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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沆瀣

下午六时，澹台明出了集团总部大楼。今天的他有些失态，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没看见，满腹心事地坐上了自家的鲲鹏汽车工业集团生产的黑sè商务用车，示意司机开车。
“直接回去吗，老爷？”司机小心翼翼地问。

“嗯。”澹台明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浓重的鼻音，不再多说了。

司机不敢怠慢，赶紧发动车子，黑亮的车身稳稳当当地驶出大楼的地下停车场。他拿眼偷偷从后视镜里瞧了瞧澹台明的脸，yīn沉得吓人，犀利的目光里装载了许多的东西，他竟然有种错觉，澹台明那小小的眼睛和眼眶似乎已经栓不住那些东西了，几乎要喷涌而出。

感觉澹台明那像shè灯似的目光扫了过来，他吓得一个哆嗦，赶紧集中全部的心力开车，不敢再有多想。

澹台明的车子未及驶近，管家就赶忙打开了宅院的大门，恭候在一旁。

澹台明下得车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太太呢？”

“老爷，太太说今天要去张太太那里搓麻将，不回来吃晚饭了……”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澹台明突然吼出一句，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将身后的管家吓了一大跳。

吼完这句话，澹台明yīn沉着脸，径自进了书房，关上房门。

他的确心烦，烦得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人都痛骂一遍算数。

前天晚上，沈炳坤的儿子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天华勋有可能对那女人动心了。

胡闹！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结婚才几天，一向对女人不感冒的天华勋，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从天而降、冲着他们天华家财产来的女人动心？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

不过，沈炳坤的儿子不会骗他！

在他的眼里，澹台明就是沈家的救命恩人，下达的命令，他从来都没有违背，从来都是遵照执行，从来也不多问。自从安排他走近天华勋之后，这个干儿子的表现更是令澹台明十二分的满意。

陪着天华勋在落湖庄园过了几天，前天晚上，他就及时地给澹台明带来了一个令人担心的消息。

他说：“父亲，天华勋有可能对那女人动心了。不过，也许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什么？你确定？”

“我有九成的把握。”

“告诉我，那个女人究竟如何？”澹台明是真的好奇，她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说服天华雄在先，又令天华勋动心在后？

澹台明只见过她两面。第一次，是在总部大楼大厅里，她一个人跑过来，央求天华雄允许她在慈善晚餐会上献支舞。当时，他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只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丫头。但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再次见到这个疯丫头，竟是在天华勋的婚礼上。

眼看天华集团就要落入董事会之手，凭自己在董事会的地位，将天华集团收入囊中只是迟早之事，没想到在这最后关头，天华雄竟然能够迅速令得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同意结婚，并指定了接班人，一下子令得他苦心营筑了许久的王国轰然倒塌，一地狼籍。

不得不承认，天华雄棋高一着。

他不甘心，他如何甘心？

放条身子在商场上拚斗的人，除非摔得头破血流，永远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才会黯然离场。否则，谁会在还有底牌和希望的情况下，就拱手相让，愿赌服输？商场的明天，永远意味着一番风起云涌似的大洗牌，在这洗牌之中，有多少今rì的志得意满者，会被赶出明rì的赌局？又会有多少一清二白、有命无财者，成为明rì的大赢家？

只要你不离场，不结算，就不能论定输赢。

要澹台明这样的人离场结算，守着现有的财富安享余生，还不如去叫老鹰放弃猎食，猫儿放弃捕鼠来得容易。

他问儿子：“告诉我，那女人究竟如何？”

“冷静，敏捷，颇有胆识。”

而今天，澹台明算是亲眼见识到了。

但不论如何，纵使牙尖嘴利，终归是个rǔ臭未干的小丫头。

澹台明的眼里隐隐藏了笑意，假若此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回去做噩梦三天。

他抓起话筒，摇了两个私人电话。

第一个电话，摇给天华集团人事部门的高级主管，许琳。

第二个电话，则摇给天夏国服务行业公认的传奇巨子——张荣。

“张大老板，在忙呢？”

“呀哈，原来是澹台老兄！不忙不忙，哎呀，还能忙什么哪，兜来转去还不就那点儿破事。话说回来，老大哥怎么想起小弟来啦？”

“我刚得到了一瓶好酒，EXTRA白兰地，全球限量百瓶，难得一见哪，想请老弟你过来一起品尝品尝，哈哈！”

“原来那瓶好酒被你老兄得到啦，那小弟更是非来不可，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澹台明叫进守在书房外的管家。

“老爷，什么事？”

“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宴席，要丰盛一点，今晚有客人。”

“是，老爷。”

张荣是近几年才窜起的商业奇才，年仅四十多岁，就在天夏国内的服务娱乐行业占得了一席之地。荣华娱乐城，是他在盛北市的最大产业，全国各地，在他名下的酒店、娱乐城、洗浴中心和夜总会，数不胜数。

商场有个永远的潜规则：英雄不问过去。管你是怎么发家的，人们两眼盯的，永远是你如今的叱咤风云，至于发家的过程中充满的是血泪还是运气，是正路还是邪道，人们有那个余情剩力去关注，还不如盘算着自己的下一单生意。

张荣是个暴发户，暴发户都有个通病：想方设法和豪门巨户牵扯上关系，以冲淡自己暴发户的气息，挤进真正的上流社会，成为真正的名流。毕竟如今的社会，就是有钱人，也分三六九等。在天夏国的上层社会中，张荣是排不上名号的。只在地方财经小报中露面，他是不甘心的。

张荣的触角，是指着天华集团。

天华集团的第二大股东，他自然怠慢不得。

张荣准时赴约，还未到宅院，就见澹台明殷笑盛情地迎出了大门。

两人寒暄了几句，澹台明笑着问道：“最近令千金可好？”

张荣叹了口气，只说：“恨铁不成钢。”

澹台明拍了拍张荣的肩，仍是笑：“我的那几个儿子呢，虽是不才，比不上天华家的公子，却也孝顺，这让我安心不少。”

两人都是成了jīng的聪明人，一听对方的话头，就立刻明白了话尾，彼此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

张荣做梦也没有想到，这次赴澹台明的约，竟会给自己带来如此好事。

真是天大的好事。

当初，千方百计讨好天华雄，想把女儿张姝姝嫁入豪门，结果天华父子的不冷不热让自己丢尽了颜面。因为暴发户骨子里的自卑，张荣最最怕的就是受那些所谓豪门巨户的冷眼和鄙夷，现如今，女儿姝姝被天华勋羞辱了一番不说，天华雄竟然招了个平民女孩做儿媳，这不是摆明了将张家父女往地上踩吗？

心灰意冷的张荣，万万没想到，天华集团的第二董事澹台明，会向他抛出了一棒。

这一棒，他一定得好好接着。

正暗自高兴，听得澹台明叹了口气，忙问道：“老大哥，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澹台明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当家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保住他们天华家在集团的地位，竟然不惜让一个一窍不通的疯丫头入主董事会，作为第二大股东，一想起集团的未来，我就忧心啊……”

“就是就是，天华集团不是他们一家的，当家的也应该为其他股东着想啊，女人能成什么事……”

澹台明深深地看了张荣一眼，似自言自语地道：“如果那疯丫头不好好办事，将我们天华集团往绝路上推，我一定会联合其他董事，逼迫老爷子让步。一旦那丫头当不上接班人，集团仍可以由董事会接管……”

张荣完全会意，笑道：“这有何难？天华家正有个项目想和我合作，我会酌情处理就是了。”

澹台明哈哈大笑，张荣也笑了起来。两只酒杯撞在一起，“砰”地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