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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棋庄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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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见几个摩尼教的教众抬过赵清泉的尸首，眼中泪涌如泉。那些皇甫仇的手下在大火堆中一起烧了，赵清泉却是放在另一小堆火上。季晚晴眼见他在火中化作灰烬，心如刀绞，祷道：“赵伯伯，你为我而死，皇甫仇害我一家，不管他躲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他，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那神sè俨然是一个大人，众人听了都不禁一懔。

柳sè青将手轻轻地摸在季晚晴头上，柔声道：“晚晴，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你家已毁，不如跟我们上棋庄去吧。”

巴小凤拍拍手，高兴万分地道：“太好了，我一个人太过气闷，有个小弟弟赔我玩儿了。”她是巴蜀和柳sè青的独生女儿，棋庄上下虽拿她当宝贝，但缺了同年龄的孩子，总是不开心。听说父母要带季晚晴上山，自然是最高兴的了。

巴蜀见重重包围之中，皇甫仇也能从容脱逃，不禁有些忧心。但见妻儿都很开心，便也道：“正是，贤侄，你父亲与我是八拜之交的好朋友，好兄弟，你去了棋庄，就拿那儿当你自己的家吧。”

季晚晴心里实是想找个学武的好去处，他常听爸爸妈妈说起少林武当乃是天下武林的领袖，实想拜在少林或是武当门下，但他年纪毕竟还小，听巴蜀和柳sè青这么说，却也不便推辞。正要点头同意，忽听辛十一娘道：“慢着，我倒有点不同意见。”

巴蜀道：“辛总舵主的意思是……”

辛十一娘道：“你猜得不错，我的意思正是要请这位小兄弟到我红莲会做客。”她说得甚是客气，但在场众人均极明白，作客二字实是幌子，要将季晚晴领回去抚养才是实情。

巴小凤听她口气是不让季晚晴同父母和自己到棋庄去，自己便也没有了玩伴，嘟着嘴道：“这位阿姨话说得很客气，还不是要晚晴弟弟跟你走？你家又没有孩子，晚晴弟弟一个人多孤单……”她话未说完，巴蜀已叱道：“小孩子在这里不要胡说。”说着向辛十一娘一揖，道：“在下家教不严，叫诸位高人见笑了。”

红莲会的弟子听了巴小凤的话都笑了。原来辛十一娘已有了一个养女，与季晚晴年纪差不多，辛十一娘要带走季晚晴固然有自己的深意，但给女儿辛玉仪带回一个伴也是真的。

巴小凤被父亲骂了两句，嘴一扁，便要哭声来。柳sè青忙哄她道：“别哭别哭，妈妈一定叫晚晴哥哥同咱们一起回家去。”说着将目光看定巴蜀。

巴蜀见妻儿均是一个意思，向辛十一娘道：“晚晴这孩子交给总舵主本是再好不过的了，只是他新丧了父母家人，年纪又小，实在是不能太过麻烦贵会。何况我们三兄弟向来亲如一家人，现在大哥二哥就剩下了这么一点骨血，小弟若是不能亲自抚养他长大chéng rén，如何向大哥二哥交待？我们夫妇虽说见识浅陋，但于武学之外，诗词文赋，各有涉猎，琴棋书画，略通一二，就不必麻烦总舵主了。”

辛十一娘道：“季无悔侠义之名扬于四海，他的孤儿若能由我红莲会抚养，实是红莲会的幸运。何况红莲会上下数万人，均为女子，养个孩子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二人正自争执不下，忽听少林静止大师道：“依老衲之见，巴施主和辛施主都不要争了，我们五人刚才见这孩子骨格清奇，胆子颇大，心细如发，与我佛门实是大大有缘。不如上我少林寺去，我们五人收他做个关门弟子。巴蜀施主、辛施主，你们看如何？”

辛十一娘道：“少林是天下武林的领袖，大师如此看重这孩子，是他的造化，小女子怎敢多言？”少林五老在武林的辈份甚高，他们说话，自是没有人反驳。

巴蜀道：“这个……似乎有些不大妥当。”

