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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睿乡伯千里走丹陵 中

张行拿了水袋，来到这段公子附近。那穿着蓝色服饰的侍女看见张行走了过来，先站起身来，向前迎了几步，问道：“张校尉，可是有事情？”
张行自从得了这校尉，每日里汇报出行和安排住宿，多是同这两位侍女说话，由她们传达，知晓穿蓝色服饰的这位少女叫做丹颐，他抱拳道：“丹颐姑娘，天气炎热，这有些清水，送来给段公子与两位姑娘解渴降暑。”

这时段颖站了起来，他笑着对张行道：“劳烦张校尉了，这正有些事情要和张校尉说道。”

“不敢，请公子吩咐。”张行躬身道。

“这般下去便到不了安丰县，只得在外露宿，好在是夏季，不过在天黑前，能在路途见到村镇，咱们便可歇息一晚，诸君也多是困乏，不用着急赶路。”段颖和煦的对张行说道。

“公子仁德。”张行又是一礼，感激道。似他们这些武卫，拨下来便如同人家家奴一般，虽不是生杀由人，却也不会有人待他们多亲厚。这段公子虽不曾和他们说过几句话，但只是这次，便可看出品性若何。

“当不得这俩字，你与诸君护我平安，当是我有所报答才好。”段颖谈性甚高，却听那穿着绿色服饰的少女对段颖道：“公子，还是坐下来说吧。”

“无妨。”段颖摆摆手，苦笑着说道：“我这身体甚是不堪，走不的水路，却也劳累了你与诸君。咳咳…….”说着话，段颖便是一阵咳嗽，两位侍女急忙上前搀扶着，慢慢拍打着段颖的背部，看向张行的眼光多有怪罪。

张行却不晓得的段颖的身体这么差，说上几句话便会这样，他躬身对段颖道：“公子身体不适，某先告退。”

段颖微微点点头，坐在了蒲席上，丹颐从身上拿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拿出一粒药丸，为段颖服下。过了好一阵，段颖才平静下来，只见他脸色甚是苍白，额头上因为咳嗽，满是汗水，连衣服也隐约能见到汗渍。

那穿着绿色衣衫的侍女垂头微泣，段颖看向她，问道：“采香，你这是为何？”

“公子，你何须这般对那张行？”采香小声的说道，她与丹颐自小服侍段颖，生长在段家，对大家子弟的做派甚是了解，不说段颖作为段家嫡子，便是随便一个管事，那个不是眼高于顶，何曾如此温和的对待张行这些武卫？

她这是为自家公子感到委屈，在她看来，公子同张行这般说话，依然失了身份，不是形式所迫，公子何须这般？

十多日前，段颖被家主发往丹陵镇南将军府，她便知晓，公子虽是得了一个“睿乡伯”的爵位，但却与家主的爵位无缘了。而且到丹陵路途遥远，车马劳顿，公子身体能不能抗住，还是个未知数。她这时哭了出来，却多半是为自家公子的身体担心。

“去把杯子拿来吧，你与丹颐自去喝点吧。”段颖没有与她多做辩解，便让采香拿杯子喝水。

…….

傍晚时分，张行看见前面有一个村落。因为之前有段颖的吩咐，也没有去问话，就让众人向那村落里行去。

村民见这百多披甲之士进村，甚是惊慌，十来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俱是四下逃了去，让张行一阵羞愧，之前平息叛乱时，他也多少听说过他们行伍之人所作所为。

他们这些武卫在外露宿还没有什么，但想到段颖的身体，却不好同他们一样。他下马随便找了一位村民，见这村民哆嗦着，就要跪下。他皱了皱眉，扶着这位村民，温言说道：“这位老哥，我家公子在此露宿，可否行个方便？”

这位村民的惊慌没有散去，听了张行这么问道，却也平静了下来，他颤声道：“可…可……可以，只是你们……你们这么多…多人…”

“我们无妨，只要两间房与我家公子就行了。”张行从衣袋里掏出点碎银两，递给这村民道：“多谢老哥，这些银两便作了酬谢。”

“太……太多了。”村民从未一次拿过这么多银两，这些让他们一家生活一年有余。他哆嗦着把银两还给张行，张行摆摆手，示意他收下，就招呼众武卫进村安排事项。

段颖没有急着下车，看着外面有些乱糟糟的情景，采香对段颖道：“公子，看这张校尉行事安妥稳重，条理有据，却是不简单。”她又抿嘴笑着对丹颐说道：“看来还是公子有眼光。”

“公子何许人，这还用你说？”丹颐白了采香一眼，有些挖苦道。

说来也是他们的一个笑话，当初看这百多人拨下来，也没有个头头来管辖众人。

段颖的身份却也能任命一个校尉，采香便建议段颖让他们比试一番，选出一个人来，来统御众武卫。段颖那时却没有心情看他们比试，随手点了一位精神点的，不想采香看错了人，选了张行。段颖便也没有再改口，就选了张行。

