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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机缘

来往穿梭的人流中，有一黄发阔耳老者，一袭藻衣，侧身骑在一匹青毛骡子之上，背驮一柄用麻布包裹了大半截的扶木剑，闭着眼目晃晃悠悠，往东边行去。他头戴弁冠，腰悬葫芦，左手轻轻托着一版小司南。不管人与骡子怎么颠簸，那手却平衡于等高的位置一线移动，司南上的小勺也呆忽忽地朝着一个方向，稍稍左摆一下右摆一下。
“别挡道～别碰我～撞到小心砍你哟！”若感觉有路人靠近，老者便如是说道。其实路人感兴趣的哪是这老头，而是注目他所驾驭的那只骡子。这动物比马块头小，比驴大；马儿来自西域，驴子从北方匈奴国引进，一般人却不知道此怪兽其实是马与驴结合的产物。老者的骡子，耳朵也很宽大，尤其是两侧长满了长长的绿茸毛，直挂到项下，临着地面，十分气派。走着走着，出了集市，不一会儿，出了城门，来到了东郊。

“昂呜～”骡子惊地大吼一声，抬了前蹄，主人也诧异地睁开眼往前方一瞧，原来是个小丫头突然冒了出来，半扑倒在地上，一双小手中抱着一只兔形小妖兽。小妖兽似乎受了伤，在女孩儿怀里颤巍巍。她也本被骡子吓了一跳，生怕其再踩伤了小家伙，可是很快的面sè凝重，轻轻抚摩起小妖兽来。

老者“吁”停了骡子，自己下来，心里想着：“哟，怪不得刚才司南乱摆得厉害，原来是附近有些许灵气在扰动。”走近端详了下小丫头，捋了捋胡须，微笑地点了下头，然后对其说道：“咳～呵呵，小姑娘，这可不是一般的野兔子哦，你不怕它咬你吗？”

“哦？”小女孩侧身跪坐于路沿田边，睁大眼瞧着“小兔子”道，“才不怕哩，它都受伤了，看，小腿伤口都在流血呢……”说着便将自己衣褂的下摆撕去一小条，正yù包扎。老头儿阻止道：“等等先……”女孩又疑惑地抬头望着这个怪人，不急于cāo作了。

老者往四下里瞅了瞅，见田埂一侧总算有棵大树，露着一些枝桠，便朝其走了过去。到了树跟前，那枝桠可高出他好几尺。老者不慌不忙右手抽出背后的木剑，执到面前，左手两指作剑指状，悬于右手握剑柄处之上。口中振振有辞，对着扶木剑作咒法：“出清入玄二气焕然子若遇之飞升天汉”云云，那木剑“嗖”地一声化作一道金光绕树盘旋而上，“嘎吱嘎吱”两下斩落两小截木条，掉落在老头手中，待剑飞回，亦放归原处。小女孩远远看见，好奇地弯起眉毛。

黄发老者走了过来，蹲下身去，将木条付予小女孩道：“小姑娘，你可发现这小东西脚的问题，仅是破了点皮流点血而已吗？”女孩听这么一说，又抱起“小兔子”看了又看，纳闷不语。兔形小妖兽耷拉着四个耳朵，眯缝着眼，浑身颤抖，受伤的那只脚则单独掉着，仿佛完全没有知觉。

老者道：“嗯，看来你也已发觉了，流血只是外在。它的真正着伤之处，是筋骨，肤腠之创口容易处理，如你这般的打算包扎，避免破风，久之可以愈合，但肉中筋骨不续上，可能会导致永久的残废。”说着便把木条交给女孩。女孩会意接过，用以板住小兽的伤腿；老者取下葫芦，将其中的药粉轻洒患处，再让女孩缠扎。小妖兽颇通灵xìng，此刻也不挣扎，舒服地蜷趴在女孩腿上。

“小兔子真乖～”女孩抚摩道。

一旁的老者站起身，道：“你暂时还是不要放掉它，先养起来。”