静安大师道：“有何不妥？”

巴蜀道：“我二哥季无悔没有兄弟姐妹，季家就只留下这一点血脉，到少林一出了家，却不是将我二哥的这点血脉给断了。古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师……”言下之义已十分明白。

静定大师道：“少林自有不少俗家弟子。我看这孩子眉清目秀，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定须得由名师指点才成。”这句话若是换了另外的人来说，便有些自吹自擂的嫌疑，但由少林寺辈份最高的五老来说，虽然宋一舟、董千绝、辛十一娘心里不以为然，出虚道长更是大摇其头，心道：老和尚这么说也太过分了，他要再这么不客气，我老道同他可要评评理了。不过他也知道此举老和尚是为了收季晚晴为徒，用心倒也不坏，便不出言反驳。

众人都不说话，倒似全部赞同一般。

巴蜀摇头道：“少林武学，皆出自极高深的佛理，若是不出家，想习到大师们这样的本事，恐怕极难。何况少林对俗家弟子传授武功，规定得极严，故而少林开寺近千年，并未听说出过什么俗家一流高手，武功名动天下的倒均是佛门弟子，不知我说得可对？”

静宁大师心道：他说得倒也不错，少林自唐朝时十八棍僧救唐王，确是出了不少佛门高手，但俗家高手倒是不多，只因少林寺的武功传自达摩祖师，达摩祖师是佛门高僧，因而他传下的武学，往往要懂极高的佛法之人方能领悟，却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传授的。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巴施主所言极是，我少林五老不敢误人子弟。”他这句话看似退了一步，实是以退为进，心道：我少林五老说不敢误了他的前途，又有谁敢说自己不会误人子弟？敢将这个烫手的热山芋接过去？

巴蜀道：“我们都差矣，现在我这小侄要的不是绝世神功，是安安静静地修身养心。他受的打击太大，目前实是该要一个能给他温暖的家。小弟夫妇二人自当视他若亲生儿子一般，给他母爱父爱，小女也会陪伴于他，这不是比别的更强一些？”

辛十一娘见大家为季晚晴的去向争得面红耳赤，见季晚晴已远远地走开去，将赵清泉的骨灰收拾成一堆，包在赵清泉给他的那件衣服当中，心想，这孩子也真的有主见，便道：“我看晚晴这孩子人虽小，却是自己会拿主意，我们叫他自己决定跟谁吧。”

众人对此倒是谁也没有异议。季晚晴茫然地瞪着大家，心道：在场的人，我只有巴蜀叔叔还见过一面，其余的人却是个个不识。这几个老和尚倒是面目可亲，又是武林至尊少林寺的，但巴叔叔说得对，我却不能出家为僧，自也未必能习得上乘武学。这阿姨对我倒真不错，不过听说她们那儿全是女子，却也不好去。那大胡子和白脸的书生脸上没有笑容，那个武当派的道士一双眼睛净看着那阿姨，自然不会收留于我。还是巴叔叔柳婶婶看上去比较熟悉亲近一些。

其实众人也不全是出于真心想收季晚晴，只是皇甫仇既然未死，留下季晚晴自是一个极大的危险，众人若不奋勇争先抢着要收留于他，倒似自己怕了皇甫仇一般。辛十一娘、宋一舟和董千绝三人是当今武林最大的三个帮派的首脑，静观等人和出虚道长是武林至尊少林武当两派的重要人物和掌门人，各派各帮中弟子千万，自不会怕皇甫仇。巴蜀是季无悔的兄弟，也不能落了后。

季晚晴看了他们半天，道：“众位叔叔伯伯阿姨，谢谢你们看在爹爹的份上要收留于我，感激不尽。我想还是跟了巴叔叔上黄山吧，一则这儿已是黄山脚下，二则巴叔叔是我长辈，长辈说过的话，我只有听着，怎敢擅自更改？”

众人见他年方七、八岁，说出的话竟如此顾全大局，无不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