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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影蛇

整装完毕的队伍准时出发了。出了卡斯托克北门一直往前走不远，就到了赫利亚雪山的山麓。接近新年的时节，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雪山上的针叶林上已经覆上了厚厚的白雪，整个森林也显得格外地安静。但是安静并不代表安全，利奥可以感觉到密林里扰动的魔兽的波动，偶尔队伍也会和比较大型的魔兽擦肩而过。
但是劳役们显然不知道这些，队伍沿着林间的小路行进着，一切都很顺利。劳役团走在前面，手里拿着采矿的工具，凯恩斯带着他的小队走在后面。法师则一直保持在离利奥不远的范围内，这让利奥感到很不自在。大多数劳役们并不知道这次任务的真相，对于终于能够离开监狱一般的卡斯托克，显得格外兴奋，看着这些劳役，利奥心里有些痛，不知道自己能够保证多少人活下来。

队伍行进了两天，已经很接近地图上所标的目的地。第三天傍晚，队伍已经离云母矿很近了。晚上，利奥躺在营帐里，心烦意乱地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影蛇。由于诺顿法师一直在身边，利奥也没有办法进行什么行动。但是按照现在的速度，明天是一定会到达矿道的，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影蛇，而且，利奥不能做出任何引起法师注意的举动。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要亲自去看看。”利奥心里这样想着，但是，利奥能感觉到附近来回徘徊的法师的魔法波动。法师一定在监视。

之前的两天，也是这样。利奥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是不可能在法师的注意下溜出去的。他唯一能赌的就是经过了两天的观察，法师对自己放松jǐng惕，而且，法师一定知道血媒触变云母的事情，利奥认为只是让劳役团来送死是没有价值的，他一定有解决的方法，应该要为接近云母矿有所准备。

果然，到了下半夜，法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利奥感觉到那魔法波动离自己远了，而且不再来回徘徊。显然法师还是没有把全部的jīng力放在利奥身上。利奥小心地溜出营帐外，发现凯恩斯的士兵把守在不远处，但是这可拦不住现在的利奥。使用了两次jīng神干扰，利奥成功地离开了自己的营帐。

法师的帐篷里有灯光透出，但是利奥不敢靠近去探查他正在做什么，利奥现在只能在没被发现的情况下去云母矿察看一下情况。

利奥借着月光，按照记忆中的地图上云母矿的方位赶过去。自从得到言断之后，利奥发现自己在黑夜中的视力变得敏锐了，确切地说不是视力上的提升，而是对周围情况的感知比以前更清晰了。在明天全体队员都要与影蛇遭遇之前，利奥决定先去矿里看一下，既然雪狼王把自己错认成暗之夜行者，利奥猜想影蛇作为同样在这片地区的魔兽，一定也会认出暗之夜行者的气息，应该不会贸然攻击这片土地曾经的统治者。

驻扎之地离云母矿并不远。越是走近，利奥越是感到一种以前从未感觉到的魔兽的气息，像风一样，时隐时现，或者说是因为速度太快而无法随时捕捉到这种气息。这，应该就是影蛇了吧？利奥试着用眼睛去找出这种气息的主人，却在一片黑暗的树影中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是利奥虽然能感觉到这些诡异的魔兽就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来回穿行，却一直没有被攻击，这也让利奥对自己的猜测又确定了几分。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又往前走了一段，利奥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矿道的入口，因为这里是那奇怪的魔兽气息的来源。黑洞洞的矿口敞开着，像怪兽的巨嘴。除去那风一样乱窜的魔兽气息，这里可以说是沉静得可怕。

