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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密林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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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晚晴被赵清泉扔到江岸，倒是十分平稳地在江滩上站住了。他放眼周围，天sè已黑，山野苍茫、yīn森，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一rì一夜来，季晚晴历经了多少次生死险境，他自己也数不清了。虽说到此时为止他尚且毫发未损，但他的亲人，父母、赵清泉，都已先后或死，或下落不明，这一切怎能不叫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心寒胆颤?

晚风夹着江上的阵阵水气，yīn森森地自他背后吹来，便似有鬼在摸着他的脖子一样，季晚晴一忽儿感到毛骨悚然，一会儿悲从心头起，不能断绝，在江边一个人孤零零的，十分可怜。他不由得裹紧了赵清泉留给他的长衫，蹲在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面。好象在等待赵清泉从水中出来。

他好像有点傻了。

七、八岁的孩子，应是在鲜花丛中嬉戏的年龄，他却已见过那么多的鲜血！

七、八岁的孩子，应该是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的时候，他却几天时间之内便失去了三位亲人！

换作一个大人，也未必受得了，何况一个孩子。可是季晚晴没有哭！他盯着江面，似乎不相信赵清泉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他。虽然他知道赵清泉不会水xìng，也知道赵清泉受了极重的伤，可是他却有一种极强的信念，相信赵清泉一定会从水中走上来。

但赵清泉如果不能回来了，他会这样永远在这儿守候么？

赵清泉没有叫他失望，半个多时辰之后，浑身是水的赵清泉从江的下游走了过来。

季晚晴大叫一声，泪终于忍不住哗哗地流出，呜咽道：“赵伯伯，我还以为你死了。”赵清泉脸sè煞白，冷风将他**的身子吹得一颤。见季晚晴好端端地朝他扑来，大喜道：“小家伙，命倒挺长，你放心，赵伯伯不见到你娶媳妇是不会死的。”

赵清泉最后那一用力，旧创迸裂，新创剧痛，加上前力已尽，后力未生，虽然距江岸只有数丈，这一段距离便如天堑一般，无法超越。这儿离岸已近，江水回流，他不会水xìng，入水不久，便只会瞎扑腾，好在习武之人，内息悠长，赵清泉扑腾良久，竟也找到一些窍门，知道怎样使力人会上浮，正巧这时又有一股回水将他一托，他脚下一重，踩到了江边的实地。这一下他喜出往外，立时使一个千斤坠身法，在地上踩得实了，一步一步走了上来。不过这么折腾了一阵子，他已被江水冲得离季晚晴有几百丈远，黑暗中看不清季晚晴的所在，还叫他虚惊了一场。

夜sè浓重，这一夜仿佛特别黑。江边雾又重，赵清泉将季晚晴搂在怀里，放眼朝前面的群山望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离江岸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林后是山，重重叠叠也不知有多少，据巴蜀说，过了屯溪新安渡，到黄山还有几十里山道。

这几十里山道上，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赵清泉一手已断，几乎失去了战斗力，另一只手挨了一剑，虽未伤到筋骨，却也受伤不轻，疼痛难当。他能保护得住小晚晴走过这一段山路，将季晚晴送到黄山轩辕峰么？而且赵清泉有一点也不清楚，黄山轩辕峰巴蜀的家棋庄是不是真的那么安全？

巴蜀也是当年攻打神魔堂的高手的后人。巴天人是唯一活着走出神魔堂的人。他也该是皇甫仇最恨的人。那么轩辕峰也并不安全。皇甫仇随时会找上峰去。只是黄山方圆几百里，轩辕峰也是只闻其名，若是没有好的向导，并不知在群峰中的哪一处，不像新安江边的花洲和晚晴山庄那么好找。

所以相对来说，巴蜀那儿是最安全的了。

赵清泉现在唯一的希望是他能比皇甫仇快一步。可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皇甫仇的手下已在屯溪一路上截杀于他们，皇甫仇定然也已赶到，说不定就在前面的林子里。

赵清泉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林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江湖中有话：穷寇莫追，遇林莫入。乃是说这两者都很可怕。穷寇要防他狗急跳墙。林中要防止有埋伏。

走，还是不走？走，前面充满危险。不走，危险也许更大。

赵清泉作了短暂的思考，知道眼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留给自己，只有走向棋庄一条路。前途再艰险，走一步毕竟少一步，走一程毕竟少一程。不走，便是等死。

走！

一老一少走入了黑乎乎的树林。

天晴了，但时在月未，下弦月升起得很晚。林中很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其实就是十五的月光也未必能照得进林子，树太高太密，早将月光挡住了。月亮能照亮了也充其量只有树木的顶端，惊醒一些鸟儿而已。

季晚晴在赵清泉的牵引下，磕磕绊绊地走着，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赵清泉却走得很小心，林中太黑，什么机关都有可能有，即使不是皇甫仇布下了，也可能有猎人们捉野兽的机关，要是为陷阱、捕兽夹所伤就太倒霉了。

被不知什么惊醒的鸟儿越来越多，在林子上空扑簌簌地飞着，不肯落回巢中。

赵清泉jǐng觉起来，心道：怎么那么晚了鸟儿还不回巢？他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林间，一片静寂，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季晚晴轻微的鼻息。

凭他的江湖经验，知道半夜里鸟不归巢，只有一种解释：它们不敢回自己的巢。

赵清泉仿佛感觉到一股杀气。仿佛看到前面林中有几十柄利剑在星月下闪着寒光，等着饮血。身后则有几十双野兽一样的眼睛，有的碧绿，有的血红，都是渴血的眼神。赵清泉像摔入了冰窖。他抚摸着季晚晴的头，想叫醒他，但又没有，这也许是这孩子这一生最后一个觉了，赵清泉心里大痛，嘴唇几乎咬得出血。

轰，一声，前面的林子间，突然闪起一堆火光。借着火光赵清泉才看清楚自己已走到了林子中的一块空地边缘，空地里，八名黑衣人持火把分八个方位肃然而立，好像八尊石雕，一动不动。八名黑衣人中间，一个雪白衣裳的人背向赵清泉坐着，像是等了很久。

赵清泉浑身的肌肉立刻紧张起来。

这白衣人正是皇甫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