也是这张行的运道，初几日虽闹了几个笑话，但后来出行住宿便没有让采香过问，一切都有条有理，让采香很是满意，这般打趣，也让行程轻松一些。

没多久，张行便已安排妥当，这个村子是个佃户村，没有自家土地，日子过的多是苦巴巴的，房屋也甚是破旧。张行抓着的那个村民叫张二柱，他把自家的房子腾了出来给段颖住，其他武卫便在村边找了空地，却没有多少讲究，铺上一张旧席子或者木板就能睡了。

等众人安顿好后，天色已是有些晚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天便完全黑了下来。张二柱殷勤的捧着一碗汤进了堂屋，谦卑的笑着，对丹颐说道：“姑娘，这是刚刚杀的鸡仔，新鲜的鸡汤……”

丹颐接过来还热着的碗，先放在桌子上，张二柱又去厨房，去端其他的菜。说是菜，无非是他们刚刚杀了的鸡，加点青菜，或是爆炒，或是炖汤。他拿到那么多银子，心下总是不安，便把自家的小母鸡杀了，做几个菜，算作他们最好的待客之礼，在村里招待重要亲戚也只是这样。

待几个菜上来，张二柱问道：“这位公子，可要找几人作陪？”在张二柱的经历中，一般村子里人家待客，多半要找来村子里有些头面的人来作陪的。

采香接过话道：“不用了，你自去为外面众位将士安排食宿，公子不喜热闹。”

张二柱听了这话，有些讪讪退下了，却不想段颖叫住他，道：“也好，你把人请来吧。”

“公子…….”采香嗔怪的说道，待要劝阻，被段颖看了一眼，剩下的话便没有说了出来。在她看来，自家公子行事越来越是不知礼数，正午时，与张行说话，她便为段颖刚到委屈，这是要邀请这些乡野之民来作陪，实在是把身份丢尽了。

这却不是她看不起这些人，而是自小在段家长大，耳濡目染之下，只知晓这般做不应该，是会被人看不起且是丢了身份的事情。

张二柱高兴的离去，到村子里去请人去了，无怪他这么高兴，段颖看着便是大家子弟，在他们家歇息一晚，并由他家招待，便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他还落得许多银两，心里早就乐翻了，便是走路也似轻快了几分。

村子也不是甚大，不一时，村里有头面的人物都被张二柱请了过来，段颖一行人进村时，阵仗大家都是见过的，知晓是有身份的人，听说过来陪段颖吃饭，也甚是兴奋，还夹杂着不安，不知如何应对这般人物。看那许多披甲之士，知晓这位人物不是好相与的，一个不小心，自家性命难料，毕竟这种事情是有的。

来的人一个是村里张姓的族长，一个是中了秀才的中年人，一个是村子里的铁匠，正当壮年，看他筋骨盘轧，雄壮非常，行走虎虎生风，便是在这十里八乡也难寻的这般人物。

张二柱为段颖介绍过众人，便退了下去，虽是作为主家，却也上不得桌。便进厨房为众武卫准备伙食，这百多人的食宿，却不是个小数目，还好之前便同其他人打过招呼，这时便让他们过来帮忙。

段颖招呼他们坐下吃饭，他虽是和煦温言，但这几人仍是有些拘束，段颖倒也不强求他们能在自家面前谈笑风生。只是在随便找些话题，同他们聊聊。

这位秀才姓李，名唤李恃，表字涣彰，早些年读书，中了秀才，只因父母早亡，没了余财，便在邻村的王家教书，今日休沐，便回来这里，看看媳妇孩子。他读书有些见识，见段颖话中无有它意，便渐渐放开，言行间多了些随意。

张族长和铁匠便插不上话了，吃也不敢太过露态，坐在那里有些煎熬。相反这李恃放开后，和段颖相谈甚欢。

“段公子去往丹陵，走水路甚是便宜，为何还要受这车马之苦？”李恃问道。

“便是我这身体不行，走不的水路，乘船过河便还罢了，走上这千多里路，早…….”段颖往下没有说完，旁边的采香知晓他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便叫了声“公子”，段颖笑了笑，没有往下说去。

“段公子身体不适，涣彰虽读书不成，倒也可以诊断一二。”李恃说道。

“先天顽疾，倒也是不报什么希望了…….”段颖洒脱的笑了笑，没有再纠缠这,向李恃问道：“李先生学问高深，何故屈居在这里？”

段颖非是奉承李恃，他同李恃交谈，便能看出来李恃学问精深，涉猎广泛，话语放开后，让人感觉其心中自有沟壑，非寻常秀才进士可比。

李恃正想着段颖所说的先天顽疾，听了段颖问话，苦笑一声道：“出外哪里便宜，便是随意一个账房先生，人家也是不要…….”他话没有说完，忽然听闻外面一阵喧闹，喊杀声四起，不由的有些愕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段颖同张族长和铁匠也是看向门外，门口留有两个武卫在守着，正在紧张的看向门外，段颖站起身来，不顾两位侍女劝阻，向门外走去，其他人自然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