利奥看着黑沉的矿口，定了定神，终于踏了进去。走进了矿洞，利奥发现，里面并非外面看起来这样一片漆黑，在洞壁上延伸的云母矿脉发出点点银白sè的光芒，这是变异的矿石的特征之一，而且这狭窄的区域里，那种奇怪的魔兽的移动速度显然受到了限制，利奥可以看见淡淡的银sè的影子来回蹿动。利奥想要抓一只仔细看看，但是伸手出去后，发现有几道波动立刻朝着自己袭来，利奥发现自己也预测不出攻击的最终走向，而且攻击的魔兽实在太多，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利奥只好用言断来防守。但是让利奥没想到的是，自己并没有感觉到黑焰的防护壁上受到撞击，也没有感觉到防护壁摧毁入侵的魔兽。难道它们都避开了？想到这里利奥心里有点发冷，这是什么样的速度，能够在那样的距离、速度和角度下避开突然出现的言断的黑焰护壁。

就在这时，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暗之夜行者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利奥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在矿道的深处，站着一只浑身银白，形态类似松鼠的小动物。

“你就是影蛇？”利奥一直凭名字以为影蛇是一种类似蛇的动物，见到眼前的动物，不由得大感意外。

“我是云灵之王达特拉斯。在人类那里我们是叫做‘影蛇’。”小动物不亢不卑地回答了利奥的问题。

“前几天，有两队士兵在这附近遇害了。”利奥看着眼前不但不凶残甚至有点可爱的动物，怎么都不能将这种魔兽和杀死两个中队的恶魔联系起来。

“是的，他们既不献祭又要夺取矿石。所以我们依照大人定下的规矩惩罚了他们。”

“献祭？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开采矿石？”

“你，不是暗之夜行者！你到底是谁？”听了利奥的问话，细小的声音紧张起来。

“对不起，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来……”利奥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之前已经消停了的魔兽们又朝自己围了过来。利奥只好再次用言断来防守，但是这次，这种叫云灵的魔兽们没有闪避，而是速度不减地扑向黑sè火焰，虽然立刻被化为灰烬，但是不断地有更多的云灵扑过来。

利奥看着阵阵白sè流光汇入言断的黑sè火焰护壁，一点也没有减缓的趋势，当下决定不再防守，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失血过多，到时候不但不能给云灵造成任何威胁，还会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防守的护壁变成了四处席卷的焰之旋风，红、黑、银白sè在矿道里交互辉映。

加大的攻击强度让不少的云灵顿时被吞噬，但是同时利奥身边严密的防守也失去了，云灵王达特拉斯嘴里发出咝咝的声音，好像是在命令着其他的云灵攻击。就在这时，云灵王突然感觉到自己被人一把抓住。

“不可能！”尖细的声音叫嚷着。云灵王被利奥抓在手里，拼命扭动着身子想逃跑，但是立刻感觉到身体灼烧般地疼痛。直到自己老实下来，灼烧感才消失，再动的时候，灼烧就又开始。

“告诉我献祭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两队士兵怎么了？”利奥把达特拉斯抓在手里，一旦它稍有反抗，就把黑暗魔法力注入到它身上。

云灵王停止了反抗，但是没有回答利奥的问题，而是看着利奥的手臂，一个劲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利奥顺着云灵王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有几处利刃割开般的伤口，是刚才使用言断攻击云灵时被几只幸存的云灵趁机弄伤的，伤口不深。

“被云灵伤到怎么可能会活着！还是在这云母矿里面。”达特拉斯仿佛受了很大委屈似地不平地吼道。

达特拉斯的话让利奥想起来，这里是血媒触变云母矿，一旦受伤出血，嗜血的血媒触变云母就会随着伤口侵入伤者体内，然后导致伤者死亡，特别是在云母数量如此巨大的矿道里，只要有一个小伤口就会立即毙命。

“看到了吧，你不能拿我怎么样。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利奥来不及细想自己为什么能免于死亡，故意做出很凶恶的样子说道，这是利奥第一次威胁别人。

达特拉斯看到利奥完全不像被云母侵入体内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反抗。

“是这样的，我们云灵和云母是共生的，只有我们才能把普通的云母变成血媒触变云母，但是血媒触变云母也是我们维持生命的食物。所以不能随便被你们人类开采。”