女孩点点脑袋：“正有此意，现在它行走一定很困难。况且，我还舍不得放走它呢。弟弟老和别的孩子打架，我在的时候便好，受伤的便是我自己。可是待我把其他人吓跑，弟弟也就跑了……刚才找不到弟弟，就发现了这只小兔子……”心里想着：“好不容易遇着小伙伴，不然又没人陪我玩了！”

老者听了心中也暗自发笑，知道这小妮子确实宅心仁厚，换个话题继续道：“小姑娘，你觉得我这把剑怎么样？”把手一指，拿出又挥舞一番，“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打架的方法，这样一来便可以保护自己和亲人”。

小女孩正yù展开双手接剑，自己犹豫了一番，嘟着嘴巴摇手回答道：“不行不行，就算学会了，不还是会吓跑小朋友么，甚至伤了别人，我可不要这样。”

老者抚须笑道：“哈哈，这你就不理解了吧，打架和医伤一样是要讲究分寸的。你我有缘，虽有心教你御气之道，但眼下你确实年纪小了点；来rì方长，届时你自然明白老夫所言之涵义。”

女孩似懂非懂，老者边收好扶木剑边与之交谈：“小姑娘，你名叫义什么？”

“呃？”女孩奇道：“老先生，您怎么晓得我姓义呢？”

老者微笑道；“嘿，每个人的姓氏长在脸上，名字藏于掌中。”

女孩越发觉得眼前是个怪人，道：“丫头我全名唤作‘义姁’，村里人都大都这个姓，莫非您猜到的吧？”她看看自己的掌心，又问道：“还未请教老先生名号呢？”说着抱着小妖兽站起身来，朝老者行了个礼。

“呵呵呵呵……”老者道，“我姓李名龑，字云翼，以字行世；都说我长得像‘老君’李耳，所以也有人叫我‘少君’。”义姁看了看他，鹰鼻大耳，与祭庙中的“老子”三分神似，笑道：“原来姓氏真的长在脸上啊！”老者李云翼捋须说道：“不过我是齐国临淄人，师父是琅邪安期先生，随他云游了十几年，目的之一就是想找寻我这本姓祖宗的最终下落，可惜一直未果。师父他数年前应召唤回去了东方玄洲；留下我一人继续打听，近来闲游于此，亦打算收个徒弟……”

“请问是名动天下的‘安期’神仙吗？”女孩忆起人们常常将那仙人的称号放在与卢、徐二生并驾齐驱的位置，美其名曰：“蓬莱叁星”。想到刚才老者御剑的功夫，故由然起敬。

“小姑娘，你的资质不错，虽然不想学剑道，可以选择医道啊。你再细细考虑一阵。如果想学医，明rì午时来找我吧，我现在住在东边胡迷山枣树林中的药庐里。”说着转身跳上青毛骡子。义姁一边抚摩着小妖兽，一边想问题。忽地李云翼丢来一卷帛书，语道：“我有秘传医书三卷，这是其中的一本，你闲暇时不妨看一看……”

义姁托着小妖兽一手持着卷帛，疑惑地觑着上面标题的五个象形字，小声道：“……嗯嗯鸟——龟嗯……”心中纳闷道：“完了，我哪认识这多字呢？唉～”“哈哈，”李云翼憨笑道，“你确实挺聪明，一般人能认得一个就算很好的了。那‘鸟’展翅之形实乃‘飞’字，‘龟’字倒是被你认出来咯……”

“这可怎么办呀？”义姁愁眉道，“篆文、蝌蚪之文，我都认识不几个，何况这种‘天书’！您要送不如送我一本篆字的呀。”

李云翼答道：“我这还有另外两卷，就是籀文的，想要rì后来找我便给你。你那卷既非金文、甲骨之属，不习篆字照样凭资质就可以理解了，即便当今博士通识近代之文，也不见得能够领略其中要旨。”说着“驾”了一声，骑着骡子开始移动。

义姁道：“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不认识呢，暂时……”李云翼答道：“你的这卷叫，记好咯——《伊洛飞龟帙》……”说着说着人和骡子都已经离开了好几丈。义姁将李云翼所说反复念叨，莫名其妙，等回过神来，李云翼已经行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