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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糟糕的开始

头上的壁灯散发着黯淡的白光，虽然无法通过全封闭式的机舱查看外部，不过透过手上的手表，叶涵羽能想象得到舱外深夜2点时的森森夜色。
透过头盔，可以听到运输直升机的螺旋翼旋转的声音，叶涵羽紧紧攥着卡宾枪的手上满是汗水，汗水滑落下来，滴到地上也砸不出个响。

直到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叶涵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是第几次，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做了次深呼吸，吐出肺部的废气，叶涵羽抬起有些僵硬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发现它在颤抖。

“嗨，叶菜鸟。”坐在叶涵羽旁边的那个叫做温格多的大个子士兵注意到叶涵羽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压着嗓子，出口笑道：“这还没开干呢，你小子就尿场了，啧，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从咱二十六军的教官手里混出来的。”

看到叶涵羽没好气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跟叶涵羽一样扛着个列兵军衔的温格多眨了眨他棕色的眼瞳，张着嘴傻笑了下。

虽然叶涵羽明白他在开导自己，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其他方面，随着运输直升机生物脑抵达目的地的通报声，他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

“来了！”

坐在直升机后方舱门口的连长猛地站了起来：“全体准备！”

“哗！”

一声令下，机舱里的所有人集体起立，一手抓着舱壁上的扶手，一手持枪，面向直升机尾部的舱门，身体微曲，如同绷紧的弹簧，做好了降落准备。

与共和国著名的第十五空降军主要由伞降兵组成不同。身为空中骑兵师团的二十六军第84师，主要通过搭乘BA－21型“雷龙”武装运输直升机与B－3型“饕餮”军用运输直升机进行机降，来实施跳跃作战。

作为搭乘直升机作战的空中骑兵，可以说在直升机上的时光，是他们一次作战任务中最危险的几个时段之一。因为一旦直升机在飞行途中被击坠，那么一直升机的士兵都得陪葬。

更何况，第84师这次的任务还属于敌后作战。

说句实话，听到直升机的生物脑智能驾驶系统，通报顺利抵达预定降落地点，并且随着直升机飞行高度下降，身体上传来轻微却切实的失重感，大概机舱里一大半的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一连100多号战士中，有一名士兵，不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暗暗放松下来，抓着卡宾枪的手臂肌肉反而绷得更紧了些。

叶涵羽悄悄地将肩膀向拉着扶手的右手靠去，上身与舱体贴了更紧了些，钢铁冰冷的触感透过油漆涂层与汗水传到他的手心里，他努力地睁大自己轻微痉挛着的眼皮——防止它们因为紧张、恐惧与流下来的冷汗而闭上。

“吱！”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舱内响起，所有人背后一紧：“警报！发现敌方装甲部队！警报！发现敌方装甲部队！”

“该死！这里怎么会出现敌方部队，侦查部队与情报部门都是吃白饭的吗？！”连长狠狠地咒骂着，一边在心中估计着可能是哪里的小股警戒部队，一边暗暗祈祷自己这架运输机不要撞了大运！

“警告！离着陆还有十秒！”

“十！”叶涵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九！”他看到前面温格多的小腿在打摆子。

“警报！发现导弹反应！发现导弹反应！我方飞行外骨骼部队受到攻击！发现飞行机甲！”

隔着厚厚的合金舱壁，可以听得到，外面除了直升机的螺旋翼声，突然又混入了对空导弹的爆炸声。

“妈的！”一片吵杂的报警声中，排长狠狠地骂了声，还不等他话音落下……

“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就是在叶涵羽的右耳旁炸响，舱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声音传来的大概方向。

还不等有人反应过来，紧随着爆炸声，机舱内突然“咣”的一声轰鸣，就像是辗过了一块大石头的公交车一样，舱底令人惊恐地猛地弹跳了下，更加细微的震动从扶手上传到叶涵羽的掌心里，与此同时他看到他前面几米处——也就是直升机机舱的尾部，有一处合金舱体突然向内凹下去了，狠狠地撞在在那附近站着的几名反应不及的士兵头上，然后倒下，鲜血四溅——那是有人的手指被扶手与凹下去的钢板挤断了……

