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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亡命 1

１
屯溪，新安江上游靠近黄山脚下的一个古镇。镇不甚大，约有几百户人家，这rì天气睛朗，镇中的孩子纷纷到野外放风筝。

chūn天，chūn风乍起，吹面不寒，却是风力强劲，正是放风筝的好时候。冬天在家闷了两三个月的孩子像出笼的鸟儿，欢快地在田野中蹦跳，玩耍，玩得甚是开心。

自新安江下游通向屯溪古镇的大道上，忽然有三骑飞驰而来，马上三个骑手，都是三四十岁样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身穿的衣服各有不同，一个是浅黄，一个是深黑，另一个是藏青。三人在一群孩子面前同时勒住马缰绳，同时翻身下马，连下马的姿势也是相同。那穿浅黄衣衫的人道：“喂，你们看到一老一少经过这儿么？”

小镇上平时极少有外人来，所以小孩子们一见到外乡人，早围了上去，一名长得比其它孩子高过半个头的孩子道：“没有。”

那身穿黑衣的人沉下脸道：“真的没有？你要是敢骗我，我……”他向那孩子走近几步。扬起了一个醋钵大的拳头。

那孩子平时显然是众孩子的小头目，胆子较其它孩子要大，但这时也不免被吓得朝后退了几步，在石头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直没有说话的身着藏青服饰的人开口道：“三弟，不要将孩子吓坏了。”他伸手自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手一扬，洒了出去，道：“你们谁知道他们的行踪，这钱就是谁的。”

那个被绊了一跤的孩子道：“知道也不告诉你们，我们走。”他一挥手，余下的孩子虽然有几个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地上的铜钱，但那领头的孩子显然平时十分有威信，不敢不听，几步一回头，也离开大路，到田野里去玩了。

三人颇为尴尬，黑衣人道：“大哥，我去教训教训这帮小兔崽子。”

藏青衣服的人道：“你就会胡闹，我们是来阻击赵清泉和季无悔的儿子季晚睛的，不要在这儿惹事生非，完不成少主的任务，我们三个人一共才三颗脑袋。”

那浅黄衣衫的人道：“大哥、三弟，我看那几个小孩也未必是说谎，也许他们是真的没有见到赵清泉那老不死的。我们不如在这儿埋伏好，等他们上勾，这叫守株待兔。”

黑衣人道：“二哥，我说你便是没水平，这守株待兔是说有个农夫，在田里耕作，遇到一只自己跑来撞死在树下的兔子，那农夫想，我如果天天能拣到兔子，还种什么田？于是他便在树下等，等啊等，兔子就是不来，农夫也饿死了。”

浅黄衣衫的人怒道：“什么？你干嘛说我要饿死？我们兄弟一场，你的心这么歹毒么？”

黑衣也怒道：“我又没有说你要饿死，我是说你用的守株待兔大大不通，结果是我们空等一场，什么也等不到。”

浅黄衣衫的更怒道：“你为什么知道赵清泉不会来？是不是你已通风报信了？”

黑衣人道：“你才通风报信呢。”

二人正争吵不休，那藏青衣服的人道：“你们吵了几十年了，遇上大小事情，没见你们不吵的，却也吵不出什么名堂来，都给我住嘴。”

那浅黄衣衫人和黑衣人都像是极怕穿藏青sè衣服的人，立刻住嘴不说了。但看他们脸上肌肉仍是一动一动的，显然心里仍是在同对方争执。

沿江的堤上，一老一少快步行来。这两人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老者的头发花白而蓬乱，一块裹头头巾扎在了左臂上，那儿还渗着丝丝血迹。一件青布长袍破了四五处。东一块西一块的染着变干的血迹。

那孩子也是一身尘土，神情间显得疲累已极，但小胸脯依旧挺得很直，脸上也是刚毅的样子，脚下步子亦步亦趋地跟上老者，跨得还不小。

这两人自然就是赵清泉和季晚晴。两人从季风的衣冠冢里的地道里出来，已是到了距晚晴山庄约有十几里地的新安江边。赵清泉想了半天，没有地方可去，又想巴蜀生死不知，皇甫仇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黄山轩辕峰的巴蜀家棋庄了，巴蜀的家人不知是否知道这一噩耗，该当到黄山去报个信，也可在黄山山中暂避一二。

黄山七十二峰，他们找个深谷躲起来，皇甫仇有天大的本领，也未必能将黄山统统找遍了。

从杏花村到黄山有三百里山道，沿途都是崇峻山岭，赵清泉伤未好，不敢使出轻功飞奔，好在季晚晴人虽小，却很有骨气。赵清泉一臂受了伤，不能长时间地抱他行走，除了山道太高太陡时抱他一抱，其余时候均自己行走，也不叫苦叫屈。

赵清泉怕大道太过引人注目，挑小路行走，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如此风餐露宿了一rì两夜，竟也未被皇甫仇的人发现踪迹。他自己年轻时走江湖，有一顿没一顿的倒也习惯了，但这样下去，季晚晴却受不了，一rì两夜之后，小圆脸也瘦得尖尖了下巴，饿得头重脚轻了。赵清泉心疼孩子，现在到了黄山不远的屯溪镇，便琢磨着该打打尖，弄些可口的饭菜，让季晚晴饱餐一顿了。

季晚晴拉着赵清泉的手道：“赵伯伯，你说我爹爹和妈妈有没有什么危险？”

赵清泉心里大痛，他知道季无悔和江霞必已无幸，但在季晚晴充满希望的眼神中，他又怎么能开口说季无悔和江霞都已死了的话来？只好含糊地道：“你爹爹妈妈吉人自有天佑，不会有事的。待我们到了巴叔叔家，你爹爹妈妈自然就来与你相聚了。”但他心里却道：老天爷，你怎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怎么好人偏偏没有好下场呢？

季晚晴道：“是了，赵伯伯，那我们快走，快点到巴叔叔那儿，我就可以快点见到爹爹妈妈了。”赵清泉听他说得欢欣，登时老泪纵横，季晚晴道：“赵伯伯？你怎么哭了？”

赵清泉揉了揉眼睛，道：“不是，赵伯伯只是眼睛中飞进了一只小虫子。”

季晚晴道：“那我替赵伯伯吹吹。”说着拉了拉赵清泉的手，要他弯下腰来。

赵清泉忙道：“好了，这会儿虫子出来了。已经好了。”

季晚晴懂事地道：“那赵伯伯，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赵清泉道：“说不定敌人马上会追上来，还是我来抱你，走得快。”他这一路上已打通了为皇甫仇击伤的胳膊的经络，能抱起季晚晴行走。

这时那些在田野中放风筝的孩子正朝他们这边跑来，为首那孩子见到二人，一愣，心道：这不正是那三个人要找的人么？远远地便已叫道：“老爷爷，那边有三个人在找你们。”

赵清泉一呆，心道：我在这儿可没有认识的人。忙问：“是些什么人？”

那孩子道：“是三个中年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有一个很凶，想打我。”

赵清泉的心在往下沉。他的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早已想到了江湖中大有名气的三个人，他问那孩子：“他们现在在哪儿？”那孩子一指大道，道：“那边。”可是官道上空空荡荡的，哪有这么三个人？

季晚晴道：“赵伯伯，是谁在找我们?是不是那个皇甫仇？”

赵清泉知道敌人既然已找上门来，想要逃是逃不了的，想要躲却也躲不开，唯一的生路是拼死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