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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归家

“老先生好走啦！”义姁抱着小兔子轻踮着脚喊道。
李云翼不回首，只是甩着手似乎示意“你也早点回去”，边以传音之功说道：“要记着早点来啊，山里面豺狼虎豹、妖魔鬼怪很多啊，尤其到了晚上……”这几句话传过来一直在义姁耳朵边“嗡嗡”，连小妖兽也振动着长耳，她是又喜又怕，半张着嘴巴，目送李云翼。李云翼坐着青毛骡子颠簸在田甬之中，闭目嘀咕：“切～都这节骨眼儿了，都不肯喊我声师父……唉，这年头收徒弟真难，咳咳……”

李云翼消失在视野里，“啊嚏……”义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道：“呃，天凉了，小兔子乖乖，我们一起回家罢。”说着收好帛书，小心翼翼地捧着小妖兽转身打道回府去了。

却说这义姁的家住在镇东外郭内，离郊外不远，来去倒是方便。义姁将四耳妖兔安置在靠近厨堂的位置，邻着柴房，与几只家禽为伴。刚放好兔子，一个小男孩从后门里蹒跚进来，一手遮着脸道：“姐～你怎么在这……”话语里面透露着一鼓不高兴。

义姁仔细一瞧，喊了一声：“哎呀，弟弟，你的脸怎么了？又是打架弄的吗？”她赶紧走了过来，把弟弟的手撤开，观察一番，青一块紫一块，甚至还有几处淤肿，又道：“快告诉我，又是谁，小呆还是小瓜他们？！算了，先不说这，你快进去坐好，我帮你擦药。”这弟弟暂忍气吞声地了走进屋，跪坐于地。

姐姐义姁取来家中常备之药膏——猪油渣，轻轻涂擦于弟弟面部患处，不一会儿弟弟便感觉不是那么疼了。弟弟额头满是油光道：“哼，还不是那些个劳什子，有本事一个一个来和我单挑，等过几天我再去找他们算帐……”

“唉～弟弟，你就别这么要强了。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娘儿几个以后怎么办？”义姁道，“我宁可自己有事，也不希望你有事。”弟弟横着眉毛答道：“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出纰漏，阎王都没我狠呢！”姐姐心想：“你就是咱家的阎王……”

“姁儿、纵儿，你们俩跑哪去了？”问话者是从里屋走出的一个中年妇女，形容憔悴，样貌倒是和两个孩子挺象，一边扶着墙，一边遮着面咳嗽几声，显是身体不好。

“娘……”两个孩子都站起身来过去搀扶。义姁道：“我方才就是去找弟弟了，琢磨着他又去和别人打架了。这不，挂彩回来。”

身体本来就欠佳的母亲，看了看孩子的狼狈样，又揪心又生气，状态更加不好：“纵儿啊。别再让娘和姐姐替你担心了。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有闲暇专作坏事，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大丈夫呢？”说完又重咳了几声，续道：“见你们半天不回来，我就爬起来准备弄饭去，刚才听了响动，还以为来了窃贼。”

“娘你去休憩休憩，我烧火去……”这个名字唤作“义纵”的男孩让母亲回房去休息，姐姐义姁帮忙安置妥当后也去作饭。这一家仅这三口人，相依为命许多年，光景虽然暗淡，却也勉强维持，母亲患了与当初父亲类似的疾病，久治不能痊愈，落得个常年咳嗽的后遗症，家计由两个年幼子女过早承担。义纵除了爱好打架，常往郊外山中打猎，或给镇子里的有钱人打杂；义姁手巧，织得一手好蒲，也能换些家用。这附近一驿亭狭内数里，义姓族人偏多，所以命名“义里”，即“义村”，宗族之辈知道他们家有困难，也能帮点是一点，酌情接济。

“姐，这是什么怪东西？”义纵指着柴草堆边露着脑袋的妖兔询问。姐姐笑着回答：“嘿嘿，呃，小兔子嘛，刚刚郊外抓到的，不过它受了伤。”义纵亦好奇地蹲过去，轻扯了下兔子的耳朵道：“这是兔子吗，能吃吗？烧了吃了吧，难得有肉吃。”话音刚落，那兔子突然睁大了两只殷红的亮眼，凶巴巴地瞪眼前这个大个子，星光一闪。“扑腾”一声义纵吓得坐到后方的地面，叫道：“呀呀，我不吃你行了吧……开个玩笑嘛！”

“你在嘀咕什么呢？”姐姐义姁从厨房的窗中探出头，“别打那兔子的主意哦。它是我的宠物……”

“倒，姐～你刚才有没看到兔子长了张妖怪的脸啊，它在恐吓我啊……”义纵向姐姐申诉。

姐姐不以为然地看了看，道：“哪有啊，你看啊，你该不会是被谁打坏了脑袋了吧……”此时的小妖兽又恢复了兔子外形，静谧地趴在草跺边睡觉，肚子此起彼伏呼吸，十分惬意，那神态，的确可爱还不及，谈何可怕呢。