紧接着直升机开始疯狂地跳动着，巨大的，像是用玻璃刮黑板的，只是大了不知几百倍的刺耳声响在机舱内响起。

叶涵羽感觉到自己的耳膜都要碎了，眼球鼓了出来，脑袋里嗡嗡作响。

在外面，有什么东西在连续不断地击打着直升机的外壁，阻止直升机恢复平衡，叶涵羽奋尽全力，死死地抓着扶手，随着侧滑的直升机，身体同样在疯狂摆动，就像是蹦迪一样，根本没法站稳脚步。

机舱里突然变成了红色，然后紧随而来的是——几乎是立即——“轰”得一声更大的巨响！

叶涵羽一下子被摔了出去，惊恐之下，他只能紧紧得抓住扶手……

他一时间还以为是直升机被击中了，但是身体上传来的感觉告诉他——终于着陆了！

迫降的直升机侧翻了过来。叶涵羽单手吊在空中玩杂技，他的脑袋依然在嗡嗡作响，来不及劫后余生地庆幸，也听不见生物脑智能的指令通告，不过叶涵羽能想象得到它会说什么——

缓缓地，警报灯暗红色的灯光中，露出一丝真正的火红色——那是在缓缓打开的机舱门外，其他被导弹命中的直升机燃烧的残骸。

叶涵羽看到连长——他的面镜碎了，头盔变了形，脸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崩了很大的一个血口——转过身来，喊着什么，然后冲了出去。

虽然耳朵依然听不真切，不过叶涵羽觉得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他行动起来——

脚下不到一米的地方，到处都是在正在爬起来跟着排长往外冲的同袍战友，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叶涵羽把卡宾枪的背带挂到脖子上——如果不是顾不上打开面镜，他更想咬在嘴里——然后用空出来的左手，向前面的扶手抓去，换下了因为要拉着他自己还以及20多公斤的装备而酸疼不已的右手。

然后他吊着往前前进了不到5米，一把没抓稳，掉了下来。

幸好低下没人，叶涵羽双脚着地，被后面往外冲的人撞了个踉跄，他将手伸到眼前，才发现罪魁祸首是半截食指，恶寒了下，想扔了，不过犹豫了下，又塞回了兜里。

可怜的家伙，咱俩都能活下来的话，至少这个食指还是可以接上的。

抓起胸前的X75型凶暴犬卡宾枪，叶涵羽跟着战友，一起冲出了机舱。

森森的夜色着了大火，情况糟糕透了。

头顶上到处都是爆炸声，武装直升机苍白地发射着对空导弹与诱导弹，然后被敌方的飞行外骨骼拿.50英寸口径的破甲机枪与K78飞羽火箭弹撕开了外壳。

有些好运的直升机被打坏了平衡尾翼，螺旋翼呼啸着往下掉，而有些倒霉的直升机规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如同叶涵羽他们的直升机一样——也开始往下掉。

因为BA－21与B－3结实的防坠系统，因为这两种原因坠落的直升机里的士兵还有可能活下来，最惨的是被导弹与外骨骼打得放烟花的运输直升机——被炸飞没死的人像饺子一样地往下掉，然后死定了。

叶涵羽一不小心踩着一个胸骨基本上都摔碎了的倒霉家伙，感觉就像是下雨天在踩泥浆，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再多想了——这个时候在头盔里吐出来的话，他也肯定死定了。

少数还能从安全着陆或者迫降的直升机里爬出来的机降兵战士们，依托着直升机坠落的残骸顽强地向敌方的飞行外骨骼发动反击——粗略估计一下，那些外骨骼至少有一个大队的编制，艹，一个师编制的空中骑兵师的空中力量与半个师编制的正牌空军正面交火，怪不得战局那么快就崩溃了——偶尔也会有像是叶涵羽他们连长那种飙着血的纯爷们，直接大赤赤地站在空地上，就敢举着凶暴犬往上扫射。

不过叶涵羽一点加入他们的意思都没有，从直升机里爬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避开那些飞行机甲，不过没看到，看起来他们的数量大概不多，被武装直升机一开始的集中火力给干掉了。

