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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堕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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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sè青骂道：“放屁。”她这辈子恐怕没有当着人的面骂过别人，这“放屁”二字出口，脸登时涨得通红，倒像不是她在骂人，而是被别人骂了一般。

巴蜀道：“是非自有公论，像他这样的跳墙疯狗，不必去理会。我们只要行得直，站得正，不要说他血口喷人，就是下血雨也未必能在我们的衣裳上沾着一星半点。笑脸人吴字生在世上不是什么好人，死后多出你这么个徒弟，更是造孽。”

武四霜道：“当年的事，我也不想多说，我师傅死了好几年了，人死不能复生，不过我问你，当年在普陀佛顶山上，到底是你先出招还是家师先动手的？”

巴蜀道：“是我。不过我先出手是因为我的面前是你师傅笑脸人吴字，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出手，而你师傅……”他没有将话说下去，言外之义已十分明白，笑脸人吴字是不讲信用的，不先出手，势必丧命在他手中。

武四霜以为巴蜀定会抵赖一下，不料他竟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倒是一愣，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家师的笑声是一种可怕的武器么？家师的笑能叫你对他不加防备。可是他虽然聪明，你更jiān刁，你的大侠外衣与家师的笑不是起了同样作用！也是让别人丧失jǐng惕的武器，可是人们中了你的计，还会说你好，还会称你大侠。佩服，真叫人佩服。”

巴蜀这辈子被人爱被人恨，被人欺侮被人追杀，可是还没有被人骂成一个伪君子过。即使最恨他的仇人，也仍是以为巴蜀是个大侠。

能被仇人称作大侠的人，那才叫真正的侠士。

武四霜声音忽然有些哽咽，道：“其实我师傅临终时不是叫我找你报仇的，是说他年轻时造下过无数的杀孽，你那一掌倒是叫他将以往骗人的债都还清了。巴蜀，你永远不会明白，你那一掌，打得我师傅重伤，后来被你打下悬崖，他并不恨你。他腰被摔断，后半生在床上躺着度过的，他也不恨你。他真正恨你的原因是因为你是他这辈子第一个真心笑的人。那笑容中不带任何虚假，可是你回答他的却是一掌，是狠狠的致命的一掌，将他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对人的信心全部消灭的一掌。我师傅临死时已大彻大悟，不要我报仇，说是报应……”说到这儿，他终于说不下去了。将头垂得更低，把整个脸都挡住。

柳sè青和藏在飞来石后的季晚晴都知道武四霜的话是在替笑脸人吴字开脱，可是心里却隐隐觉得他的话中似乎的确有许多东西很有道理，觉得巴蜀当时这么做是不是起码太鲁莽了。也许笑脸人吴字确实是要同巴蜀讲和才邀了他到佛顶山去的。

武四霜突然抬起头道：“可是师傅虽然这么说，我却咽不下这口气。”说着自飞来石顶跃起，在空中将帽子飞扔，那帽子便像思了线的风筝，向山下飘去。武四霜的人已如一头苍鹰扑击猎物，和着一道红光，直劈巴蜀。

血魔风雷刀。

武四霜手中那一道红光，正是血手神魔四十年前的兵器血魔风雷刀。

五十年前，血手神魔以间隔掌力、神魔指和血魔风雷刀三项绝技，霸占了武林几乎长达十年之久，这血魔风雷刀正是他让多少武林人物闻风丧胆成名兵器。因为沾血太多，刀渐渐现红sè，挥动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风雷刀刀法后来他传给了笑脸人吴字。神魔堂被毁之时，风雷刀同笑脸人吴字一起失踪，江湖人找不到这把刀，自然都猜想是在笑脸人吴字手上。果然八年前普陀佛顶山，血魔风雷刀又现，但却同笑脸人吴字一起落下舍身崖。

人要磨练，方成大器。宝剑宝剑在出世之后，历经磨练，将剑刀身上那种锋芒、戾气、骄xìng一一磨去，方成坦坦荡荡的君子之器。

血魔风雷刀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在武四霜手中，还是一味地嗜血。

巴蜀手中有剑，他练完散花剑法之后，未将剑放回屋便赶了来。见武四霜来势极凶，怕一躲伤到柳sè青，便以剑奋力一挡，当！一声脆响，巴蜀手中一轻，剑已被削断了一截。他暗中吃了一惊，这青年的一剑之劲力，已不下于当年的笑脸人吴字。刀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大将气概，颇具王者气度，这在一般的江湖豪客手中是不容易具备的。

武四霜也朝后翻了个跟头，斜靠着飞来石站定，心中更是吃惊。他这一刀自上而下，全力出击，却只能仗着宝刀锋利削断巴蜀掌中的剑，还被巴蜀反震退了一步，巴蜀的功力比自己实是高得太多了。不由得立刻收起了小觑之心。

柳sè青见武四霜跃下飞来石，立时便要上石去救巴小凤，不料才动了一步，武四霜已厉声道：“站住。这石头周围的藤蔓，早被我割断。你们在山上住的时间长久，自然也不会不知道这大石头之所以没有滚下山去，全是野蔓草根的功劳。现在巨石只是因为没有外力推动，才没有滚落，若是你再向前走一步，我便向它击上一掌。你自然知道这一掌对你们夫妇不会有任何损害，但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要毁了。”

飞来石此时仅以一些碎石垫住，不使它下滑，若是有武四霜这样的武林高手向他击一掌，石头非要滚动不可。这儿的山坡向下倾斜的幅度很大，一旦石头滚动，有十个巴蜀加十个柳sè青也不能将它止住。柳sè青的一只脚刚刚跨出半步，便如被点了穴道一样，那后半步跨出去也不好，收回来又不甘心，登时愣住了。

巴蜀道：“阁下到底意yù何为？”

武四霜道：“我只要公平一战。”他见柳sè青爱女心切，满脸泪痕，心中凄楚，几乎就要答应柳sè青将巴小凤放下。但想起师傅那几年辗转于病榻之上，全由巴蜀所赐，便又硬起心肠道：“只要公平，这一战无论我赢我输，与令嫒无关。”

巴蜀道：“好，就是这一句话。我相信你。”说罢右手微抬，断剑上翘，一道剑光shè向武四霜。出剑之快，就连柳sè青平时也没有见过。巴蜀嘴上虽说相信武四霜，但女儿的xìng命在别人手上，总是不能叫做父亲的放心。这一剑他要立刻致武四霜于死地，这样便可安然无恙地将巴小凤救出，不会再生什么枝节。

用迅捷已无法形容巴蜀此时出剑的速度，用闪电，或是用流星般的一剑才差强可比。那剑光一闪之时，已刺近了武四霜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