“这样啊……”利奥有点意外云灵的答案，“那献祭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暗之夜行者大人和我们定下的契约。只有拿人的鲜血来献祭，才能开采走珍贵的矿石。”

“那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订这个契约？”

“侵入人类的血液的云母是最有魔力的云母，所以作为报偿，我们可以让人类开采与之相应的数量的矿石。是大人和我们云灵一族的协议，这样是为了避免人类和我们之间不必要的纷争。”达特拉斯还被利奥抓在手里，小心地解释道。当时，暗之夜行者是这片区域的统治者，但是为了防止其他人类进入这里开采丰富的矿产，也为了避免云灵这样的和矿石共生的魔兽和人类互相造成无谓的伤害，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契约。但是因为献祭的条件过于苛刻，很少有人真的执行，因而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地这种献祭就成为了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但是现在暗之夜行者应该已经不在了吧，为什么这个契约还保留下来？这样会害死不知情的人的。”想到那无辜被灭的两个中队，利奥还是不禁火起。

“胡说，暗之夜行者大人一直都在守护着我们。大人不解除契约，我们就必须按照契约执行，否则，我们会受到契约的责罚的。”达特拉斯听到利奥的话，红宝石般的眼睛里shè出愤怒的光。

“那要怎么解除契约？”利奥问道。听了云灵王的解释，利奥明白了这个契约是为了保护云灵们的生存，也大概猜到了诺顿法师要采用的方法。所以，为了劳役们不被拿来做为开采矿脉的牺牲品，利奥只能想办法解除契约。

“我们也不知道，是暗之夜行者大人亲自订的契约。”

“是咒文契约还是灵魂契约？”利奥问道。

咒文契约是以一种刻在某种物品上的魔法铭文为载体的，签约的对象可以是订立契约的双方，也可以是非生命的物体如晶石、法杖、魔法武器、血统，等等，那么即使订立契约的某一方已经死亡，只要契约里规定的物品还存在，契约就继续有效。而灵魂契约是订契的双方通过咒语的吟唱，以双方本人为对象签订的契约，如果有其中任一方死亡，契约就自动失效。既然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而暗之夜行者的魔法武器言断也已经旁落，利奥猜测这个人应该已经不在世了，那么订立的应该是咒文契约，而契约对象也一定是非他本人的某种物品。

“是咒文契约。”果然，达特拉斯的回答应证了利奥的猜测。

“契约就在祭坛上。”达特拉斯主动说道。

“带我去那里。”

“你放开我。”云灵王趁机要求道。

“解除了契约我自然会放开你。让你的同伴们带路。”利奥用手指了指在周围停住了身形的云灵。

达特拉斯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对着普通的云灵们发出一阵咝咝声，云灵们排成一条淡淡的银sè光带朝着矿洞外而去，利奥抓着它们的领导连忙跟上。

“祭坛不在矿道里？”利奥路上问道。

“不，在矿外面，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献祭……不，等等，我感觉到了，现在有人在献祭。”达特拉斯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听到达特拉斯的话，利奥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发生得自己措不及防。

“你能拒绝献祭吗？”利奥看见达特拉斯身上的光芒更加强烈了，周围其他的云灵淡淡的银sè也渐渐明亮了起来。看来是因为契约在生效的缘故。

“不能，真的不能。”利奥情急之下不知不觉把手握得更紧了，达特拉斯以为利奥又要惩罚它，连忙摇头大叫道。

利奥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加快了脚步朝着祭坛跑去。

顺着云灵们的指引，利奥来到了所谓的祭坛，位于矿道不远处的一座小小的石屋。石屋里有灯光从窗口透出，但是却没有利奥来的路上感到的强烈的魔法波动，而只留下了淡淡的魔法乱流。