其次，他便开始寻找那些没有起火，并且还是底部落地的直升机——碎成什么程度倒次要了。

X75凶暴犬卡宾枪属于小口径枪族，口径只有5.56毫米，根据战后的统计，这种口径的步枪即使面对独立合众国步兵的标准防弹衣都只有%多一点的击穿率，更别说飞行外骨骼那至少20mm以上的防护装甲了。

就像是火箭飞行兵一样的早期飞行外骨骼在叶涵羽的头上呼啸而过，在叶涵羽不远处，.50口径的机枪弹像鞭子样咆哮着，在地上抽出一条沙墙，叶涵羽突然感到背部倚着的直升机残骸，突然发出一声即使在这种枪炮与惨叫声大作的战场上，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的巨响！

顿时，叶涵羽腰部一痛，低头一看，一身冷汗地发现防弹衣腰部有很大一块钢化纤维布料都不见了，背部的那块皮肤火辣辣地疼，感觉上就像是被撕去了整整一大块皮一样。

该死……流弹，或者跳弹，不过还好是擦伤，被正中的话，这腰就当场被打断了。

诅咒着自己不知该说霉运还是幸运的运气，叶涵羽咬了咬牙，忍住疼痛，弯着腰向他刚刚才规划好的一条路线的另一处掩蔽点冲去。

在战场上摸爬打滚了半天，叶涵羽举着凶暴犬，连翻带滚地爬进了一架编号为N135F940的B－3破碎的机舱里，没记错的话，他记得在登舱的时候，远远地看到这架编号的直升机里搭载的是一台伞兵战车，以及他想找的两架FK3－12型防空步兵车。

从舱体破损的缺口爬了进去，却如同爬进了地狱，机舱里一股焦糊味，地上全是烧焦的尸体，大概是被独立合众国的F－24z地狱鸟攻击型外骨骼塞了枚气爆固油燃烧弹进来，这是这个型号的外骨骼的看家手艺。

被烧得碳化的四肢一踩就碎了，顾不上其他的，叶涵羽直接就往步兵车奔了过去，不过他还是小心避开了那些烧焦的头盔——叫化鸡吃过没？那香喷喷的烤肉味在战场上可不怎么合适。

战车对付飞行外骨骼没什么用，叶涵羽直接略过没管，草草检查了下两台防空步兵车的动力与火力系统，发现lucky的是都还能用，叶涵羽一边拿着凶暴犬对着坏掉的空降固定栓一阵狂扫，引爆了内置的起爆炸药，一边打开了通讯仪，不顾里面响成一片的叫骂声与枪声，用力狂喊：

“妈X！N135F940附近有没有人！就是那个烧得跟你家黑炭头似的那个B－3!有没有人！这里找到两辆能用的FK3－12，滚过来两个会驾驶的！再来几个能打炮的！”

“艹，你娘的牛，FK3－12都让你娘的找得到，我看到那架B－3了，等一下，我这就过去！”频道里响起个粗哑的声音，还能听得见K－7伞兵班用机枪特有的扑扑的撕布声——据说是增加了特殊消音组件后的效果。

“Goodjob！”另外一个有些轻佻的声音响起，“正愁没处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小爷的‘脉蛇’刚打完就听到了好消息，我也看到F940了，跟狗啃了似的那个没错了。”

DFK－1z伞兵型“脉蛇”单兵对空导弹，艹，机枪手，单兵导弹手，你丫的能来个玩战车的不？！

叶涵羽愤愤的骂了声，却听到铁皮“吱”的一声轻响，虽然没有人警告敌方攻过来的兵种里有步兵，不过出于警觉，叶涵羽还是一下把凶暴犬抬了起来：“谁！？”

“506团101尖刀连第2小队，狙击手王资峰与突击手贾杰世，听到求援通信，前来会合。”

叶涵羽前方脚下仅仅几米的阴影中站起来一个举着手的人影，叶涵羽有些尴尬，他枪口指的位置跟人影差不多有30多度的夹角。

“我是507（团）304（3营第四连）1排列兵，普通机降兵一枚，无特长。”叶涵羽耸了耸肩，把枪口垂了下来，“还有一人呢？”

