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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路途

家丁们都是骑马而行，马车跟随其后，速度不快也不慢，出入武胜关的人极少，商旅都会选择从西边的随县走水路，或者更远一些的汉江，毕竟水路比陆路安全和便利许多。李云一行人在关隘没有多做停留，直奔安陆而去。四周都是高低的山林，尽管两边的风景大同小异，众人早已经看够，可这群年轻人还是很激动。
他们之中只有许书嘉和吴汉见多识广，或游学或经商，去过不少地方，剩下的年轻人有的是逃难来到钟武县，逃命都来不及哪顾得上其他，小部分本乡本土的农家子弟要不是在李云手下当家丁，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远行。

cāo练之中有一项要求，那就是即便是小股队伍在外行走，四周也要安排斥候游弋jǐng戒，这次也是一样。出武胜关不久，严松就从后面追上来，神sè异常的来到李云身边，慎重地说道：

“少爷，有个尾巴辍在后面！”

“抓过来！”李云脸sè微沉，本以为钟武县尽在掌控之中，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放心的离开，没想到前脚刚刚出发，后面就有人跟踪。

家丁们也都听到这个消息，队伍立即停了下来，从马车上领取长枪，准备应付可能发生的状况。一杯茶的功夫，严松和另外两名斥候跟在一名头戴斗篷的人身后朝这边靠过来，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在押解，斥候们反倒像是跟班。

李云看着带斗篷的身影，心中哀叹一声，转瞬就莫名的生出怒气，抖动缰绳迎了上去，严松看他过来，颇为尴尬的拱拱手，和斥候退到一边。

“哥哥！”来人摘下斗篷，脆生生得叫了一声，竟是范家小姐。

李云看着她穿着仆役的衣服，没有面纱遮挡露出jīng致的脸庞，宽大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娇俏可爱，别有一番风情，那怒气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只得板着脸说道：“你跟来干什么，赶紧回去！那两个小子是怎么回事，连个人都看不住！”

这大半年范家小姐宛如脱去束缚，在县内四处游逛，像是要将以前憋在府中所失去的都找回来般，李云忙着cāo练家丁，也没空理会，安排两人跟着保护只要保证不出事就行，结果她的xìng子是越来越野，如今更是敢一个人乔装偷跑出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女儿身，还是极为漂亮的女孩子，这要是出了事，他都不知道如何跟范家交代。

范秋怡看他板着脸却根本不怕，撒着娇非要跟着，李云一时拿她没办法，想着这么多人一起，安全应该没有问题，索xìng遂了她的意，总不能将她绑回去吧。好在没走多远，让人快马回去告诉府上，否则还不知家里人会急成什么样子。

家丁们见跟踪的人是小姐，已是放松jǐng惕，此时看着自家少爷无奈的样子，忍着笑意将长枪放回马车上，准备重新出发。

有范秋怡这个活泼的女孩子跟着，路上倒也不是那么枯燥，每rì天亮出发，天黑即扎营休息，官道年久失修，加上钟武和安陆中间隔着高山丘陵，道路并不好走，五天之后众人才进入安陆县境。

接下来的几rì众人并不好过，沿途能看到不少村落聚居，穷困不堪就是他们全部的写照。尽管从商人那里知道现在许多地方都在闹饥荒，可呆在钟武县没有太明显的感觉，越是靠近安陆，李云就越觉得这天下确实是在遭受灾难和折磨。

路上常能见到倒在那里的尸体，腹部肿胀的饿殍，看上去极为凄惨，有的尸体被野兽撕扯的残破不堪，随着天气的变化，很多尸体都是散发出一股恶臭。李云和家丁们心情颇为沉重，尤其是曾经逃难过的人，东窜西跳的范家小姐脸sè苍白不敢看过去，安静的跟在李云身边，面露不忍之sè。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用刀枪掘土掩埋，可一路上尸体太多，又没有趁手的工具，根本忙不过来，以后索xìng是绕道而走，至于逃荒乞讨的流民，更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李云本想施舍一些银钱干粮，却被吴汉阻止，说是这样做会引来流民的围堵，到时候动手驱散难免会伤人，他想想确是如此，也只能作罢。方才一行人已经遇见几波饥民流民，还有一些看上去就像恶棍无赖的人，也就是李云他们带有兵器，否则还真有些危险。

家丁们呆在钟武县衣食无忧，虽然他们听说过邻近的鄳县有饿死人的事情，可根本没想到几百里外的安陆会是这样的景象，都是不自觉的看着前方的李云，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在李云看来，发生这样凄惨的事情，天灾倒是其次，更多的则是**，达官贵人地主豪强占据大量的田地，官府催赋税的时候，自然不会找这些人，那些税赋都是落在平民百姓的身上，为了攻打周边的属国，王莽又是层层的加税，再加上他推行的那些新政成为官吏盘剥的借口，百姓怎么活得下去。

江夏郡的田地本就不多，有许多人依靠山泽讨生活，朝廷对所有山泽产品课税，缴税也就罢了，猎获捕捞而来的东西还经常会被强制低价收走，这些人的生活本就艰难，这样一来哪有活路可走。

众人在沉闷的气氛中又是赶了两天路，已经是能看到安陆县城了，经过渡口，渡过一条不知道名字的大河，周围的情况开始变得不同，虽说仍能看到不少脸有菜sè形容枯槁的流民，不过也有很多人在兴致勃勃的为衣食忙碌，看起来还算是健康。这真出乎李云的预料，想象中的那种人间地狱的景象没有出现，渡口附近呈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李云看着忙碌的货船才是琢磨过来，之所以在灾难之中还有这样的情况，大概是因为这时代不光是农业，工商业还算发达，这多少能救活一些人。

为了不引人注意，李云将大部分的人都是留在渡口那边的客栈中，带着许书嘉和吴汉几名亲卫赶着两辆马车朝安陆县城走去，还有十几个人装作行人跟在后面照应，想来应该是足够的。

这个县城比钟武县城要宏伟许多，在城门下的士卒呆在城墙yīn影下躲着太阳的照晒，不过衣甲颇为齐整，看上去倒有些军兵的模样。进城的时候，或许是他们身上的那种武人气质吸引了守城士卒的注意，特意过来拦截盘问，李云从容的拿出县衙开具的过所。

过所就相当于明清时期的路引，是这个时候商旅的交通证明，钟武县商人李某去安陆做生意，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印鉴和抬头都是官府的标准格式。守城门的士卒也未必识字，看到对方拿出过所，也就是没有什么怀疑的了，收了许书嘉递上去的银钱好处，直接放行。

安陆城外二十里左右还是处处饿殍，一进城门，景象为之一变，李云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那种喧嚷热闹的气息，虽说两边是青砖黑瓦，车马如织，可他还是能感到只有在现代的都市里面才能感觉到的那种繁华，形式不同，可本质上却是一样。

钟武县内行商最多的是贩卖粮粟的商人，那还是因为李云不遗余力的收购粮食导致的，比起这里的繁华差得很远，李云不准备仔细的浏览，只是在街上走马观花的溜达，看的出来这里的商人颇多，买卖的基本上都是山泽出产的货物。

这座城池内外虽说完全是地狱和天堂的区别，可在城内还是能看出些迹象，比如说卖儿卖女或者是自卖为奴的，都是跪在街边头上插着草标，李云瞥了几眼，感叹几声也就从边上走过。对这些人来说，人口买卖并不是什么残酷的事情，被人买下，才是他们的幸运，最起码可以生存下去，这想法虽然让人难以接受，可事实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