“献祭中断了。”达特拉斯的声音在利奥耳边响起。

“中断？”利奥感觉到的情况很符合云灵王的解释，但是利奥想不明白为什么献祭会中断。

进入了石屋，利奥看到的是自己意想不到的情景。石屋zhōng yāng是一个六边形的石台，zhōng yāng刻着魔法阵，六遍各有一条石槽和六个小的石台连接，小的石台上用铁链锁着六个劳役，劳役的手、脚、额头上都被割开了十字形的伤口，血顺着石槽流到魔法阵的凹下纹路中。

“队长……”利奥的震惊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是第五中队的成员，前杀手费尔西。

费尔西正跪在地上，痛苦得大口喘着气。

“这是怎么回事？”利奥连忙把他扶起来，却发现他的胸口到后背被一个血洞贯穿。

“诺……诺顿法师把我们的人带到这里来，我偷偷跟着，发现他把他们这样锁住，在，在他们身上划了这样的伤口，然后，就……开始念咒语。我……看见有很多亮点朝这边飞过来，觉得他们有危险，就去攻击了诺顿，然后，就被他发现了。就……”

“诺顿他人呢？”利奥四下看了看，没发现诺尔曼的踪迹。

“离开了……”说完，费尔西晕了过去。

“应该是被反噬了，献祭没有完成。”达特拉斯出声解释道。

“那他们……”利奥看着祭台周围不省人事的六个人，问道。

“应该没事的。契约不会反噬牺牲者。”

听了达特拉斯的话，利奥走上前去，探了探劳役们的鼻息，发现大家都还好，稍稍放心了一些。

利奥正在对费尔西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作为祭品的劳役们陆续转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最先醒来的劳役出声问道。声音惊醒了其他的劳役。

劳役们发现自己的处境，又看到利奥和受伤的费尔西，都发出了惊呼声。

“你们被诺顿拿来做献祭的祭品了。”处理完费尔西的伤口，利奥简短地答道，一边捡起丢在地上的费尔西的匕首，将黑暗魔法力灌注在里面，挨个儿砍开了锁住劳役们的铁链。

“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利奥问那六个劳役。

“不知道，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被人叫起来带着走，然后就在这里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一个劳役回答道，一边还用力掐了一下自己，随即发出了“啊”的一声痛呼。

其他劳役的经历跟他差不多。听到诺尔曼的行为，劳役们都痛骂起来。

“好了，别说了，你们走吧，离开北方军。带着他一起。”

“什么？离开？不行，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老法师。”一个劳役不满地叫道。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胡来。把费尔西带到安全的地方去。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们几个都是因为意外死在了矿洞里的人了，以后，世界上就再没有你们这几个人了，不要再用自己之前的身份了。”

听到利奥的话，劳役们的脸sè凝重起来，这是逃跑，是重罪。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让利奥认为即使是身背逃跑的罪名也比继续留在劳役团安全？

“目前你们只有这样了，诺顿不会放过你们的，除非他认为你们都死了。好好照顾费尔西，他是为了救你们才受伤的。快走吧，趁诺顿现在没功夫关注你们，你们逃走的几率还大一些，如果他起了疑心，凭你们是不开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

听了利奥的话，劳役们不再犹豫，背着费尔西，趁着夜sè走入了密林。

“呵，那个什么诺顿那么厉害？”达特拉斯尖细的声音又再响起。

利奥不是没想过趁诺顿被反噬收拾掉他，但是一则自己不确定诺顿究竟有多少实力，即使被反噬也未必是自己对付的了的。二来自己和诺顿无冤无仇，诺顿针对自己一定是受到别的人或者势力的指使。即使除掉了诺顿，自己也不会就此解脱，反而会把自己暴露在诺顿背后的势力眼中。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解除掉契约，让诺顿误以为献祭完成，然后平平安安开采矿石。

“不知道。”利奥据实回答，然后问达特拉斯，“咒文契约在哪里？”

“这里。”达特拉斯跳上了祭台，用前爪指了指祭坛背面的底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