“在这。”另一个人慢吞吞地从叶涵羽刚才枪口指的地方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呃……”叶涵羽囧了下，回过神来，“速度过来吧，该死的合众军，不杀退他们我们谁都活不下去。”

第一个人影几步窜上了步兵战车，透过头盔内部的夜视仪，叶涵羽只能看出是一个身材消瘦精练的家伙，个子不高，170左右。

“我是王资峰。”他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就向旁边另一辆车跳去。

后面那个突击手贾杰世也趴了上来，他的个子还要小，可能165还不到，不过皮肤晒得黑黑的，从胳膊上破损的防护服里暴露在外的，血淋淋的肌肉相比他的个头，粗壮结实得厉害。

不过他笑得很腼腆，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口白牙：“你好，我是贾杰世，FK3－12的话，我以前玩过一段时间，可能不怎么纯熟罢了。”

“唔……欢迎你，战友。”叶涵羽抬起手跟“佳洁士”在空中击了下拳头。

“佳洁士”的技术比他口头上自谦的要强的多，不一会的功夫，他就通过先启动伞兵战车的方式，在舱壁上撞开一条路。

只是同时差点碾压到突然冒出来的身高2米的屠夫型机枪手白岐伯，而在操控FK3－12冲出机舱的途中，他一个急刹，让据说参军前在干小白脸这项有爱事业的自来熟+话唠型选手艾鹏趁机爬了上来。

说实话，本来两台FK3－12面对独立合众国的飞行外骨骼大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但是因为敌方的外骨骼在刚才花费了太多的弹药与重火力消耗在了BA－21与B－3直升机上，等到两台FK3－12突然冒出来的时候，不仅天空被地狱鸟清洗一空，只剩下了独立合众国的外骨骼。而且包含FJ－35雷诺拦截型外骨骼在内的所有飞行外骨骼，都将外骨骼那可怜巴巴的弹药储备消耗了干净，机枪弹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可以反装甲单位的火箭弹与导弹都消耗完了，0.50口径的机枪打直升机的螺旋翼效果良好，欺负起没有外骨骼的步兵也还行，但是要打穿高速规避着的而且还浑身往上打机炮放导弹，跟个飚车的刺猬似的防空步兵车，却有些力不从心。

并且随着FK3－21的出现，越来越多人想起那些倒在机舱里的伞兵装甲，几十个人一起，就可以将像是叶涵羽他们机舱里那样侧翻了的战车翻过来，毕竟，伞兵的装备就是以轻量化为主旨，比动轴几十吨的标准步兵装备要轻的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防空武器出现，独立合众国的外骨骼前后丢下160多架外骨骼与3台机甲，灰溜溜地离开了，按照一个独立合众国－军飞行外骨骼中队300架截击型，100架攻击型，另加近50架其他诸如电子攻击机与维修机的辅助机种的建制来算，这个中队的战斗机种与珍贵的战斗飞行员，折了三分之一还要多。

当然，相比他们的战果，这都属于毛毛雨。

敌人离开了，虽然在战斗开始后，电子部队与己方外骨骼已经在第一时间确认了对方那个离己方不远处的隐秘机场的确切位置，不过，在考虑攻下这个机场之前，伤亡惨重的第84空中骑兵师最迫在眉睫的问题是：

在敌方装满弹药进行第二次攻击前，逃出对方的视野。

全师可战斗人员损失超过百分之六十五——实际上是百分之七十三，听到现在的最高前线指挥官原507团副团长的粗略估计，叶涵羽在心中默默吐槽道——战斗装甲单位更是只剩下手中不到10辆坦克战车与自行火炮，15、6辆防空步兵战车。

最重要的是弹药与汽油的损失，以及原计划中突袭优势的丧失。

可以说，即使不算上位于计划外的这一个大队的外骨骼，第84师团的原计划作战任务已经可以确认失败了。

下面，除了投降这个选择，那么只能考虑该如何从敌后，穿过对方的封锁包围圈冲出去了。

这样想着，叶涵羽擦了擦手，上面满是从高热的高射机枪上的流下来的枪油。