱鏐窍居吴越以来，数十年未经战乱，吴越之富并不比南唐差，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若皇上遣一介之使持节入吴越，说以利害，复生以为钱弘俶必然出粮助战。”

钱弘俶是钱鏐之孙，对中原王朝的命令还算是服从，在五代十国中只有他一家服从中原王朝的调度，在当时实在是难得。

正如杨复生所言，吴越之地偏处东海之滨，数十年没经战乱，政局稳定，再加上吴越王钱鏐推行的与南唐烈祖相近的政治措施，与民休息，是以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百姓的生活过得还不错，这在国家大分裂的战乱年代实是一个异数。

钱弘俶实在是太有钱了，他给宋王朝进贡一出手就是粮食几万石，银子几万两，药材几万斤。而且进贡次数频繁，这对草创的宋王朝的稳定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是以宋王朝对他是恩宠有加。

要是让他出粮助战的话，肯定是一个很不错的举措，可以大大减轻中原的压力，黄俊眼里放光，道：“杨先生这主意非常高明，只是需要一位能言善变，沉着机智的使者，杨先生可愿为朕走一趟吴越？”

杨复生想也没有想，道：“为华夏重光略尽绵薄，复生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