义纵无语言地则坐在旁边，拿着根木条戳了戳小兔子，兔子也不理他，这才安心。义纵低声道：“我不吃你，你也不要吃我。”说着拿了柴火yù帮姐姐烧火去；走到门边突然扭回头一看：“嗯？”小兔子还是呆在那里，义纵心想：“算你聪明……”连忙逃进了屋子去干活。

义纵道：“姐，我又不是没打过猎，这哪是只普通的兔子。你看它有四个耳朵啊，肯定是个妖怪……”

义姁拿着锅勺敲了下弟弟的脑袋道：“妖你个头啦，是妖怪又如何。你以后有空好好帮我看着它，不准到处乱跑，知道了吗？”

“没空啊，我打架都嫌自己手不够呢。还哪有工夫照顾它呀？”义纵反问。

义姁“哼”了一声，道：“反正不准乱跑，你和它都是，谁再受伤我可不管了哦！”“倒。姐姐，你别把我和个怪物相提并论好吗？”义纵把柴火都塞进灶里。义姁的观念中，众生皆是平等。不过他弟弟可不是这样的世界观，义纵生xìng傲慢，刻薄而少恩情，所以和小伙伴们相处不融洽，因为他相信，只有“严明”才能处理问题、治理天下。“只要再努一把力，添点火候，一定能制伏那些家伙，让他们听我号令。”义纵又想起了白rì打架的“死敌”们——说是“敌人”，其实不过是同村的玩伴，前面所言“阿呆阿瓜”只是其中两个。

做好一锅粥，一家三口席坐一团。“你们一白天都做了些什么事啊？”母亲问道。

义纵不好意思挠挠头：“除了计划‘征服’那些小喽罗，没干什么了……”

义姁道：“还说呢，找弟弟不到，倒碰到个怪老头，既象是江湖术士，又似游医，说要收我为徒弟。母亲，我明天该去吗？老头住的地方不远，就在东郊山中。”

“你答应人家了吗？如答应了，就要去，做人须言而有信。不过一个女儿家去，为娘又不太放心。”母亲想了想对着儿子道，“明rì你陪你姐姐一起去好了，有个照应，省得有去打架干坏事……”

“娘，人家都说收姐姐她为徒弟，又没说要我，我去干嘛？”义纵挠头道。

母亲抚摩着小儿子的脑袋道：“去看看，长长见识，别老大不小的还只会干架。陪你姐姐去，能学着点东西是好事，主要是有个陪伴，来去路上也安全。都说那东郊群山中，常有强盗与妖怪出没；你难道不担心你姐姐的安危呀？”说着又将他额头敲了敲。

义纵道：“我要去的话，我还担心那强盗与妖怪的安危呢。哼哼，让他们瞧瞧厉害！”

“又吹牛了不？”姐姐在一旁揭短。

“咚咚咚……”有客人敲起了义姁家的木门。“谁呀？”义纵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纳闷道：“现在还有谁来我家啊？”义姁起身去开门。定睛一看，原来是同村宗族的子弟，义姁与义纵的堂弟——义放。

义放背一麻袋东西进屋，与众人道：“哥哥姐姐好啊，我母亲叫我带点山芋来……还有些杂七杂八的药材，生姜甘草葛根之类，看伯母能用上不……”这义放身材不高，比较瘦弱，能背这么大袋东西，也算是厉害。见了堂姊，嘿嘿地憨笑起来，义纵帮他一起搬到后屋，柴垛里的奇怪兔子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放，你母亲身体也还好吧？”义姁母亲问道，“今儿个晚上就不要回去了，纵儿正愁没伙伴一起玩耍呢。”

“好啊，我已经给父母打过招呼了。”义放道。

“太好了，这下有帮手了……”义纵高兴还来不及，心里一门心思盘算着如何教训其他玩伴。

“对了。小放，明天你也不要急着回家，陪我们一起去趟山里，多个人也好玩些……”姐姐义姁笑道。

“哦……”义放应了一声，就是不知道要干嘛，便谈起了后屋的那只兔子，义姁把白天所见所闻娓娓道来，这才明白。

“别听老姐瞎说了，我看那东西就是个妖物，明天干脆也带了去。反正山里怪物多，如果真有怪物打算吃我们，就把那小东西当诱饵丢了罢，我们也好脱身……”义纵道。

“梆！”义姁又敲了敲弟弟的脑袋，道：“你可真聪明噢，要丢也把你丢了去……”

义放也哈哈大笑：“别丢我就行，反正我肉不多，没老哥多……”义姁母亲见孩子们侃得热闹，也便放宽了心。

夜里，义姁睡不着，点燃了自己亲手熬制松子油的灯，偷偷翻开那卷奇书《伊洛飞龟帙》，鸟迹草虫之形一个个深深印入脑海，看着看着不自觉地就睡着了，连做梦仍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