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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直面

澹台明那两颗小珠子似的眼睛此刻难得地浮上了一抹关怀，下巴上的胡渣被细心刮掉了，面庞就显得柔和了些。
“董事先生您早，啊，我没事，没事……”杜清丽有些慌张。有生以来第一次，和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说话，她还不太适应。也许也没有必要去适应吧，对方也只不过是心血来cháo，奇怪自己刚才的失态，才放下身架难得地问上几句，她适应又如何？这样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吧……

“哦，”澹台明仍是笑，面sè更柔和了，“年轻人也要多注意身体，不亏待自己，也是对这里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负责啊……”这样的说话，像极了一个慈祥的长者，在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后辈。

“是，我一定谨记。谢谢您的教导。”她礼貌地垂着头，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

澹台明满意地点点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侧转身体，向大厅右侧的高级管理人员专用电梯走去，嘴角牵出一个冷冷的弧度。

留下杜清丽在原地，心cháo起伏，久久难平，以至于天华雄和凤夕经过前台，她都未能反应过来，直到被小罗拉一拉衣摆，她才立刻恢复正常。

问候过了，礼也行了，奇怪的是，心情并没有刚开始自己设想的那般糟糕。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心绪还在刚才的那件事上吧……

凤夕jīng心挑选了一套紫sè及膝套裙，胸口处右侧装饰着银绿相配的饰针和黄sè水仙花，既有豪门少nǎinǎi的高贵优雅，又不乏职业女xìng的成熟干练。她肌肤细白光洁，以至于任何名贵的脂粉抹上去，都是对那张完美面庞的糟蹋，叫人心生不忍。故此，凤夕只是微微抹了些睫毛膏，原本就浓密长翘的睫毛更加像把小扇子似的，一翕一敛之间，现出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波光流转，顾盼生辉。由于体质贫血，她的唇sè一直都有些苍白，于是特意上了淡淡的粉红sè唇彩，在晶莹白皙的面颊映衬之下，娇俏如花。

董事会议室在四十八楼。电梯内的玻璃墙面上，映出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天华雄面sè沉静，没有说话，只是拿手按在了凤夕的娇小的肩头上。她感觉得到，自己肩头上的那只手细微的颤动。

所有人都到齐了，在天华雄和凤夕踏进会议室的那一刻，全部起立，宛如一杆杆标枪。

凤夕知道，此时的自己，承载了所有人的目光。她淡定地微笑，说：“各位董事，上午好，我是天华凤夕，请多指教。”

天华集团的董事会成员，不论是白手起家的，还是仗恃依承祖上余荫的，无一不是经历了重重艰难险阻，胼手胝足地在风起云涌的商海大浪中载沉载浮，才获得如今的地位、身份和家底。这样一路走来的人，对于那些毋须付出辛劳，就能坐享其成的人，最是看不起。如今眼前这位，没有任何功劳不说，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她坐享的竟是他们打下牢守的江山！不是不令人气愤的！

然而，像他们这样在社会熔炉里早就炼得钢筋铜骨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把敌意藏于微笑之内，吞剑于腹，口中抹蜜。更何况，看在天华雄的份上，也不能将不满和鄙夷浮显于面。这样一来，在座的董事们的眼神就千奇百怪，不知有多少滋味儿兜转于其中，着着实实地耐人寻味。

唯一敢公开叫板的，只有澹台明。

他的确有这个实力，可以不唯天华雄马首是瞻。

二十年前的澹台明，还是鲲鹏汽车公司的总经理。后来鲲鹏汽车公司信誉破产，债台高筑，董事长沈炳坤从三十层高的公司大楼楼顶，轻轻向下一纵，奔向极乐世界去了，留给他的娇妻秦惠妍，还有他年仅八岁的儿子的唯一遗产，就是数十亿的巨额债务。

就在这时，时任总经理的澹台明，做出了一个轰动全国商界的惊人之举：他倾尽自己所有个人财产，甚至高息向银行借贷，一举将鲲鹏汽车公司全盘收购了过来，承下了沈炳坤的全部债务，将沈炳坤的孤儿寡妻从如狼似虎的债主逼债中拯救了出来。此时，沈炳坤之妻秦惠妍已是穷困潦倒、众叛亲离，连自己儿子的正常生活都无法保证。为了儿子的前程，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将八岁的儿子过继给了澹台明。

于是，先有拯救鲲鹏汽车公司于危难之中，后又收留了沈炳坤落难的儿子，澹台明立时成了天夏国街知巷闻的英雄传奇人物。更令人心生敬意的是，他运用超人的商业头脑，经过二十年的苦苦经营，一举将鲲鹏汽车公司发展成了天夏国最大的汽车工业制造商之一，年产量达到150万辆，雇员总数11万人，身家据说已在100亿之上。

社会上都说，澹台明是好心终有好报。

名利双收的澹台明，后又买下了天华集团百分之二十的股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天华集团第二大股东，名正言顺地进入了董事会，成了天华集团的执行董事。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每个毛孔里都渗出yù望。

对于凤夕的到来，别人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他偏不，他要改变。

他用他的两只小眼睛死死盯着凤夕，嘴里却轻松地笑道：“天华太太，十分欢迎你成为董事会的一员。不过，你对于我们天华集团，又了解多少呢？”

凤夕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答：“基本资料我已经详细地看过了，相信我的见识不会成为我履行职责的阻碍。”

澹台明并未打算放弃，又说：“那么，集团旗下的投资和产业，天华太太擅长哪一行呢？”

这是个十分刁钻的问题。如果回答说，擅长某一个行业部门，那么如果澹台明再深入问下去，没有任何经验的凤夕只有露出马脚，更显肤浅。如果回答说，什么行业都擅长，所有人都不相信。可是，如果回答说哪一行都不擅长，就是承认自己的无能了。所以，不论怎么回答，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凤夕凝视着澹台明的眼睛，眼里并没有畏惧，略微思索了一番，回答：“你们肯定很清楚，天华集团缺的不是专业技术人才，我对那些东西的确一窍不通，但我有敏锐的洞察力，我知道市场需要什么。我们的优势是互补的，你们有过硬的专业技术，而我可以带来全新的战略思想，这正是天华集团所急需的。”

寥寥数语，既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又不动声sè地将澹台明带给她的尴尬化解了去。

听得天华雄在一旁暗暗点头，这回答，真真是太高明了。

澹台明得了个自讨没趣，愤懑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